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鹅 第38章

作者:小红杏 标签: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快了。”

  时景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概为了避免拉痛头发,也或许为了避免更多的肢体接触,少女踮着脚尖,摇摇欲坠地立在他脚面上。

  轻飘飘地、心痒难抓地,轻扯着他衣袖维.稳身形,像一叶舟,脆而易折。

  气息厮磨,太痒了。

  脚背肌肤相接处,明明只有立锥般大小,微凉的温度却顺着血液冲涌,酥麻带电地直抵年轻男人的大脑深层绽开。

  心头一下、一下地震颤。

  灯光昏暗,走廊朦胧。

  仿佛在刻意在纵容人心里的恶`兽出笼。

  他替余葵把耳机戴回去时,指腹不自觉出神地在她耳垂停顿片刻。

  温香软玉,直到皮肤弹性的触感传来,少年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放纵地摩挲了一下。

  时景这辈子从没做过这样出格的事。

  如梦初醒,闪电般缩回手,耳朵绯红,呼吸急促,方觉自己可怕。

  余葵也瞬间一怔。

  极力平复呼吸,理智仓惶反复地告诫自己:不准胡思乱想,男神完全是不经意的触碰,他仅仅在替自己解开耳机,正确的做法是该立刻回神、谨慎退后,清醒地跟人道谢。

  可惜理智想得再好,她软成面条的腿到底没立稳,脚跟落地退后便身形一晃,又快速被时景单手扶住。

  “我去给你拿鞋。”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拔腿走出半步,便被少女推门、一把拽进了右侧无人的VIP休息室里。

  瞬息间,四周变得密闭安静。

  “怎么…”

  他话音没落,余葵的食指落在了他唇畔。

  “嘘,别说话!”

  黑暗中,余葵用气音悄无声息地答,声音带颤,“我看见我妈了。”

  世界上还有那么倒霉的事吗?

  就在时景说要去给她拿鞋的那一秒,谭雅匀和余母谭父同时出现在走廊拐角,聊着天往这个方向过来。周年庆六折,桑拿中心来的客人大多是情侣或一家几口,但她没料到她们竟然也会有时间过来。

  整个公共休息大厅连通走廊,视野是一览无余的。三人从里面出来,身上穿着浴衣,显然已经泡完澡,不知道在厅里休息了多久,余葵甚至都不能确定,她和时景刚才在走廊的动作,有没有被人尽收眼底。

  呼吸扑洒在食指上。

  她看不清时景的脸,触电般收手。

  VIP休息室和走廊中间的墙,只用了半磨砂玻璃隔开,幸而房间没亮灯,外面看不到里边,他们却能把外界看得清清楚楚。

  那保洁阿姨捡起拖鞋,回头自言自语,“奇怪,鞋都还在,人呢?”

  余母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抬手挽了一下鬓角的头发。谭雅匀的表情像是有些困惑,落后两步回头张望,又匆忙追上父母的步伐。

  人再次消失在转角。

  余葵这下也没胆子再逗留,趁她们没调头回来之前,一路小跑到前台交还手牌,换回自己的帆布鞋,把四饼送上公交,匆匆忙骑车回家。

  连时景提出送她,也被拒绝。

  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脑海里闪过谭雅匀张望那瞬间的表情,回想越清晰,感觉越强烈。

  九点半,她准时到家。

  洗漱后,把补习班留的题目在桌面摊开,内心深处总算长舒一口气。

  程建国拿着牙刷,满口泡泡在门口劝她,“小葵,累了一天,你要不然歇一晚,明天周末再写吧。”

  余葵拒绝。

  “今日事,今日毕,今天规划的任务没做完,今天就不算有进步。”

  程建国看着她的样子,不知怎么,记起了自己年轻时候。

  他颇有几分怀念地回想:“我当年读高中,也是你这个劲头,每周背着干粮走三十多公里去学校,边走边看书,有一次把鞋都走丢在路上了,到学校才知道,又折回去六七公里才找到。幸好一只破鞋没人捡,不然你爸就没鞋穿了。”

  余葵捏笔看着他说完。

  再回头,努力眨了一下眼睛,更觉心中充满了热血。

  王老师一共留了二十道题目,余葵花一个小时写到第十三题时,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声闷响。

  不多时,人声变得有些吵闹。

  老小区的楼间距不算宽,两侧车位还停满了私家车,剩下的长巷就狭窄起来,大抵是出了碰擦事故。

  余葵探身关窗户。

  楼下白色现代车大灯照亮被磕掉砖的花台边角,她觉得那车仿佛有些眼熟,走出两步又觉不对劲折返。

  果然,是谭雅匀她爸的车。

  男人正扶着车头,皱眉跟保险公司打电话报损,下一秒,她听见玄关处的防盗门传来一阵重而凌乱的拍门声。

  “程建国,你给我开门!”

  余月如气势汹汹杀进客厅,把手机扔到男人怀里,眼神怒不可遏。

  “你自己看看,你管的什么女儿!余葵,你给我滚出来!”

  余葵才走到卧室门口,劈头盖脸一顿质问就落身上。

  “我问你,你今天和男生在酒店桑拿中心干什么?你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

  余葵定定看着她暴怒的脸,摇头。

  “我没有谈恋爱。”

  女人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谭雅匀,少女脸上一副无措为难、悲天悯人的模样,不着痕迹上挑的眉角却暴露了她的内心,这是她看好戏时候的典型表情,过去一年多时间,余月如每次发作她,谭雅匀就是这样站壁上观望的。

  余月如看她还敢狡辩,又把手机从程建国那劈手夺回来,举到她眼前,“你自己看,这什么?我这次没冤枉你吧?”

  屏幕上是张抓拍照片。

  看动作,是一个多小时前,时景怕她被酒店清洁推车撞到,紧急把人揽到一边时,被偷拍到的,高糊的像素看不清人脸轮廓,一男一女的身形却没得辩驳。

  “我确实去了桑拿酒店,那是我高一同学家里开的酒店,今天周年庆叫我过去玩,除了这个男生,还有其他两个女生,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空中响起。

  余葵的脸被力道打朝一边。

  程建国心下大震,忙上前抓紧女人手腕,急切阻止道,“你冷静点,事情都没问清楚,你干什么打孩子,这事她跟我报备过的,她确实是跟好朋友一起去的。”

  余葵没说朋友里有男生,但怕她再打女儿,程建国下意识掩过不提。

  “既然跟同学一起去的,照片里为什么只有他俩,其他人呢?照片把动作拍那么清楚,你们父女俩还想合起伙儿来糊弄我?程城建你给我闪开!”

  余月如面皮涨紫,指着她怒骂。

  “丢人现眼的东西,我原以为你只是不争气,没想到你能不自爱到这个地步,好啊,跟男生上酒店,早知你这么丢人现眼,我管你干嘛!我还不如就让你在县城里读书,一辈子没出息也好过干出这种丑事!”

  余葵沉默地听着,直到此处,顶着掌痕的半张脸终于偏回来。

  含着泪痕的眼睛只剩失望的冷光。

  “你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

  她声音里带着克制到不可查的哭腔,神情却冷然倔强。

  “既然不相信我,把我想得那么坏,又来问我干嘛呢?你以为我想到这里读书?你以为我想做你女儿?这些是我选择的吗?我能选择得了吗?”

  打程建国回国,就没见余葵在他面前哭过。

  被冤枉受了委屈一个人去成都找他的时候没哭;被同学霸凌挠得浑身是血痕印子没哭;知道他收假要回东南亚的时候没哭;可是现在她哭了,眼泪无声顺着她苍白的脸,滴在地板上。

  男人终于生气了,指着门口道:“月如,这是我的家,有什么请你好好跟余葵说,如果不能就请你出去,我相信我的孩子不会撒谎。”

  “要你来这唱红脸,你才养了她几天?”

  余月冷嗤:“不心虚的话,她在酒店时候躲我干嘛,要不是回家路上,雅匀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要被她蒙在鼓里多久,死不承认是吧?行!雅匀,把你们学校贴吧那个贴子翻出来,给她爸看看,我一个人能冤枉她,学校成百上千号人,难不成眼睛都瞎了,个个都非要冤枉她谈恋爱不成?”

  手机递到程建国手里,余月如继续数落。

  “父母让你去学校读书,你去学校混吃等死睡觉谈恋爱,雅匀考六七百,你考三百多,这书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个分数毕业你打算干嘛?端盘子还是洗碗?”

  “我再说一遍,孩子说没谈,就是没谈。你上次也冤枉孩子偷钱,结果呢?”

  程建国没有再看,直接把手机递还给谭雅匀,“余葵跟我住一起,她周一到周五早上六点钟从家里出发去上学,下午五点到补习班,晚上十一点才回家,还要学到凌晨,哪来的时间谈恋爱?还有,她的分数不是三百多,开学一个多月进步了五十分,现在是四百九十分,如果你不了解孩子,就不要对她妄下断论、横加指责。”

  余月如冷笑。

  “附中的学生有谁不是这么过来的?雅匀就不学到凌晨吗?铁证如山你还这样包庇她,我跟你无话可说,孩子的抚养权你想都别想,我养她那么多年,有本事找律师打官司来跟我抢。你这么纵容溺爱她,余葵再跟着你就废了!余葵,给你三十分钟收拾东西,今晚就跟我走!”

  “你对好孩子和坏孩子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程建国拦住往外走的女人,无奈而愤怒,闭眼再睁开,才极力平静下来开口:“余葵心地善良、对人真诚、画画有天赋,哪里就废了?仅仅因为没听你的话,没往你期待的方向发展,没走你划出来的道,成绩不如你的意是吗?”

  “是!”

  余月如一口应下。

  “你自己就是从村子里考出来的,读书有多重要不用我告诉你了吧?别人为了学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她还有空跟男生谈情说爱……”

  “我看孩子继续跟着你,她的心理状态才是完了。”程建国的眸光彻底变冷了,“你从来没好好了解过她心里想什么,她需要什么,你只会一味苛责她。”

  那天,他跟着余葵第一次跨进谭家,心情就跌到了谷底,他这辈子都过得很粗糙,唯独那时细心了一回。

  玄关鞋柜底座塞满女孩子的名牌鞋,不过都比余葵的尺码大两号。客厅摆了架黑漆三角钢琴,墙上挂满各种奖状、家庭合影,富足关怀快乐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属于另一个女孩。而余葵的所有行李,集中摆在二楼边角那间小卧室。那个家庭富丽堂皇,他们没有在物质上苛刻余葵,但疏怠却无处不在。他们或许从未想过,在这个家庭里几乎被边缘化的孩子,也是另一位父亲的掌中明珠。

  “孩子被我父母带大的时候,你死哪去了?现在来教训我?”

  余月如闻言浑身乱战,就在她怒火彻底爆发之前,余葵突然插言——

  “是不是只要我考到谭雅匀的分数,你就不再跟我爸抢抚养权?”

  “就凭你?”

  余月如似是被她的不自量力激到了,“别说七百分,你哪怕考到附中的年级前三百,能上个末流985,我都不会再管你,不会再骂你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