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觅芽子
兰烛看了一眼被小芹攥的紧紧的衣角,抬头后见到来人,曜,这不是老冤家吗。
她差点忘了,国戏方卉那一届,他们可是有老熟人的。
三年不见,海唐一见到兰烛,手臂就扶上身边男人的手,神色得意得毫无掩盖,颇有气势地坐了下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兰青衣嘛。”她趾高气扬,就差没用鼻子跟人说话了。
小芹本能地就让兰烛走,当年海唐有多跋扈她不是没有领教过,任她在剧场跌摸滚打这么几年,多少难惹的人都对付过,也不想跟海唐面对面。
谁知兰烛却跟没听见似的,直直地坐在那儿,笑着回到∶“别来无恙啊海小姐。”
她轻飘飘地抛过一个眼神,落在海唐身上,“国外的生活,倒还是滋润。”
海唐近几年荒废练习,出国后没停地换了几个男朋友,一直享着福,身形走样了些,她一听这话,心里不爽阵阵,回呛到,“哪有兰青衣过的滋润,听说江家二爷冲冠一怒为红颜,硬是为了你把赵家的婚约都退了,兰青你,你这笼络男人的本事,可比你舞台上的本事强多了。”
这话一出,在座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一圈坐的,都是国戏那一届的同学,其中三分之二的人都几乎不从事京剧有关了,还剩余的三分之一,听说过兰青衣的名气,却没有见过本人,本来还怀着崇拜,可偏偏听海唐这么说,好似她知道些陈年旧闻一样,崇拜变成了好奇和探究。
海唐说的话阴阳怪气的,小芹忍不了,起身到,“海小姐,真是辛苦你了,您当年作弊不成面子丢光灰溜溜地跑到国外颠沛流离,没想到对我们兰青衣的事情倒是上心,只不过怕是在国外呆久了,不知道中文怎么说了,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海唐一听小芹揭短,蹭的一声站起来,提高声音,“你说谁呢,我当年,是出国深造!”
"海小姐————"一直坐在那儿的兰烛出声到,"你还是坐下吧,你这样,怪难看的。"
她扫了一眼一直在她身边的男人,"这是你男朋友吧,我们那些陈年旧事,要当着他的面,一件一件地给你回忆回忆吗”
海唐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此刻疑惑地看着他的未婚夫,她尴尬地给了一个表情,而后把脸上的戾气收了收,对着他介绍到, “Jason,不好意思, 跟你介绍一下, 这是我同学, 秦意、吴曲……”
介绍到兰烛的时候,她顿了顿,脸上换了个虚伪的表情,"这位是兰烛,之前在剧团演出,最近听说,自己出来做了个小剧团。总之,是一个特别有勇气的姑娘,不过也是命好,做什么事都有人帮衬着,要换了我啊,断没有你这样的勇气,能从剧团出来自己单干。哎,你那个剧团叫什么来着……”
海唐故意装作有些想不起来的样子,依偎在自己男朋友的手臂上∶ “Jason,你搞传统艺术投资的,能帮到阿烛吗,人小姑娘一个人在槐京打拼不容易的,大家都是学京剧出身的,我现在成了投资人太太,生活过的还算不错,但是阿烛就难说了,自己创业总是有风险的,万一哪一天,身后的金主撤资或者拆伙了,咱们老相识一场,也不能不帮啊。哎,阿烛,你剧团名字叫啥,我让我老公多关注关注,他搞传统艺术投资的,最近对中国戏曲可是颇有研究呢,天使投资人哦~”
海唐越说越得意。小芹在那头都要听疯了,多大脸啊配她在这里丢。
她正要回怼,兰烛却转身对她说道,“小芹,你留张名片给这位Jason先生吧,咱们不是年后的国外展演正缺钱吗,既然这位天使———哦不,这位先生一心醉心国学艺术,咱们也就别客气,哦对了,电子版的投资协议有吧。"
小芹一听,悄摸地一拍大腿,忙从包里拿出电脑来,又翻出一摞资料来,“带了带了,不仅电子版有的,连纸质版我都有盖好章的呢!”
说完,她也不管婚宴开始前一桌子的围观了,啪的一声把纸笔都放在桌子上。
海唐这会倒是脸色为难了。她只想说个痛快, 图一时虚荣, 谁知道这兰烛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还真拿了协议出来让他们给钱啊。
小芹见她一脸为难,拿着协议再往前一步,换上一个感激涕零的表情,回头对众人说,“瞧瞧,瞧瞧这世道,这才叫菩萨心肠呢,你说我们一个小剧团,卑微到别人连名字都记不住,要什么没什么,还妄想去国外开演出。多少人嘲笑我们不自量力的梦想,嘲笑我们笨拙前行却止步不前的样子,唯有今天遇到了海小姐,遇到了她的白马王子,我们才有了生的希望,无偿赞演,白纸黑字,这是一个伟大的历史,应当被后人记载,被万人歌颂。Jason先生这里云淡风轻的一笔,将是我们踏出国门的一大步,天使投资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
小芹越嚷嚷越大声,那海唐的未婚夫,骑虎难下,一脸震惊地盯着海唐,海唐见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可不像他们一样,丢的起这个脸,她皱着眉头给未婚夫使眼色,让他无论如何都得把面子撑住了,未婚夫这才拿过协议,一狠心,在这无偿赞助商欠下自己的名字。
小芹在一旁拍手“活菩萨啊活菩萨啊。”
她朝兰烛挑剔眉,好似在说,开心吧,有傻逼送钱来了。
兰烛盖住自己近乎压不住的嘴角,瞧瞧给小芹竖了一个大拇指。
那头的那个Jason签完字,看了一眼协议,原先压着火的眉毛有一瞬间的凝固,而后凝视了一会, 翻过协议另一面, 再确认了一遍, 突然郑重其事地转过来, 问小芹∶ “是《精彩世界》的展演欧洲的五年一次,参赛资格审核尤其严格的那个”
小芹一嗤“你这天使,还挺有见识的。”
海唐见未婚夫一脸反常,甚至还有些慌张,上去挽住他手臂,晃了晃,“Jason~你问这个干什么"
Jason没理会海唐,脑子快速地转动着。
这展演举办以来就没有给中国人发过演出邀请,唯有今年,他听说破例了———
有个剧团竟然接收到了邀请。
他今年投资刚起步不久,知道这事后,早就打起了那剧团的主意。只要他和这剧团攀上关系,别说打开国学国艺的投资界大门,就连世界殿堂的展演他都参与过,这说出去,往后走到哪儿不都跟开了挂似的。这是这剧团也太低调了,资格审查资料完全保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屁都没打听到。
要不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呢,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机会送到嘴边了,他可不能拎不起啊!
他连忙甩开跟口香糖一样黏着他质问他怎么了的的海唐,几步走到兰烛面前,姿态放的要多低有多低,就差没把自己贴在地上,“想必这位,就是兰老板吧?幸会。”
兰烛眼神轻飘飘落在他伸出来握手的手上,唯有动静,慢条斯理地说“Jason是吧是个洋人"
Jason站直身体,挺正胸膛,“我是中国人,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应杰森。”
说吧之后他又微微弯腰,把协议递给他∶“单身一枚——正儿八经的钻石王老五。”
兰烛眼皮一掀,看了看后面张牙舞爪气得要死的海唐,“不是未婚夫嘛,这就单身了?”
“露水情缘,一遇到珍爱,就像一遇到朝阳一样,瞬间就化为乌有了。”
兰烛收了协议,见到他真签字了,把东西交给小芹,“谢了,王老五先生。”
王杰森继续穷追不舍,散发油光∶“我们可能在哪里见过。”
兰烛抬头,本想甩脸走人,只是在人影重叠中忽然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高大身影,她嘴角浮现一抹玩味,略带危险地朝眼前的人笑“哪里见过”
她这一笑, 对面的人颠倒了半条命, 哪顶着住, 于是加打了“进攻”频率∶
“黄泉路上,奈何桥边,忘川水岸,你是我忘不了的存在。”
兰烛强忍恶心,噗嗤一笑,看着他身后逐渐过来,脸色臭的找不到形容词的人,杏眼一眯,不知道在挑衅谁“这么说,你是刚从地府跑出来的”
“当然,恶鬼阎王都阻拦不住我来见你的心。”
兰烛朝他身后出现的江昱成,眯眼抬了抬下巴,可惜地摇了摇头∶
“那可真不巧,你前脚刚到,后脚,阎王就来了。”
第87章 番外
那王杰森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上就一疼,接着整个肩膀被一阵力量往后甩去,他张嘴想要破口大骂,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张开的嘴还没有出脏话,只是变成了发出疼痛的"哎呦喂。"
手臂被压制的同时,他扯着劲费力地往后看着人的脸,奈何脖子受制于被钳制的手,挣扎了老半天也只能看到后面深色的一身西服,他料想那男人很高,可是看不到脸,他只能尽力地扭头看向人群中的海唐。
却见她早就没有了刚才的跋扈,把脖子一缩,躲在人群里,恨不得做出一副跟她无关的样子,眼底还有遮不住的恐惧。
王杰森一看这样式,就知道让海唐救自己是没有盼头,他只得忍着疼,对着后面的人喊,“爷、爷、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他刚说完,只听得后面冷冷的一声,“好好说?你也配?”
这一圈的骚动终于是把主家的人引来了。
方卉的父亲在外头听说有人在自己女儿婚礼上闹事,气呼呼地赶来,等到看清来人的时候,气愤就变成了惶恐。
他一跺脚,连忙上来劝,“哟,二爷,您来了怎么也不让人提前打个招呼,您随我来,里头的上宾位置准备了。”
江昱成见方家人出来了,算是给了他个面子,这才撤了力松开王杰森的手。
王杰森扶着手,仓皇地跌落在椅子上,他痛的直冒汗,咬着牙恨恨地要转过来动手,看到后面的人的脸的时候,脸色就瞬间煞白。
任凭他在没有见识,凭他一直往上爬的虚荣心,也知道江家二爷,是什么样的人物。
惹了他,别说想进入这行了,就连槐京,他都待不下去。
半站在光影里的高大男人,这才往前一步,但手依旧空置在半空中,眼神凌厉地扫过一眼,“方老板,您这婚礼现场不错,颇有庙会那般的热闹。”
方老板一听就懂了,江昱成是在含沙射影说他们也不剔选宾客,什么人都往自己家里请。
方老板顿时有些汗颜,这是他女儿的婚礼,他虽然爱面子,好打肿脸充胖子,但凡有点权势钱财的人都叫来了,但也不能为了这乱七八糟的人得罪江家二爷啊。
他早就告诫方卉不要跟海家走的太近,不要走的太近。
这几年海家在国外的生意一落千丈,靠海唐傍上了个洋不洋土不土的什么投资人,他才勉强让她入了席。
刚刚门口,这两人送来的东西,看着唬人,行家一看就知道,就是个假货。他当时就觉得,这两人,一定会给他出乱子。
果不其然!
只是你说惹谁不好,偏偏惹江家二爷了,再者,二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他当然希望江家二爷来了,可是任凭他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贸然去浮京阁请人啊。
这让他陷入难堪。他狠狠地瞪了此刻缩在人群里的海唐。
他看到江昱成悬浮在半空的手迟迟唯有落下,连忙抵过桌子上消过毒的湿毛巾,“二爷说的是哪里话,小场面混入了一些小人物,才有了这不愉快的小插曲,让您笑话了。”
江昱成没接, 颇有恼意地看着方老板和一头耷拉脑袋的王杰森, 未置一词。
凭借在锣鼓喧天浩瀚宏伟的背景乐里,这一桌子人身上,瞬间都能爬满凛冬的冰丝。
方老板大小场面都见过,若是往常,这会,他一定会装作与他五官地溜之大吉,可偏偏,这是他的主家。
他站在那儿,又剜了一眼海唐和那个王杰森,他们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只顾得把头低的更低了,方老板暗暗骂了一声没有的东西,抬头想说点什么,对上江昱成审视的目光的时候,小腿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天呐,谁来救救他!
正当方老板打算要不假装昏过去结束这一切的时候,终于脚下的裙身动了动,酒红色绒面盛了屋顶流光溢彩的弧亮,走到他身边,拿过他递得几乎僵硬的毛巾,走到江昱成面前。
她自然地把毛巾递给他,“二爷,这是人家大喜的日子呢。”
她暗示着江昱成见好就收。
方老板神奇地看到刚刚还拧着眉恨不得拆了他婚礼现场的男人,此刻虽然不甘不愿,但脸上的愠气明显消散了不少,他接过毛巾,这才擦了擦手。
毛巾擦完后落在桌面上,他的手顺势落在刚刚过去的姑娘手上。
方卉虽然是个京剧演员,但方老板却并不是这一行的,不认得兰烛,之前也没有见过,但见她已出现,活阎王的气就消了大半,便抓着这根救命草,连忙邀请着兰烛去里面的贵宾厅。
兰烛礼貌回到不必了,江昱成却出声到,“方老板,我太太带着精心准备的贺礼,来参加你女儿的婚礼,诚意,足够了吧”
“太太……”环在一圈的人惊呼到,“竟然是太太?”
这话一出,就连缩在角落里跟一株打焉的草似的海唐也不由地竖起耳朵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她只是听说江昱成对兰烛是有些偏爱的,但是江二爷从前是怎么样的人啊?把她娶进门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啊。
众人非议,江昱成却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云纹匣子,匣子一开,里头的鸽子蛋钻戒让人深吸一口气。
江昱成取过钻戒, 拉过兰烛的手, 套在无名指上, "江太太, 你的对戒。下次出门, 可别忘了,免得有些人心神不轨,睁着眼说瞎话,也不知道他的王老五的钻石,够不够大。”
他说罢,还剜了一眼缩在角落里一眼都不敢发的王杰森。
王杰森只得灰溜溜地走了,连海唐都来不及招呼。海唐见未婚夫走了,更不敢造次,也跟着走了。
方老板直呼哎呦哎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左道歉右道歉的把人往贵宾席上请,还叮嘱方卉等会一定要给兰烛敬酒。
这可是江家太太!明媒正娶带着十克拉钻戒的江家太太。
江昱成这阴阳怪气的小心眼让兰烛心头莫名觉得他有些可爱,她在桌子底下,两颗手指头先行探路,等到如攀岩者找到受力点,稳固重心后,剩下的手指连忙出发,大军跟上,侵吞他的"手指大军”,再一下一下毫无规律地晃了晃,轻声说,“你怎么来了?”
江昱成明显还有气,一手举着杯子,另一只手敷衍地被她拉着,“我不来?我不来就出事了。”
兰烛身子往他那儿倒,往他下巴方向仰着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