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橘绿时 第78章

作者:勖力 标签: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婚恋 现代言情

  汪盐其实什么都没想。专心走路而已。

  他这么问,她倒是有点想法来问问他了。“爷爷说,我爸才是你最服气的人,我总觉得这话有点不可思议。”

  “呵,我为什么要服气你爸?”正主出声来印证汪盐的话。

  “那么当年我爸和你说什么了,你才不继续作妖的?”

  “说什么了,无非就是男人的担当责任这一派措辞呗。还有,什么叫作妖?”孙施惠拒不承认,彼时不是他岳父的老师,给他下最后通牒:做不到他期待的样子,汪家一辈子与他孙施惠割席。

  他哪里是听恩师传道解惑,他不过是舍不得跟汪家的女儿割席罢了。

  汪盐直到今天,都从不正面与孙施惠谈他那段过往,不问不听。眼前,她用了个很是鄙夷的词。

  去年,爷爷去汪家提亲,被汪敏行特意提到这段,孙开祥轻描淡写用血气方刚四个字揭过去了;

  而汪盐私心就是顽劣。孙施惠孤孤单单,并不代表他没有顽劣的根性。

  路才走了一截,薄衫之下就都是汗了。孙施惠把钱塞在襟前的左口袋里,一步走过来牵汪盐的手,因为他想起她之前那句,酸梅和话梅连字都不一样的写法,哪来的相似之说。

  事实也是,她们除了名字片刻地让他有混淆感。从头到尾,无人像她。

  这天底下也没有别人,能站在他眼前,手心里,还让他有若即若离的觉悟了。

  汪盐嫌他手里刚才捏着钱的,再来和她十指交错。

  孙施惠:“之前谁说最爱数钱的感觉的?”

  “我数钱不去沾别人的手。”

  “那我要把一双手剁掉了。”孙施惠说,他们总是一边数钱一边和别人握手的,怎么办?

  汪盐穿着平底的拖鞋,黯然的街灯下,挨得近的缘故,她得仰头看眼前人。

  她才要鄙夷他什么,孙施惠拿捏钱的那只手来贴汪盐的脸,手背扫她的脸颊,“不是问你爸如何说服我的吗?”

  “是你老爹口口声声,我挺不过去这一关,或者也像我父亲那样沉湎丧命的话,就一辈子不允许我登他的门。说得神乎其神的,好像他门里有什么金疙瘩似的!汪盐,你说对不对!”

  “呸!”汪盐早已定性他了,他这辈子下辈子都改不了顽劣的本性。

  二人站在别人民居院墙外,忽地,有只野猫从院墙丝瓜藤花后头没声地跳下来,汪盐吓了一跳。孙施惠笑完也和她打岔,继续牵她上路,“你答应陪我去买烟的,半路上了,不准反口。”

  这条巷子南北向,中间被一条东西大道一分为二。孙施惠十八岁前,都在这两条纵横的街道上穿行。他自然知道哪里有烟买,哪里没有。

  偏偏出了巷子口不往大道两头去,继续往南,那一半巷子腹地里去。

  越往南,巷子的生意越淡,都是小本经营,除了食肆馆子,其他基本七八点就收摊了。

  汪盐走着走着又看到多年前,她从孙家跑出来,就是这样没头没脑地一路往南。

  最后停在的就是这家寿衣店。老式的铺子,连打烊前的门板模板都没改,七八年光景了。

  她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了。

  孙施惠说她神神叨叨的,寿衣店不过就是纸扎的一屋子玩意,怕什么。

  汪盐拽他的手更紧了,一路脑后凉飕飕地跟着他穿行过那条巷子。

  黯淡的灯火尽头,走出巷子,最南面是被人承包去的一片鱼蟹塘。阔面河风,闻得到泥土的腥气,还有塘里种得菱角和荷叶风送的莎莎声。

  孙施惠问她,“有鬼吗?”

  汪盐不答。

  星月当空,他们一起在桥上站了会儿,再原路返回的时候,汪盐才想起他出来是买烟的。

  不买了。孙施惠说,大晚上的,吸烟有害健康。

  他拿着攥出来的钱,原路返回的途中,拣了个杂货铺进去,要汪盐挑冷饮吃吧。

  看店的是对老夫妻。老头已经忙着打烊了,可是通着电的冰柜还在外头,汪盐一面挑冷饮一面好奇地问老爷叔,“这冰柜不弄回去吗?”

  老板摇摇头,不搬回去。冰柜上有锁,到点就棉被往上头一盖,两头一锁。

  汪盐调解员调研精神不改,继续问老板,“那不会被偷?”

  老板仿佛听到个铁憨憨的笑话,“他怎么偷啊,扛我的冰柜走呀!”

  然而老板娘笑吟吟地接待客人,用道地的方言同他们说话,不会偷的,这上头有监控,巷子隔一段都有探头,社区民警准点巡逻。

  孙施惠站在边上,喝着矿泉水,闲暇应付一对老夫妻,说他太太就是干社区的,总改不掉一些职业病。

  老夫妻俩当真信了,问汪盐是不是他们社区刚来的街道专员。昨儿个还听方民警说他们要来个新同事的。

  汪盐哑口,挑了个山楂味的棒冰再催着孙施惠付钱的时候,老板见光鲜亮丽的两个年轻人却是掏出一张皱皱的现金出来,略微嘲笑的口吻,都老长时间没收钞票了。

  老头不放心,哪怕二十块的钞票也看了又看。

  等到找零出来,汪盐咬着那根山楂棒冰,同孙施惠打赌,“人家没准以为我们是骗子踩点呢!”

  “是你烂好心,没事和人家瞎聊天。”

  “我只是好奇那冰柜怎么办。”

  “汪盐,你这话痨又社恐,很矛盾知道吗?”

  来的时候,路还陌生且害怕人家的寿衣店。回去的时候就熟路起来了,汪盐再次经过那家店的时候,没事人地走过去。

  手里的山楂棒冰化得太快,她又没带纸。

  刚咬了一截,木棒上的一大块又松脱掉了。

  啊。汪盐嘴上和手里都有,她含糊呜一声,本能地朝身边人求救。

  她光呜呜,孙施惠哪里看清她手里的也化掉了,只以为她吃多了冰到了。

  俯首过来,捏着她下巴就来接她嘴里的冰。

  结果,汪盐被他掠夺了嘴里的,手里的也吧唧全掉地上了。

  她一下子腾出手也腾出嘴了,“是手里的化了。你吃我嘴里的。”

  “鬼晓得你呜呜个什么!”

  只剩个木棒子的汪盐也只能认栽,把棒子扔进附近的一个垃圾桶,再来要孙施惠手里的矿泉水瓶洗手。

  然后,她一路回去跟做贼一样地快。

  孙施惠喊她慢一点,也不听。一时恶趣味地吓唬她,“你小心回头,有鬼。”

  汪盐当真站停下来,扭头朝他,“我回头,只有你一个,变态汲取别人痛苦作乐的鬼!”

  孙施惠迎面朝她走过来,笑出声,随即为了附和她口中的话,点头称道:“你现在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就很快乐!”

  *

  所谓快乐的人,节前几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每天早出晚归,端午前一天,孙施惠回来的时候一身酒气。

  不洗不漱,合着外衣就往汪盐身边倒。

  汪盐气得怎么拖他起来都不听,“孙施惠,你喝成这样,干脆别回来!”

  喝多的人意识却是清明的,他骂汪盐,“我不回来,你就惨了。”

  汪盐才不买账,“你回来我才惨。”

  他拖她近一点,饶是喝醉了,也有本事一把薅住她腰,“你怎么惨了,汪盐,告诉我!”

  “你闻闻你这一身的烟酒味,孙施惠,你王八蛋,身上全是别的臭男人的味道,也许还有女人!”汪盐气他倒在被子上,她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别瞎叨叨。哪里有什么女人的味道,有也只有你的。”

  汪盐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醉。拖不动他,也干脆拿话诱他,“施惠少爷,你先告诉我,我是谁?”

  “喊施惠少爷的除了姓汪的,还有谁!”

  “呸!”

  某人已经被汪盐规训了,回回听到这么个语气词,总能品出些口是心非来。

  于是,他翻身来压住她,烈烈的酒气吹拂得汪盐跟着头疼。

  汪盐知道这个关头不能和他说不,越说不他越来劲。

  所以,只冷冷地辖制他,“孙施惠,你再拿身上那些臭男人的味道来碰我试试!”

  色字当头,男人都是轻易臣服。他这才脱了外套,略微反省的笑意,“齐主任对你印象很好,他要是听见你骂他臭男人该气死了。”

  “就是臭男人!”

  “我也是吗?”他亲昵地来贴她嘴角。

  “你不是。只要你现在起开去洗澡。”

  上头的人从善如流,惟命是从。

  原本汪盐还想着等他回来和他说明天去医院看一下五姨父那头的,结果孙施惠去里头洗澡电话都没得停,有一通是孙津明打来的。

  汪盐帮着接了,津明一是确认施惠有没有安全到家;二是提醒他,客商那头的礼收到了,但人家明天点名要见施惠。

  汪盐平静应下了,说会转达他的。

  孙津明趁着挂断前和汪盐闲聊几句,说听说琅华回去了,问候汪盐还好?

  汪盐据实陈述,说很好。

  孙津明不大深信地笑笑,挂断前跟汪盐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我明天去看二叔。

  孙施惠洗漱出来,刚才混沌的样貌一扫而空,他显然酒意去掉几成,人也正色了许多。

  汪盐转达津明的话。

  “嗯。”他一边喝水,一边稍作解释,他明天怕是白天都不能回来了。要汪盐不行就回她爸妈那儿,晚上再接二老过来一齐吃晚饭吧。

  这是他今年时间统筹后,没办法的办法。

  再提醒一句汪盐,“你父母的节礼,我让老姚下午送过去了。”

  汪盐知道了,妈妈打电话过来的,怪施惠送这许多。也怪他们,爷爷病重,这个关头都不知道从简表示避讳。

  汪盐眼下反问孙施惠,“你不是说今年不送给老汪的吗?”

  “我没名没分的时候都送了,眼下名正言顺的翁婿了又不送了,老汪倒是想挣个贤明的老丈人名声呢,我偏不让他如愿!”

  孙施惠说着往床畔来,“我要他吃每一口都想着,来自谁。”

  不消说,汪盐都能想象出来,爸爸被塞了一堆东西后的愁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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