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橘绿时 第53章

作者:勖力 标签: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婚恋 现代言情

  *

  黄昏时候,汪家这头的亲戚才陆续接应过来。

  孙家也正式地招待了迎宾酒。岳父连同娘舅、姨妈一行。

  晚上喜宴酒,定好的时辰,原则上是第一巡酒开始之前。上第一道热菜,放鞭炮。

  寓意良辰吉时。

  天刚刚擦黑,前院已经陆续有宾客上门。

  一应接待全是津明和施惠。

  汪盐的几个姨妈在他们院子里坐聊,五姨妈最关不住的嘴,说是来前想不到老爷子在乡下有这么大的一套宅子,还只当是个小院子呢。

  没想到小两口的这个院子就抵外头一处房子了。

  随即朝小妹,说这女婿真是打着灯笼找的呀。又是个独生子,有个姑姑嘛也不成器。难怪老爷子把施惠当个宝。

  “要我说呀,小六子,你就该督促盐盐快快要孩子。最好趁着老头还在,两口子有个第四代,老头想不偏心都难。都说隔代亲,这隔个两代,更是亲到上保险的地步了。”

  又不知道哪来的婚姻经,说到孩子是粘合剂又是铁秤砣,“家世再大的男人他也看孩子,有了孩子就多重保障,任他多少花头经,也不会不认自己的种。看他施惠本身就是个铁真真的例子。”老五劝小六子,监督女儿把这家世坐稳坐正才是硬道理。

  陈茵面上不表,也知道可能五姐姐想说的理没错。但怪她不分场合不通世故,新兴嫁娶的档口,她说这些倒霉经。真真是,难怪丈夫不和,婆媳不睦了。

  说话间,秋红来请娘家亲戚到前厅去正式就坐。因为主位那头,要从舅舅这里开始排座位。

  大半天的熟稔,汪盐待秋红去之前,喊住她问了点前面情况。

  她问前面宾客接待得如何?

  秋红宽慰汪盐,“放心,再来这么多人,施惠也应付得来。他起小跟着二叔待人接物,最得心应手这些了。”

  汪盐想要秋红转告,你让他谨慎喝酒……又没好意思张得开口。

  秋红只当新娘子脸皮薄,她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要紧的,还有津明在。”

  等多数人都去了前厅,留汪盐一个新娘子规矩守新房。定好的时辰,当真响起了骤烈的炮仗声。

  一记开辟声后,是络绎绚烂的烟花。

  汪盐站在廊檐下,看得清楚,五彩斑斓的烟火,像伞一般地华盖下来,再逐渐消失。

  她定定看了许久,阿秋到她耳边跟她说话都没听见。

  是老保姆端了些吃食过来,怕汪盐饿着。

  *

  阿秋瞧汪盐失魂落魄的,只以为年轻新夫妻,分开一小会儿,都惦记着呢。

  劝盐盐,“不要替他担心,本来这些酒局就是男人应付的。”

  将心比心,汪盐问阿秋,“按礼,我该去的,对不对?”

  她没有不肯。而是孙施惠拢头拢尾,大包大揽,全程不要她到场。

  拜堂作揖那里是,酒席又是。

  阿秋舀桂圆阿胶炖得汤羹给盐盐,要她趁热吃,“按礼,新娘子就在房里。”

  那是老礼。可是还有生意上的礼,孙施惠结婚了,多少磨不开一些相交的来往,人家甚至带着太太过来的。哦,结果连个新娘子面都没会到。

  汪盐想到这,面上已经有松动了。端起那晚汤羹,也只嫌甜,腻得难入口的甜。

  其实她不需要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阿秋还在边上帮她布菜,因着厨房那头全线占着,未必盐盐投口的都有,“施惠只提醒我,你不能吃山药。这才急急忙忙拣了几样菜。”

  汪盐这时候已经换下了上午行礼的秀禾服。自己房里,她穿得简单,只脸上的妆,这么久了,还是那样的服帖,人比花娇。

  她其实还不大饿,也知道阿秋忙活了一天,要阿秋和她一起吃点。

  再问到小北京,得知今天施惠也请了她女儿女婿,孩子跟着他爹妈一起在前面吃喜酒呢。

  汪盐只点头,嘴里道:“他想得还周到。”

  阿秋附和,这一点她是无比认可的。说施惠别看着臭屁哄哄的,做事滴水不漏。“这一点比他爷爷、爸爸都强。”

  汪盐一直好奇,“他爸爸是个怎么样的人?”

  “怎么样?招猫逗狗呗,看琅华就知道了。”阿秋说,不然怎么会招惹到那些女人。

  活活把孙家的气数败尽了。说到孙施惠的生母,阿秋百般有色眼镜,说肯定不是个好皮料,不然能带着个女儿跟了金锡。养到六七岁的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空难事故出了,那女的是直等到金锡六七过去了,尘归尘土归土地上门要见孙开祥。

  阿秋朴素的认知观念里,说那女的就是想讹孙家。

  当然,施惠的身世没有任何蹊跷,他就是孙家的血脉。

  “真真一本烂账,也得亏回来了。不然跟着那个妈,能有什么出路。也好在领回来的早,再晚几年呀,更是不服管教,也养不熟了。”

  就这样,也不算养得熟。阿秋说,祖孙俩比爷俩还倔呢。

  外人只当施惠等着老爷子咽气呢。

  实则,阿秋自己领大的孩子,她顶清楚。施惠吃亏就在嘴上,打小在这幽僻的院子里圈养着,能有好性情就怪了。

  小时候,孩子一不如意,孙开祥就板子、棍子的。

  为了个吃饭吧唧嘴,施惠没少挨老爷子的手板和耳光。因为孙开祥觉得施惠是由那女人养坏了,才这样没有一点家教。

  “考高中那年,爷爷有心想把他送到你爸爸班上去。可是你爷爷那年又得了病,到了,老爷子都没张得开这口。两个老的一辈子的交情,你爷爷又等同救过施惠的命,孙开祥带着施惠去吊唁,臭小子也百般不情愿。回来的晚上,老爷子就要施惠第二天代替他去送殡,平辈不能去。他想施惠记着汪家的恩……”

  “施惠嘴上说着不肯,第二天一早说去同学那里玩,爷爷也拿他没辙。可是,后来开车的老姚告诉我,施惠要了车,一路去了殡仪馆。”

  隔着一条河,他在那站了好久好久。

  再要老姚原路回头。还不肯告诉爷爷。

  老姚和阿秋一样,知道老爷子的脾气,施惠不肯说,他们也不敢多嘴。万一说错了,又是一顿打。

  其实阿秋和老姚都明朗,那天,就是汪家爷爷出殡。

  施惠是去送殡的。以他固执不肯配合的方式。

  汪盐听到这,径直站起身。她问阿秋,“你是说,他那天去了殡仪馆……”

  阿秋坦诚地点头。

  汪盐记得爷爷出殡前一天,孙施惠随他爷爷来吊唁,他狠狠嘲笑了她,要她不要说话,不然他回去梦到鬼……

  汪盐怪他不会安慰别人,也该学会沉默。

  结果,他用了这样沉默的安慰方式。

  不短不长的思量里,汪盐突然开口:

  “阿秋,这些先放放。我回来再吃。”

  “你要去哪里?”阿秋不解。也提醒她,新娘子晚上不可以乱走动的啊。

  只见汪盐往房里去,她说她换衣服,去前头……

  *

  前厅,孙施惠的一巡酒刚轮下来。

  他自然不可能全真用酒,否则他得交代在这。

  一般宾客也不会真的计较他杯中是真是假,主家礼尽到就好了。

  怕的就是不请自来的宾客。

  孙施惠计划里没请一些主,但真正摆宴的时候,未必不思量全了。

  果真,一巡酒后,本家兄弟来施惠耳边道,有客到。

  这头,孙津明才把那七八个主领到二叔院子里,单独僻静的一桌。

  孙施惠最后露面,春风得意的样子。

  领头的是先前在拂云楼碰面的齐主任。施惠一亮相,一行人就嚷着他罚酒。

  “长尾巴了就是不一样,太轻狂了些,结婚了,就不理我们这些老哥哥了是吧!”

  孙施惠世故地朝诸位讨饶,只说家宴,没大请。

  齐主任说这话不中听,“那么前头那几十桌人是做什么的?你施惠得多大请才知会到我们。”

  齐某人再道:“我们没有那些人有脸就是了。”

  一桌人,骂骂咧咧坐下来。

  这下马威的酒,且在斟着呢。只见门口一红衣女子跨过门槛,乌发如泼墨,红唇如菱角,纤瘦停匀、窈窕伊人。

  齐主任慧眼识人,说今天晚上,敢这么穿红衣的,只有新娘子了。

  “我见过伊。”

  “年前,施惠在拂云楼领着人家,我问他是女朋友?我们施惠小子还纠正呢,纠正:朋友。”

  结果,新婚晚上,打脸了。

  众人起哄,“朋友成新娘子了,这速度,起飞了都。”

  新娘子来得正好。

  新娘子不来,这喜酒不成囍。

  齐主任带头,要新娘子斟三杯给施惠。也算全了夫妻俩不请他们的“不是”。

  藏笑起哄里,汪盐浑浑噩噩,她也不知道怎么一脚踏进了这漩涡里了。

  原来是她想往前厅去的,看到爷爷院子里灯火通明,才迈进来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她亲自斟地三杯酒,孙施惠骑虎难下地抄起第一杯,然后轻淡淡地骂了她一句,口型都看得出来,“猪。”

  他让她好好待在房里的。

  汪盐旁若无人地喊他,“孙施惠……”

  揶揄起哄的声音,她全然没忌惮。只轻悄悄地问他,“爷爷走的那年,你去了是吗?”

  某人仰头饮尽第一杯,这些老江湖眼前,半点弄虚作假都没有。

  他一时没听明白她说什么,也伸手来揽她,只在她耳边道:“应付一下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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