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迷 第72章

作者:御井烹香 标签: 现代言情

  “没什么时效性了,至少在小刘看来如此。”

  林阳反手扣住她的手指,紧紧地钳着,他看起来神色非常肃穆,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一会,抽出一根烟来想要点燃,又止住了,只是紧紧地又握住了金曼曼。

  “没关系,你抽吧。”金曼曼虽然不喜欢身边人抽烟,但此刻可以例外。

  林阳摇头说,“没事——”

  他显然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感情,垂眸望着和金曼曼相握的手,金曼曼察觉到他的手指有轻微的颤抖,过了一会儿,林阳牵着她的手放到自己额前,金曼曼立刻站起来揽住了他。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对俊美而且相配的情侣,也十分相爱,在花园一角深深地拥抱着,实际上林阳抱得也的确很紧,他似乎不愿任何人看到他丝毫的动摇,有些掩耳盗铃一般把脸埋在金曼曼的肩膀上。还好,没有哭,林阳毕竟没那么软弱——但是他的心情明显极度不佳。

  金曼曼现在已经不想知道原因了,她反正是帮不上忙的,她轻声细语地拍着林阳的肩头,“要不要回去呀?”

  “过会就没事了。”

  林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时已经又恢复了正常,交往一个商界精英男友就是这点不好,城府太深,大多数时候他都表现得体,这是常态——毕竟,如果连九位数的交易都不能让他动容,那么在私生活中,过于失态,就总有些夸张的表演味儿。这样的男人你很难去琢磨他的真心和软肋到底在哪,似乎永远也无法掌控全部的他,一个女人要是对这样的男朋友过于强求,自己反而会很累。

  “其实也没什么好吃惊的。”

  林阳说,他甚至不需要佐酒来配这个消息,“你知道我父亲有多少私生子吗?”

  金曼曼知道这数目肯定是很多的,林总的婚生成年子女应该是就林阳、林俏两个,之后他又结了好几次婚,也不乏母凭子贵,挟肚上位的,但那些孩子都很小,而且一般跟着母亲,与兄姐的关系较疏远,现在最大的也就十岁左右,还不到对继承权有威胁的年纪。基本上这个年龄差也保证了他们毕业进公司做事的时候,林阳早就羽翼丰满,不是他们能比较的对象了。

  “婚生的还有两个,至于私生子,两位数以上,我和我父亲一起出差,从来不住在一间酒店里,因为大多数我们有设厂的地方,都有他金屋藏娇的爱巢,他会住在那里。你经常可以看到一些高档小区里,常年独居,全职带孩子的女人,对外说老公在外地出差,偶尔回来,一般还能有名车开,名牌包包随身——基本就都是被包养的情妇,光是我父亲在世界各地就拥有十几个这样的产业,甚至在东京、新加坡,都有我和俏俏的兄弟姐妹。”

  以林总的财力,这也的确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开销,房子都是公司的财产,投资得早,都翻了很多倍,有钱人想要破产有时候都难。林阳有些刻薄地说,“只要真正掌握钱和权,很少有男人可以控制得住自己低级的繁殖欲,尤其是那些早年落魄的男人,他们证明自己成功的办法,或许就是拼命的繁殖——”

  作为一个受到繁殖行为影响的小孩,他的表情是冷峻的,“很好笑的是,有时候深受这种行为伤害的儿子,长大后会在不可遏制地重复这种行为之后,和父亲和解——他们发现自己也有一样的人性弱点,也有一样旺盛的繁殖欲,原来也更像野兽而不像是人,人面兽心就是为了他们这种人准备的——”

  他突然收住了没有再往下说,金曼曼瞪大眼看着他,她此前从不知道原来林阳对父亲有这样大的恨意,简直是毫无线索,原来林阳对林总的评价如此之低,甚至到了人面兽心的程度。

  “但是,我永远不会和他一样。”

  林阳说,他咬着牙对金曼曼亮出凛冽的微笑,这笑与其是为了安抚她,倒不如说是笑给他幻想中的那个形象看,用笑来攻击那个心中的宿敌,表明自己的不屑。但是,这份敌意就像是冰一样,锋锐却又易碎,“我也用不着同他和解——你知道为什么吗,曼曼?”

  金曼曼茫然地摇了摇头,林阳没有吊胃口,他痛快地压低了声音,“因为我不但持有他分配给我的股权,而且还是阿姨的股权代理人,我爸只有联合我和阿姨两个人,才能在集团拥有绝对话语权。阿姨离婚时,没有把股权给俏俏,她知道她守不住,这反而会给她招祸。她把代理权从我爸变更成我了——她一直不管公司的事,但是她名下的股权是一点也不少的。”

  这是金曼曼从未听过的秘闻——或许连林俏都不知情,这样的家庭中,原来大家或多或少都留了些底牌。金曼曼这才明白林阳对林俏为何这么放纵——倒不是说没有股份代理权,林阳就对林俏不闻不问了,如果这样,林俏妈妈也不会变更代理人,只是有了这么一份厚礼在,道义上来说,林阳也总得对妹妹多上点心。

  但她不懂,这和刘豫的坏消息有什么关系。

  “但是,代理权也只是代理权而已,她随时都可以收回去,港联对常阳的收购中,如果我父亲在自以为胜券在握时,失去阿姨的支持——”

  他不必多形容,金曼曼也能想到这有多恐怖,这就等于是改变战局的一招了。“之前港联没去游说她吗?”

  “是有,但阿姨还是很坚定站在我们这边,毕竟常阳易主,她虽然短期内或许能得到高额股价回报,但以她持股的份量,等到减持完成那是猴年马月,港联届时可能早就把常阳掏空了。从利益和情感上,她没有理由不和我们保持一致。”

  林阳顿了一下,“但是,阿姨是个很感性的人,如果她的感情受到伤害,那就不一定了。”

  金曼曼多少已经猜到一点了,实际上,林阳给的线索也相当的多,“现在还能伤害到感情的,应该是婚姻持续期间你父亲的背叛——”

  “刘豫去年就在公司账单里发现了一笔汇往英国的款项,他出于本能,有做一点那边的工作,因为我们和英国的业务往来并不多,似乎没必要在英国置产——你猜怎么着,今年就在港联发动对常阳的收购之后不久,他订阅的高中官网做了更新,放上了新一期毕业生的Yearbook……”

  金曼曼全明白了——今年高中毕业,那就只比林俏小了五岁。“姓林吗?”

  “嗯,儿子,和我爸长的很像。”

  林阳喝了一口已经不再分层的鸡尾酒,对金曼曼露出灿烂的笑容,“你看,这就是男人,阿姨对他唯一的约定,就是不要找长期情妇,不要在婚姻存续期间弄出私生子,就这两点而已,逢场作戏她都不计较了,结果怎么样,他还是没有做到。”

  至于私生子对他的威胁,在遗嘱上份额的缩减,林阳提都没提,他已经不必再在意这些了,更不愁多一个人来分,令他多少有些崩溃的,是父亲赤.裸.裸的丑陋,林阳不得不面对人性之恶,在金钱的作用下被无限放大,又化为利口反噬,成为了此刻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全都报复回来。

  “如果阿姨知道的话……”

  “会不会倒向港联?我不知道,或者说我们应该很庆幸,这件事没在前段时间被爆出来,现在这个消息又已经过期了,至少刘豫是这样认为的。嘉明远走北美,港联大陆有可能会划分给二房,等到港联这里分出胜负尘埃落定,温家缓过一口气,也就没有收购这一说了。股权结构只是一点调整,我爸的位置也还是固如金汤。”

  林阳面无表情地说,但金曼曼不禁抽了一口冷气,因为刘豫看到的显然也并非是全景,至少他就不知道楚君透露的消息:荀嘉俊并没有放弃对常阳的追逐。

  “但是……这件事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吧?”

  她有些慌乱地说,“不但要知道有这个小孩在英国,还要很熟悉阿姨的性格——”

  说到钱,这就是很现实的事情了,多的是原配为了三瓜两枣强忍着不离婚的,更不说这都已经离婚多年,早就分别再婚了,如果对林俏妈妈的性格不了解的话,不会把这个筹码看得很重的。也就是刘豫这样跟随林阳多年的近人,或许会从他们口中了解一些林俏妈妈的性格,荀嘉俊就算知道这个消息,他能利用得好吗?就算是嘉明——

  “嘉明知道吗?”她忍不住问,“但是他什么都没和我说过,提都没提这件事……”看来,嘉明或许也还保留了一点收购时的底牌,对她和林阳那看似清白的关系,也还留了那么一点戒备。

  “他如果请人调查的话,这不会是什么秘密的,老头子每次去英国都会去探望他们。我不知道只是因为我没事不会去调查我爸。”

  林阳低声说,他的心情是真的很坏,情绪就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般,波动而又阴沉,金曼曼逐渐明白了他藏在锋利背后的脆弱,明白了他的心情究竟是为何恶劣——不是被这个突然的私生子而伤害,林阳根本就不在乎这个,甚至也不是因为林总到底还是食言了,那是林总自己的事,影响不了林阳这么久。

  而是,随着刘豫的坦白,林阳现在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他将不得不面对自己最真实的人性——

  这件事,现在他终于也已经知道了,那么,他到底要不要告诉林俏妈妈呢?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休息一天后,明显能感觉写得比较有fu,状态会比较好!

第146章 真正的故事

  今天来吃这顿饭的五个人, 离去时或多或少都有些五味杂陈,刘豫带走的是无限的惆怅,他回到了原本熟悉的生活节奏,却好像也失去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未来让他安心的同时, 比之前要更为乏味,因为这一次他已经明了, 他的能力和性格承载不起更多的可能。

  单修谨和林俏离开时, 怀抱的是对未来极大的不确定, 今晚本应该是一个说开了大家一笑泯恩仇,从此大道朝天, 各自安好的时刻,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居然谁都没有说分手, 反而似乎还比从前更亲近了一些, 现在, 他们的感情生活比之前要更复杂了, 他们不合适, 谁都知道这一点,但林俏就是放不下小单, 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他不和我分手,是为什么呢?”她反复问金曼曼, 问到前座的林阳都有些不耐烦了, 他啧了一声,黑着脸回头看了一眼, 但林俏一无所觉, 还在追问金曼曼, “他是不是图谋我们家的钱呢?”

  “问题是你为什么不和他分手。”金曼曼说,这也是她意料之外的进展。林俏怎么还看得上单修谨呢?如果想要一个做小伏低,看中她钱的男人,她的选择余地要大得多,捞男的数量不比捞女少多少,大多数潜在的捞男,只是没有遇到值得一捞的富婆,这社会上掌握财富的男性到底还是要比女性多得多。在林俏的身家面前,就算是娱乐圈的小明星,又或者是TOP3高校的顶级男神,都有化身男神的可能,区别只是这软饭他们是否打算吃得稍微硬一点罢了。

  如果肯供应软饭,单修谨还有什么不可取代的优势呢?林俏也说不明白,这种明知不合适,可就是放不下的执念,不知何起,不知何终,但至少,不是今日告终。她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算了,反正之后他要出差,我们也不怎么能见面……之后再说吧。”

  单修谨这个暑假看来是不回家去帮着母亲处理那边的糟烂,而是要在S市集中精力赚钱了,暑假到来之后,他不必留在本市,可以南下去实地查看高仿鞋的货源,P田和东G两大城市,活跃着太多渠道,刘豫介绍的经销商和小单处得还不错,他亲自过去再打一圈关系,货源也会更广,这门生意不再只系于一个经销商身上,单修谨的主动权也会大得多。

  这段恋情的未来,因为单修谨的忙碌,始终处于晦暗阴影之中,但是,第一次没有分手,至少就还留有了‘以后’,可以留在彼此的朋友圈里,可以互相问候……对林俏来说,哪怕是这点接触,也比彻底断联了好。她下车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根本没留意哥哥的行踪,只是随意地问了句,“你今晚也住公司边吗?”

  其实,按照顺路的程度来说,应该是先送金曼曼回家,再去林俏的房子里,林阳最后要不要返回公司都可以。但林俏并没追问就上楼去了,林阳下车坐到后排,对金曼曼做了个鬼脸,“有时候我也很受不了她,不知像谁。”

  “可能是林总。”

  “不一定,我爸面子功夫做得很好的,这点我像他。可能俏俏更像阿姨吧,性情中人,人情世故并不圆融。”

  这已经不是性情中人能形容的了,不过,金曼曼不知道林阳居然也对林俏的性格有意见,她还以为林阳对她有家人滤镜,就像是很多男友,永远不觉得自己家人有错,原来他还挺客观的,并不护短,只是忍得好。金曼曼笑着说,“你今晚真的醉了,不然绝不会这么评价自己。”

  “我其实没喝多少。”林阳不置可否,“没有那晚接待朱总喝得那么多。”

  代驾启动车子,很上道地打开车载音乐,让他们对话得以保持一定的隐私,流畅的小提琴曲顿时充塞在车厢之中,林阳揽过金曼曼,搂得比平时更紧,在她耳边低声又透露了一个秘密,“其实,我知道朱总的前妻去哪里了。”

  “啊?”金曼曼很吃惊,看来今晚林阳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之前她不是没和林俏感慨过朱总的故事,当时林阳就坐在一旁,却完全不动声色。这男人,是真的藏得住秘密!

  “他们为了躲债,换身份去缅甸做玉石了,现在瓦城生活,生意也做得很大。”

  林阳窃窃地和金曼曼咬耳朵,他搂得紧却并不让人感到猥琐,没有上下其手,恰恰相反,这拥抱让金曼曼感到自己身似浮木,被溺水人抱在怀中,不愿有片刻的分离。

  这一刻她似乎是林阳所能够得到的最可靠的救赎,他的全身心,甚至所有人性都依托在这双手中,他像是在对金曼曼说话,又像是在对另一个自己说。“我见过朱总的儿子,长得和爸爸很像,他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看他的眼神不对,他猜到了。”

  “这么说,他知道朱总在找他了?”金曼曼完全没想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你何必还聘我们去找什么羊肉面,这消息一出来——”

  这消息一出来,朱总还不得把身家都分一大半给他啊?这生意根本就不用争取的。但林阳却宁可舍近求远,这是为什么?

  金曼曼问出口之后,忽然间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如果朱总前妻一家现在日子过得凄惨落魄,那当然在两方之间牵线,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但现在他们自己的日子也很富足,那么,这就完全是朱总单方面的赎罪了,只要朱总还没找到妻儿,他心中总有一块地方是不能安宁。

  他可以和Irina再生很多孩子,或许,但那些孩子永远也无法取代长子和他的情感联系,永远不会像是长子那样,承载了他极大的厚望,他和这些后来的孩子之间的联系,注定充满了美式的疏远,而朱总虽然在美国功成名就,但他骨子里却永远是N市那个爱吃牛肉面的小商人,他心中那个真正算得上他孩子的人,是他和一个黄皮肤的女人,生下的胖乎乎、臭烘烘、汗津津到处乱跑的皮小子——这正是他那天餐叙中描述的形象。

  那孩子失踪了,也把他一并放逐到N市之外,朱总全身心都属于故乡,但他再也不能踏上故土,不管他的身家多么丰厚,他依然是个被放逐的,孤单而落魄的失败者。

  但是,只要找到了他,不论能不能获得原谅,朱总毕竟是得到了解脱,他可以慢慢祈求儿子的原谅,也可以放弃修好,总之,猜测和折磨都会结束,他也将有勇气回到故土——而林阳偏偏就不想让他从折磨中解脱,他隐瞒了这个消息,只是为了见到朱总在过去的罪恶感中煎熬。

  他恨的是朱总吗?还是,这只是一种代偿,林阳看向朱总时,真正看到的是自己的父亲?

  在他们相对的目光中,疑问似乎已得到了解答,林阳勾起唇轻轻地笑了,“这也是小朱的意见——他现在不姓朱了,改和他妈妈姓,他并没有认祖归宗的意愿,我们偶尔会通一封邮件,虽然联系不多,但却有一种很特别的交情。”

  “你们是懂得彼此的。”金曼曼低声说。林阳轻哼了一声,坦然承认,“同病相怜。”

  但是,林总不像是朱总,他的事业比朱总做得大,后手也比朱总留得多,他永远不像是朱总这样,有一个天大的破绽——朱总只有一个孩子,所以,这份痛苦是痛彻心扉的,但林总呢?狡兔三窟,他有很多很多孩子,固然,他在林阳身上投注了最多资源,但这也绝不是说林阳会是什么他承受不起的损失。

  林阳该如何完成对父亲的报复?这是个注定无解的问题,孩子的成长伴随着的必定是长辈的衰弱,等到林阳有能力的那天,林总将会衰老到报复本身已经失去意义,到了那时,林阳的报复只会造成遗产份额的流失,那么这报复除了让别人得意,还有任何意义吗?

  “孱弱。我在他面前经常有这样的感觉,完全的无能为力。”林阳低声说,他的声音从金曼曼的发丝间透出,就像是小提琴曲中夹杂的叹息,“但这无所谓,我可以习惯,可以克服,我受不了的是我像他的那部分……曼曼,今天我听到刘豫说的那些事,我的第一反应是,不能让阿姨知道,我想的是要降低风险,要度过难关……”

  “很快,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告诉阿姨,她对我很好,有时候我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俏俏是这个样子,你看,我的父亲是这个样子,母亲呢,比他更糟,离婚后她再也没回来看过我。”

  “我知道的,我都记得的,我爸有一段时间穷得没饭吃,想把我送去她家住一段日子,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没有我这个穷要饭的儿子,那时候她已经再婚了,她很怕我搅黄了她得来不易的生活……”

  林阳笑了起来,像是真觉得滑稽,又很不解,“你说,我生母是这样的,而俏俏的生母是那样的,为什么俏俏最后会——”

  他像是真的醉了,词汇库要贫乏得多,对于林俏最终呈现的结果,只是用一个挥手带过,金曼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就遗传了他们好的方面。”

  她亲了一下林阳的额头,亲昵地说,“就像是我比我爸妈长得都好看——你比他们都好,这也很正常。”大概也比他们更聪明些,更拜金一些,她的父母都是朴实的小市民,金曼曼却生成了另一种腔调一样。

  而林阳质疑的正是这一点,他真的比父母都好吗?如果真是如此,他不会犹疑,报复的机会就在面前,他可以联合林俏妈妈,暗地里对嘉俊的收购案推波助澜,最后让林总栽个大跟头,但这完全是损人不利己,最后他的损失也将极为惨痛,林总被触怒之后,林阳还能拥有给他托底的基金吗?基金能设也能撤,没有了林总,没有了常阳,林阳还有什么?

  “一个人的个性值多少钱?几千万?几亿?十几亿?几十亿?如果是几百亿呢?”

  林阳说,他抬起头望着金曼曼,眼神已很冷静,金曼曼意识到其实林阳根本就没喝醉,酒精只是让他把心底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事实上,他一直在考虑,一直在衡量可能的后果,他心底大概已经做完了几千个复杂如线性代数的计算题。“其实我不怕面对这么做的后果,我已经想过很多次了,但我无法面对的是那之后的自己,如果我后悔了——就像是今晚的刘豫,曼曼,那我就真的是丑态毕露了,我连一点尊严都没有了,那真的会很难看的。”

  金曼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就算是她也未必能面对这样的拷问,扪心自问,她会希望男友是个穷光蛋吗?林阳离开常阳,没问题,创业,没问题,为什么?因为他始终有托底的东西,永远都是金曼曼身家的成千上万倍,他永远支付得起一线城市的体面生活——金曼曼要得也不多,她现在没那么喜爱奢侈了,但体面或许是每个女人的底线。

  如果告诉林俏妈妈会失去这一切,她真的想让林阳说出去吗?除了能满足林阳自己之外,还有什么意义呢?婚都离了,林俏妈妈都再婚了,一切早就时过境迁了,再告诉她也只会搞坏她的心情,让林俏妈妈陷入吞苍蝇或是闹翻天,连累自己女儿的两难选择中。

  瞒下这件事,似乎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好吧,说实话,金曼曼摊牌了,她和林俏妈妈又不熟,她当然不希望男友因为一个陌生人的个性而损失这么这么多的金钱,这就是违背了她的本性,尽管这钱未必是她的,他们很可能不会结婚,不知道未来在哪,但她也不愿看到自己亲近的人亏钱,这就是本能,就是人性,人性就是自私自利,就是喜欢钱。

  “你知道吗,如果你告诉俏俏这件事,俏俏会发疯的。”她说。“她根本就不会犹豫,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妈妈,如果你说了,她肯定会和你翻脸,这仇一辈子都过不去。”

  林俏是有点喜剧人天赋在身上的,提到她,林阳的唇角也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是啊,你看,那些股份……它成功地离间了我们三个人。俏俏当然绝不会希望我说出去,她并不真的在乎她妈妈。”

  但是她很在乎她妈妈给她留的股权就是了,金曼曼没有再往下说了,她不愿把自己的倾向说出来,只是委婉地表达了林俏的立场,因为——因为她的行事策略就并非完全从金钱利益出发,她选择了牺牲金钱收益,获得内心的平静,那她就不能劝服别人为了金钱放弃自己的心,这是双重标准。

  “我想不管你选什么,你都会后悔的。”

  车已经停在车库里,代驾结单离去了,但他们暂且还没下车,音乐依然响着,金曼曼搂着他的脖子,仔细地审视着林阳,今晚真是他心烦意乱的最高点,他俊逸的面孔显得有几分狼狈,甚至连头发都没精打采的垂着,像是夹起来的狼尾巴。

  最终,她只是轻声说,“林阳,不管你选什么,都会有很难堪的时候,很难熬的时候,但是,我只能告诉你,从我自身的经历出发——我只能告诉你,这一切也都会过去。”

  “最终,再难熬的时候,再崩溃的时候,再落魄的时候,都会过去的,只要你足够坚韧,就一定会有日照金山,风平浪静的那一刻。”

  她站在自己那艰难坎坷的人生路上,对他这样说着,她的双眸平静而又坚定,就像是太阳映在雪山上反射而出的金光,她的眸光这一刻是如此耀眼,而林阳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一幕,凝视着金曼曼,他的表情剧烈的变化着,他似乎想要礼貌地笑一笑,但却又撑不起这几乎永不坠落的面具,世俗的堤防在阳光面前片片碎裂,林阳在面具化为乌有的那一刻,猛然把她拥入怀中,像是不愿让任何人见到自己最真实而脆弱的神色。

  “完了。”他在金曼曼耳边轻声说,“我不想放开了。”

  金曼曼笑了,“我觉得你本来就没想着放开。”车才到她家,就让代驾结单走人,他该怎么回自己家呢?当然也可以再叫个代驾,又或者只是希望能和她单独谈话,但不论如何,林阳的意图其实已有些明显。

  她的话里也没有拒绝,林阳已经开始亲她了,“我只是想——我只是想——我什么也不想做——”

  其实,金曼曼倒是希望他做些什么,不过,林阳当晚的确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套子,而且他的情绪也不佳,或许这晚他确实如自己所说,只是想要抱着金曼曼和他一起入眠,他说这话时居然没有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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