橙黄橘绿时 第38章

作者:勖力 标签: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婚恋 现代言情

  刚才孙施惠洗澡的时候,外套和手机搁在外面的沙发上。陈茵看施惠洗完澡,在外面打扫卫生时听到动静,正亮着嗓子喊他呢,“施惠呀,手机响了。”

  汪盐本能地想挣开他,孙施惠却牢牢地圈住,丁点想松开的痕迹都没有。

  两处热络的躯体挨到一起,身后人在汪盐耳后不无光火地问了她一句,“我从来这样?”

  汪盐难回答他这样的反问。高高在上,倨傲不改。

  钳制的力道里,孙施惠再次开口,声音沉闷哑然,“汪盐,你那时恨透我了,是吗?那时候,我叫你滚。”

  他受伤那回,被爷爷打得半死不活那回。是琅华通知了汪家,可是汪盐随父母去到孙家,看到孙施惠的那一幕,他突然性情大变地叫他们滚。

  汪盐才不高兴受他的任何气,抬脚就走了。

  那晚,汪盐跑出来,外面乌洞洞的黑。她一个人走在阴风柳道的路上,浑身发抖。

  仿佛下一秒,孙施惠会和他父亲一样的诅咒,连尸骨都难回头。

  那时候,她确实恨透了这个人。也恨透自己,为什么要一次次捧着自己的自尊去被他扔在地上,践踏。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糊里糊涂走错到那个民巷里去。只记得那条巷子中间被一条穿行马路分开,走着走着,霓虹闪烁里,巷子中间有一家寿衣店。

  汪盐平生第一次生出畏惧,仿佛她再走下去,便是魂灵可怖了。

  二十岁的女孩,即刻回头。打车回市里,到家。洗漱安眠,继续读她的书,交往她值得交往的人。

  至此四年,汪盐与孙施惠一面都未谋过。

  眼下,耳边,孙施惠口里难得的推翻自己,“爷爷笃定我和他去了的那个人一样的命运,说要打死我,万死莫赎。”

  “汪盐,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逐渐颤抖瓦解的人,抵住舌尖,也不愿配合他。相反,她很讨厌从他口里听到那个字眼,因为他们所有旁观者都知道那个死字,对于孙家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死者殒命,生者囚徒。

  “不会,我不会记得你的。如同你并不曾记得你父亲一样。人死,连灰烬我们都难辨别。”汪盐冷心冷情地回答他。

  下一秒,栖息在她香气里的人骤烈的情绪,如同晴天遇霹雳一般,在汪盐肩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痛的情绪点,在人的感知价值里,始终是最鲜明的。

  孙施惠咬得汪盐出声,也落泪了。他再如同蛰伏伤口的困兽,无声无息地帮她舔舐“伤口”。

  汪盐挨不住,伸手想拨开他,孙施惠却突然迎着她偏头过来的热气,寻找她。

  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拨她的脸,然后俯首贴耳来,寻着她颤颤巍巍的热气与眼泪来安抚她,也是索取。

  汪盐只觉得昏天暗地了,她的世界里全没有光明,只有感官是分明的。她尝到了他的酒气与牙膏里薄荷的味道,以及他湿发落在她脖颈里,像春雨绵绵的针。

  小时候,奶奶做针线活,猫猫总要帮奶奶穿针,又老是怕猫猫把针不小心带到身上哪里去。一直提醒猫猫,针不要玩啊,不小心掉在身上,它会游到你心里去。

  二十年后的猫猫,汪盐仿佛信了奶奶这些朴素的认知。她只觉得心里真的被游进去无数绵绵的针。

  而后,躯体随心一般地倾塌。

  孙施惠撑手在上,他的头颅正好挡住了天花板上的光。汪盐卯着劲地别开他的脸,因为她要换气,没人接吻要人命的。

  逆光里,彼此平复的气息,一息挨一息。汪盐看孙施惠的轮廓是半明半昧的。暂时搁浅的理智里,只觉有人来扽她身前的被子。

  汪盐一时警觉,掖住它。始作俑者痴笑也作嘲讽,“汪盐,让我看看你。”

  “我要喝水。”她别开他阴影里的目光,然后命令的口吻,本来她这一身的疹子也因他而起。

  孙施惠再试着扽了下,被子里的人执意不肯。

  终究某人笑也是屈服,撑手的力道一松,他整个人跌伏在汪盐身上,隔着一重被子。

  大约歇了有十分钟,孙施惠才起身出去帮汪盐倒水。也听到他和陈茵说话的声音。

  陈茵问施惠,盐盐睡了没?

  有人答:刚搽过药,她离睡早着呢。每晚都磨蹭到很晚,夜猫子。

  陈茵首肯施惠的话:小时候就这样。放假两天,白天疯玩,到了晚上,上灯写作业。不知道的人以为多刻苦呢,没见她考个状元给我看看。

  施惠笑话师母,状元都白天写作业的。

  陈茵:谁说不是呢。

  施惠再和师母道晚安,说她这一天的也忙得辛苦,要她和老师早点睡。

  陈茵已经想着明天的早餐了,问施惠要不要一起去吃早茶。

  孙施惠要师母不必忙了,他明天一早就得出城去,约了开发商和联络客户看奠基礼。

  “盐盐由她再休一天婚假吧,就在家里,我晚上再来接她。”

  孙施惠的一杯水倒完端在手里,再和师母说了一番话,回到房里的时候,汪盐已经侧身躺下了。

  她关了房里的主灯,只留着床头上的一盏。

  孙施惠把水杯搁到床头柜上,再侧身坐靠在床头,喊朝里的人,“还喝吗,水。”

  汪盐不理他,像是睡着了。

  于是,房里橘黄的灯下,暂时归于静默。

  就在汪盐觉得涟漪总算平静下来了,也认真催自己睡觉了。不期然,身边一时动静,她的脸被拨过去,寂然间,唇上被渡过来温热的水。

  有人被迫汲汲而咽。

第32章 家家雨(12)

  次日一早, 孙施惠算是醒的早的了。自己一发闹钟,秘书一通电话,孙津明不放心也来了一通。

  “你哪天迟到一回, 我绝对要在公司楼下点上二十个二踢脚。”孙施惠说着,一下子跃起身,却忘记有人枕在他手臂上,霍拉一下, 把汪盐带歪在他的枕头上。

  软绵的人成一个三十度的锐角, 歪在床上。

  孙施惠的通话还在继续,汪盐呜咽两声,是困意, 也是疼,“压着我头发了。”

  “是你压着我的手。”孙施惠朝她纠正。

  电话那头的孙津明, “行了,这一大早的。我要不是怕你误了正事,真不高兴给你打电话。”

  某人莫名的心情大好,也不要津明派车子来接了,他说自己开车过去。

  和开发商、赵寅轩那头敲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但几厢约好一起吃早饭。

  “我听说盐盐过敏了,好些了没?”孙津明明明只是问候。

  有人乖张,“你听谁说的?”

  “谁说的都不影响我问你太太好些了没。”

  “哦,好些了。夜里已经消了很多了。”

  孙津明唔一声, 催他动身的口吻, “春宵过去了, 天亮了, 该干活了。”

  孙施惠骂也只是轻巧, 草草挂了电话。掀被下床, 回头看汪盐的时候,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睁着个惺忪的眼睛,长发一簇散在白色的枕头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想什么呢?”

  “……”

  “汪盐?”说着,他人便倾身过来了。

  “想昨天停手的工作,”床上的人赶忙答复他,也抬手格住他的脸,摸到促狭的笑意和微微的胡茬,“今天再不去,姚婧要来抓人了。”汪盐说着,一点不贪睡,囫囵地起来,拢拢头发,就要去洗漱的样子。

  她才下床来,就看到那只蓝色鲨鱼被扔在地上。

  夜里她明明把它放在中间的。

  他们昨天回门没带多少换洗衣服,各自一套,孙施惠多带了套要换的正装。

  外面,汪家老两口已经起来了,汪敏行这两天因着姑娘结婚才请了一天假,待会也要去学校了。昨晚施惠说一早就要出城,老两口也就不耽搁他正事了。陈茵要老汪去买了些干丝、包子,加上家里准备的一些茶食果子,简少地在家里用个早茶。

  陈茵要施惠赶紧洗漱,趁热吃两口再走。

  孙施惠一大早一脸:啊……这。

  他上学起就养成了吃早午餐的习惯。一早起来,得先忙清醒了,肚子饿了再吃东西。

  应酬吃早茶那些,更是三心二意对付两口。

  这一大早,满满当当的饱腹干粮,有人就差把“愁”字贴脑门上了。

  家里就一个卫生间,说话间,汪盐先去了。却不是她先来先得的洗漱,而是拿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去厨房水龙头那里接水。

  她把洗手台盆让给了着急出门的人用。

  孙施惠一个阔步迈进来,反手就锁了门。

  汪盐:“你干嘛呀!”

  “你妈应该不会真的要我吃了再出门吧。”某人拦着她,两个人挤在一个台盆处刷牙。

  汪盐怎么会不知道他的那些德性和习惯,却故意装傻,“你多少也得吃点啊,看在你老师辛辛苦苦起早去买的份上。”

  “救命,吃不下。”孙施惠一边刷牙,一边横眉毛竖眼睛的,望着汪盐,“能不能不吃?”

  汪盐把嘴里的泡沫吐到台盆池子里,面上并不松口,“随你便吧。”

  直到汪盐把牙刷搁进漱口杯里洗刷干净,再抬头,偏头瞥身边人,他都没开口。

  像思量也像不满意。

  他撑在台盆上的左手,无名指上端正带着婚戒,手背上鲜明的青筋。汪盐要出去,他顺手提溜出她一张洗脸巾。

  热水开到最大,不一会儿,冷玻璃上就全是雾气。

  汪盐洗漱完,连水乳都没有抹,妈妈看她脸上的是消掉了,依旧要她警惕忌口,问着她,“你也坐下来吃点?”

  汪盐帮着爸爸倒打包回来的干丝料包,白糖和生抽烧融勾芡的汤汁,甜腻地挂手指。

  孙施惠这时从卫生间里出来,洗漱停当,一脸受用地看着这一桌的早饭。

  汪盐看他一眼,某人也未觉。

  汪敏行那头要施惠去冰箱拿什么绿盒子的新龙井茶,说昨天舅舅带过来的,“你尝尝。”

  有人更是骑虎难下。这个档口,他着实难提先走的话。

  汪盐坐他边上,看到他短发临时抓出的利索定型,也能闻到须后水和定型胶的香气。

  晾过一成的热水去冲茶叶,桌上立刻就有了芬芳。汪盐吃一颗那干丝汤汁上的花生米,扮作无心地问,“车子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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