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他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现在的矿区内忧外患,陈既对于邱家哥俩的重要性,已经远远高于比他们这些相处了十来年的人。
他呼了口气:“等我这两天忙完了,咱们一块儿待会儿。”
“可以。”
霍总又说:“不带家属的那种。”
“没家属。”
霍总本不是个八卦的人,但群里从昨天就在聊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他忍不住:“那个战友女儿?”
“战友女儿。”
只是。
霍总点头:“嗯,不过现在这女的,真心不值钱,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这个年代的小姑娘,一边撩拨你,一边撩拨别人,精力旺盛着呢。”
陈既都要走了,听到这句,转过身来:“废什么话!”
霍总看他发火,笑着找台阶:“开个小玩笑。”
陈既不给面子,扭头走了。
霍总拿出手机,翻了翻聊天记录,确认看到一张两个小孩儿挨在一起的画面,不是眼花了。
他放下手机,抬起头来,十指交叉叠在嘴边。
*
常蔓回来的时候,琮玉在跟夺吉看电视,门也不关,两个人穿着羽绒服,电视里播的内容也很无聊。
她靠在墙上,抱着双臂,香水味被她带进来的冷风再带到琮玉身旁,涌入琮玉鼻腔:“没去集市?”
琮玉没理人。
夺吉说:“冬天应该看电影。”
常蔓看了他一眼,问琮玉:“谁啊这是?你的新欢?还挺快。”
电影演完了,琮玉困了,逐客令发下去:“我困了。”
常蔓挑眉:“你不去看露天电影了?没准儿有艳遇。”
“滚。”琮玉不想说第二遍。
常蔓笑了下,从包里拿了一袋水果糖,放到床头柜,俯身凑近琮玉。
要不是她开了口,还以为她要在琮玉额头落入一吻:“晚安。”
夺吉见琮玉已经躺下来了,既担心她,又怕打扰她休息,站着犹豫了数秒,想到即便是留下来,也不能让她开心一点,还是出了门。
他跟常蔓不认识,在门口停顿的片刻,没有交流,各自去往了各自的方向。
常蔓上了楼,他下了楼——他想问问,能不能订到琮玉旁边的房间。
前台很抱歉,明确说这要征得那位顾客的同意,不能保证对方会愿意,如果他坚持,他们能帮着问问。
夺吉道了谢,先订了三楼的一个标间。
琮玉的房间只剩下自己,她把空调开到最高,打开窗户,想让冷空气塞满房间,挤走常蔓的香水味,但没用。
它们甚至和冷空气融为一体,攀附在琮玉急需的氧气里。
打开电视第一个画面就是当地的旅游台,介绍青木县的景点,其中就讲到了可参观的藏式寺庙,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藏地独有的藏香。
常蔓去了这么久,身上的香水味反而更浓烈了,她真不想猜测常蔓去找了陈既,但所有选项里,只有这个最合逻辑。
不然常蔓去哪跟她有什么关系,何必瞒着她?
说谎,自然是去的地方不想让她知道。
昨天晚上的手背吻是意外,那今天呢?
琮玉不知道,但只要一想到下午常蔓跟陈既单独相处那么久,她就像在被针扎。
也许昨晚的手背吻是连接他们的桥梁呢?他们就是因为昨晚突然来电了呢?谁知道?
那她呢?
她已经很多余了,是不是要回北京啊?
她胡思乱想,眼泪在被子上画起地图,开始以为是市地图,结果变成省,然后是国,亚洲,世界……
哭到眼泪干,反而舒服了,看到桌上的烟盒和酒瓶,一身破绽的琮玉又不见了。
她觉得,生活可能就是这样的——
继续不下去了哭,哭完了继续。
绕个远避开悬崖,真的不难,难在自己不放过自己。
她光着脚走到写字台,双脚踩在椅子上,点了根烟,轻轻叼着,神韵不像常蔓,也不像颂雅芝和九姐。
只是琮玉。
避不开就挨着,挨着挨着,就麻木了。
父母离开的时候,不也难挨?现在提起来也平静了。
就当陈既死了。
会习惯的。
*
陈既在饭店待到九点半,店铺要打烊了,他才拿上苹果往外走。
苹果是在门口买的,老板说是糖心的,甜得牙疼。
他本不想买的,但想到琮玉喜欢吃水果,哈密瓜、雪梨,一断就要闹。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那个小狗脾气支配了,就买了几个。
回到旅馆已经十点了,前台把夺吉想要换房的消息转达,他在前台发了好久的呆。
前台看着神游的陈既,探着脖子,叫他:“先生?”
陈既回神,看起来没被影响到,还是很平静的样,语调如常:“不换。”
“好的。”
陈既拎着苹果走向楼梯,刚到跟前,又转身。
第60章
往后的几天,陈既早出晚归,即便是跟琮玉住邻居,也还是再没见过面。
琮玉每天早上都会收到来自前台送的一颗苹果,前台说,这是旅馆送的小礼物。
琮玉还没问,前台又强调:“入住的顾客都有。”
她没在意。
既然见不到陈既,正好逼自己不去想他,去集市,去博物馆,去寺庙,跟夺吉和颂雅芝他们。
今天也约好了去山坡上烧烤,等会儿要去菜市场买食材。
颂雅芝恢复了心情,仿佛没醉过,没提过梁有节的名字。
她说话小声,但人不小气,是他们这个临时拼凑的小队里最招男人喜欢的,什么加油站的员工,饭店的老板,五金店师傅,碰上了总是不由自主地多看她几眼。
琮玉能想象到梁有节当时为什么娶她。
常蔓比颂雅芝漂亮,只是太时尚,姿态有些高高在上,于是比起有阅历的中年,更招年轻人喜欢。
花店的卖花女孩,理发店的理发师,笔直的目光似乎在说,他们能通过她精致的妆容看到纯粹。
琮玉进出一身黑衣服,不离帽子口罩,除了自己人,没人能看到她的脸,让她愿意显摆的人不在,她就想藏进人群里。
她没因为常蔓或许跟陈既待了一下午而避讳,显得小家子气。
有什么?
赢得起,也得输得起。
但也承认,这都基于她觉得常蔓不坏。
常蔓这个人,比颂雅芝难猜,她特别会装,装兴奋,装忧郁,而且很善于打岔。
琮玉想知道她的秘密,可不容易,每每琮玉的问题深入了,她就退缩了。
相处这一个多礼拜,她为什么接近邱文博,琮玉还没找到答案。
夺吉到琮玉房间找她,她正在穿鞋,黑色的鞋带绑得很紧,他没在琮玉这个年龄里见过这么小的脚:“你的鞋子小不?”
最近她总是用这个句式,好不,累不,夺吉学会了。
琮玉绑好鞋带,说:“你看我像委屈自己的人不?鞋要是小我为什么买?”
夺吉笑得很憨:“你的脚小。”
常蔓正好过来,听到这句,说话难听:“脚小可长不高,我就是脚不大,个子不高。”
琮玉没说话,站起来没比穿着高跟鞋的常蔓矮多少。
“我怎么觉得你又长个了?”常蔓没注意,琮玉好像有一米六三、四了。
颂雅芝接着电话走进来,交代完了,挂断,问他们几个:“走吗?”
“走,开几个车啊。”
一行人往外走。
颂雅芝说:“我和茹姐各开一辆,唐总的车昨晚上车窗不知道怎么坏了。”
常蔓点头:“那我坐那辆,俩小人跟你们一辆。”说完,扭头冲琮玉笑:“小人儿,你觉得呢?”
琮玉没跟她假客气,直接上了颂雅芝的车。
他们先去买了食材。
炉子、工具这些,他们有现成的,过来这么多年,这样的活动不知道搞多少次了,很熟练。
买完食材,时间还早,常蔓就把琮玉带去了旁边的商场。
常蔓给自己买了围巾,也是红色的,买了几百块的鞋子,琮玉还没说什么,她就用颇有经验的口吻告诉她:“女人要有两万块钱的鞋,也要有两百块的,这样才不会迷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