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后遗症 第58章

作者:暮雀啾啾 标签: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甜文 现代言情

  羽毛般轻柔扫着耳畔。

  岑稚听他娓娓道来:“从前有个渔夫,他下水打鱼时捉到只鸭子,于是拎回家想给久病床榻的母亲炖汤补身体,有个地方却怎么也炖不烂。”

  谢逢周转头问,“知道是哪儿吗?”

  这是谁家的寓言故事,岑稚老老实实地摇头:“哪儿?”

  “嘴。”谢逢周居高临下地睨她,轻嗤道,“因为死鸭子嘴硬。”

  岑稚:“…………”

  如果再听不出来,她这二十三年算白活了:“你在内涵我?”

  谢逢周抄着兜笑得散漫,朝她混不吝地挑眉:“这叫明讽,宝贝。”

  这人承认得理直气壮,岑稚反而被噎住,有点纳闷:“我惹到你了?”

  “没啊。”谢逢周快她两步走到前边,面向她,慢悠悠地倒退着往后走,“不觉得那只鸭子跟你很像吗?”

  “就比如今天晚上你不想看那部电影,你说没事我可以。刚才在街上你明明很想我送你回家,你也说不用我自己行。”谢逢周没给岑稚否认的机会,自顾自继续,“从咱俩认识开始,你就只会说,不用麻烦了谢逢周,谢谢你谢逢周,没关系的谢逢周。”

  “但其实呢?”

  路灯从墙头洒下,拢着年轻人高高瘦瘦的身形,他懒洋洋地耸一耸肩,“其实你也可以说,谢逢周我怕黑不喜欢看恐怖片,谢逢周你送我回家吧,谢逢周我能摸摸五折的耳朵吗。”

  岑稚脚步慢下来。

  停在原地。

  风从巷中吹过,摇晃的树影落在跟前人的肩上,额发被吹乱,眼睛里却明亮地落着光,坦荡干净地看着她。

  “我没有读心术,也会猜不到你在想什么,所以你要把要求表达出来,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

  谢逢周跟着她停住,“好比现在我有三颗糖。”

  他把抄在衣兜里的右手拿出来,在她面前摊开,掌心搁着三枚薄荷味硬糖,“如果你说,谢逢周我想吃糖。”

  “不止这三颗。”

  “你要多少,我都会给你。”

  “岑稚。”他罕见地叫她名字,神色认真,“提要求并不是小孩的权利,想要的话,为什么不开口呢。”

  “……”

  岑稚呼吸微滞,愣愣地望着他。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洪怡帮她搬家的那次,说她活得无欲无求,好像不存在她喜欢的东西。

  其实她以前也有的。

  可在程家那么多年,说了不会有谁听,有谁在意,后来再也不说了。

  如果喜欢的都得不到。

  那干脆就什么也不要喜欢。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弯弯一角挂在墙头,仿佛触手可得。

  巷里落满皎洁的光。

  岑稚沉默好一会儿,才把心里潮到像下过场雨的湿软感压下去,问:“所以我能摸摸五折的耳朵吗?”

  谢逢周:“……”

  合着他说那么多。

  这家伙就听进去一句是吧。

  他表情很无语,岑稚笑起来。

  主动往前两步站在他跟前,从他摊开的宽瘦掌心拿走一颗薄荷糖。

  “谢逢周。”

  岑稚把糖剥开放进嘴里,仰头看他,眉眼弯弯地温声道,“等周五采访结束,我们每天都一起吃晚饭吧。”

  –

  岑稚周五跟着唐秀去胥河县进行大学生志愿者采访。

  胥河是汀宜市底下最贫穷的县城之一,前些年因为群山环绕地形偏僻难修路,经济发展一直带不起来。

  去年汀宜调来新市长,大刀阔斧三把火整改,胥河县终于修上新路。

  只修完主干线。

  大部分地方还在施工。

  摄影部的何强被唐秀指使着去当司机,绕好大一圈才到县上。说是县,地方小旧潦破,和村镇也没差多少。

  采访地点是一所希望中学,主旨在于展现青年学生下乡支教的建设精神。

  不知道何强车技不行还是路途太颠簸,唐秀在车上就反胃难受,下车直接扶着树干对着垃圾桶干呕。

  她一天的身体状态都不是很好,主要采访任务就落在岑稚身上。

  岑稚安排摄影和采访顺序,前前后后绕着学校转了三四圈,中午饭也没顾上吃两口,又连忙开始下午的工作。

  三个男摄影师跟着她,脚底板都要站出泡了,她倒是没什么太大不适。

  采访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岑稚帮何强扛着设备,跟校长和一众支教老师再见,从学校西边侧门出去。

  侧门外拐角有公共厕所,岑稚站在树底下等何强。设备有些重,她拎了会儿想换只手,不经意地抬起头,瞥见侧门有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中年男人,正和门卫大爷说着什么。

  边说边给大爷展示他手里一沓宣传单,门卫大爷不耐地摆摆手。

  岑稚起初没注意,瞥一眼就收回视线,过了会儿忽然觉得她对那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于是再次抬头看去。

  男人刚好转身,在昏黄的路灯里和岑稚远远地对上视线。

  只一秒。

  岑稚头皮嗡地发麻。

  她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刚好何强上完厕所回来,两人并肩离开。

  被人紧紧盯着后背的冰冷感直到她和唐秀一群人汇合,才终于消失。

  拎着设备的手心渗出薄汗。

  竟然在这里碰到那伙人贩子。

  虽然当时天色昏暗,但岑稚确定那个就是巷口坐在面包车主驾的人。

  他来希望中学干什么?

  岑稚想起李可悦说有人把农村少女拐卖进城市红灯区,心里泛起寒意。

  到市里就把这件事报到派出所。

  岑稚很想拐回学校问问门卫大爷,那人和他聊了些什么,又怕再撞见。

  思来想去还是暂时放弃。

  不急着一时。

  而且她一个人也出不了多少力。

  回去时还是何强当司机,唐秀死也不愿意再坐他的车,上了另一辆。何强方向感很差,岑稚只能坐副驾陪他。

  扛着十几斤设备楼里楼外跑一天,何强累得话痨都治好了,路上一句闲话都没和岑稚掰扯,车速也慢,没多久就和唐秀他们那辆拉开距离。

  岑稚低头用手机整理采访大纲,车窗半敞着,林间夜风哗啦灌进来。

  她被吹的侧脸凉冰冰,伸手去按上升键,目光掠过侧视镜。

  他们走的是胥河新修的主干路,道路平坦却不算宽阔,勉强能两车并行。

  正是晚上,路灯间隔很远,道路两边是密密深深的丛林灌木,松柏高耸将夜空半遮半蔽,视野模糊不清,隐约辨出有辆黑色轿车在他们后边。

  右眼皮又开始跳,第六感强烈,岑稚按灭手机屏幕,抬头往前看。

  唐秀他们的车早就拐弯不见。

  她给唐秀打个电话,听筒里传来机械女音,提醒她对方占线。

  眼睛再次瞟过侧视镜。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那辆车跟得越来越近。

  “何强哥。”岑稚挂断唐秀的电话,紧盯着侧视镜,声音平静,“我跟你说件事,你听完尽量保持冷静。”

  何强正张嘴打着哈欠,闻言懵逼地啊了一声:“啥事?”

  “我们被人跟踪了。”

  “跟踪?”何强以为她在和自己开玩笑,随意往后扫了眼,“你说后头那辆车?说不定人家跟咱同路呢。”

  岑稚没理他,拨了110,等对面接通后,口齿清晰地说出当前状况。

  何强听完发现她来真的,登时疲倦消散,捏紧方向盘又往后看一眼:“卧槽你说人贩子……就前两天唐秀姐说大白天差点把你拐走的那伙人?”

  “嗯。”岑稚又给唐秀拨个电话,“这段路没监控,你开快点。”

  对方还在通话中。

  可能很不巧地正跟谁煲电话粥。

  何强也是毕业没两年,哪儿遇到过这种事,脑子当即乱了一半。

  岑稚说什么他做什么。

  听到这话立马一脚踩上油门。

  黑色轿车像是察觉到他们意图,猛地开始加速。

  砰!

  车前盖撞上他们车尾!

  公司分配的车到底不行,只撞一下车身就剧烈摇晃。岑稚被惯性冲击地往前一扑,又被安全带紧紧勒住。

  何强比车还不行,手中方向盘拐个偏弯,冲着路边电线杆就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