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岫
一系列动作结束,温鲤又将封面下的个签改为:
“做一个乖孩子。”
*
学长的送别派对,时间在周六晚上,那天舞团刚好休假,一大早,陶思就带着那身贵死人的行头,还有化妆包,敲响了温鲤家的门。
傅染宁都没起床,温鲤也还迷糊着,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边,让陶思轻一些,别吵。
陶思不太会化眼妆,拜托温鲤帮忙。镜子里的小姑娘明明漂亮得一塌糊涂,依然满心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鲤鲤,我这样子,真的好看吗?妆感会不会太重?”
温鲤帮她带上耳钉和项链,温和并坚定地说:“今晚,陶思就是全场最漂亮的女孩子!”
陶思捏了捏耳垂上的小珍珠,也笑起来,点头说:“没错,我就是最漂亮的!”
陶思倾慕的那位学长叫陆佟,见到本人之后,温鲤大概明白陶思为什么会念念不忘了。
这人长相的确出众,高个子,大长腿,笑起来时又阳光又爽朗,很讨女孩子喜欢。
派对地点在酒店顶层的酒吧,包了场,请了位小有名气的控场DJ,舞台上有漂亮的年轻女孩在跳舞,激光灯闪成一片,效果做得挺燃。
陶思和温鲤一进去,陆佟就看到她们,主动过来打招呼,伸手在陶思的头发上摸了摸,有点亲密,还有点宠溺。
陆佟将陶思带到长沙发那里,说:“这边都是学校里的朋友,思思,你跟他们一起玩,应该会自在一点。”
陶思有些脸红,拉着温鲤的衣袖,低声说:“鲤鲤,陆学长是不是很体贴?”
温鲤点点头,确实不错。
长沙发那边五六个人,在做游戏,抓手指,规则特别简单——
一个人伸出手掌,平放,掌心朝下,游戏的参与者各自伸出食指,指尖抵着平放的掌心。伸手掌的那个人负责喊三二一,速度不定,倒计时结束后,手掌往下抓,抓住谁谁喝酒。
女孩子不能灌太多酒,如果被抓,有一次替代的机会,可以在参与者里找人帮忙,替喝一杯。替喝的那个人能要求女生做一件事,或者,问个问题。
游戏不难,但是暧昧,抓抓小手什么的。
众人见陆佟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漂亮妹妹,招呼他一起玩一局,陆佟没拒绝。
陶思的位置在陆佟身边,两人挨得近,手臂叠着手臂。游戏开始,三二一的喊声混着DJ的音乐,震耳欲聋。
伸手在上面的是个寸头男生,不知是不是错觉,温鲤感觉到寸头男似乎多看了她几眼,目光从上到下,将她完整地扫了一遍。
这感觉不太好,所以,倒计时一结束,温鲤躲得飞快。
温鲤躲过去了,陶思没过去,被寸头男一把抓住,指腹还贴着手背磨了磨,众人“Wow”一声,场子顿时就热闹了。
小姑娘脸色涨红,局促地要挣开,陆佟见状,笑着往寸头男肩上推了一把,说:“抓一下就放开吧,你还没完?”
寸头啧了一声,说:“女生能替代,小姑娘,你是自己喝,还是找别人喝?”
不等陶思开口,陆佟主动端杯,说:“我来我来,你们别逗她。”
说完,脖颈仰着,喉结浮动,一杯酒就吞了下去。
喝酒的明明是陆佟,脸红的人却是陶思。陆佟喝得急,有酒水从唇边溢出来,滴在衬衫上。陶思连忙拿着纸巾帮他擦,旁边的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起哄似的故意拿手臂撞过去。
陶思没防备,一下子就摔进陆佟怀里,陆佟顺势抱她,掌心贴着小姑娘的单薄背。
场面顿时更热,热闹,也暧昧。
温鲤怕陶思觉得难堪,从陆佟怀里把她接过来,单手圈着她的肩膀,抱了她一下。陶思怯怯地倚着温鲤,红晕已经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
寸头男算是游戏中的庄家,不依不饶地说:“替酒也是有代价的,不能白喝。陆佟,有问题快问,机不可失!”
陆佟那杯酒喝得有点呛,这会儿还没顺过气,他说不出话,只是摆手,示意没什么要问的,接着开下一局。
众人自然要哄他一番。
不等寸头男说话,陶思鼓起勇气,声音穿透音乐,落在这局游戏的最中央。
“学长,就算你不问,我也想主动告诉你——”
温鲤抱着陶思,能感觉到她心跳得有多快,剧烈而快乐。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陶思对陆佟说:
“我喜欢你,从本科开始,到现在,这么多年,我一直喜欢你!”
音落,没有预想中的起哄,没有人为女孩子的勇敢喝彩,反而静了一瞬。
温鲤内心咯噔一下,她觉得不妙。
陆佟依旧笑得阳光,也散漫,他抓了下头发,说:“思思,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只是好朋友。我有女朋友的,她会陪我去英国,照顾我。”
第66章
震耳的音乐都掩盖不住那一瞬的冲击, 以及尴尬。
当陶思满怀爱意,对陆佟说我喜欢你很多年时,陆佟丝毫不觉得意外, 甚至笑了一下。他很平静地告诉陶思, 我有女朋友,我们会一起去英国。
话音落下,寸头男立即衔着食指关节吹出一声哨响,尖锐声将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他好似酷爱哗众取宠, 吹完哨音, 又故意拖长音调,笑嘻嘻地嚷:“滴——表白卡,车辆出站, 请扶稳坐好!”
音落, 众人自然笑成一团。
气氛又恢复到先前的热烈,人人有快乐,看好戏,唯独陶思面色苍白,像个离了族群庇护的小动物
灯红酒绿的场合,繁华迷人眼目,将“深情”二字, 衬得像个笑话。
纸上谈兵, 秀而不实。
陶思再不能待下去, 转身拨开挡路的人, 只想马上离开这地方。温鲤陪着她, 两人脚步匆匆, 却在半途被陆佟拦住。
场子里, 灯光时明时暗, 电音压着心跳,震颤不止。
陆佟身上有酒气,发梢不知被哪来的水花溅湿,他抬手捋了一把,挡在温鲤和陶思面前说:“思思,我们能谈谈吗?”
这话的意思,是想跟陶思单独聊聊。
陶思侧过头,不看他,也不说话,手指牢牢地握着温鲤的腕,抗拒的姿态十分明显。
温鲤拉着陶思向后,自己则迈近一步,与陆佟迎面对上,声音很静地说:“思思不太想跟你说话,如果你还念及一点‘好朋友’间的情分,就让她尽快离开这里,回去休息。”
陆佟个子高,垂眸扫了温鲤一眼,目光淡淡的,依然挡住去路不放。
温鲤又将陶思往身后藏了藏,她挺直脊背,截在陆佟和陶思之间,继续对陆佟说:“听说你就要出国了,我代陶思祝你一路顺风,也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打扰陶思。思思不太聪明,搞不清楚,有的男生为什么不是单身,还要对其女生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先给人暧昧的假象,然后又迎头落一耳光。这种没品的人和事,希望思思以后不会再遇到,陆学长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温鲤鲜少这样咄咄逼人,一番话说完,她自己也有些紧张,手心里浮了薄薄汗,
陆佟却笑了一下,说:“小姑娘,脾气不要这么急,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温鲤皱眉,拉着陶思向后退了一步,心想,你还算不上坏,就是有点无耻。
两个女孩子戒备感很强,向后退,陆佟却朝前迈了一步,笑着同温鲤说:“小妹妹,你对我和思思的相处模式,可能不太了解。我们是好朋友,那种思想契合甚至能产生灵魂共鸣的朋友,这种等级的友谊,你有过吗?”
陆佟居然反问了一句。
这种反问的模式,也让温鲤显得有些被动。
不等温鲤出声,陆佟越过她的肩膀,去看被她挡在身后的陶思,眉眼之中依然带笑,又说:“我的确有女朋友,还要跟她一起去英国,因为她是华裔,在国外生活多年,不仅可以帮助我照顾我,还可以向我提供诸多便利,这些事,是思思做不到的。我需要这样一个女朋友,同时,也不能失去与灵魂相契合的好朋友。”
温鲤觉得这话越听越不对劲儿,而陆佟堪称温柔的攻势,仍在继续。
“思思,你了解我,应该知道我的感情很细腻,”陆佟盯着陶思,语速逐渐放慢,蛊惑似的,“友情和爱情对我来说同等重要。而在代表友情的那一部分里,你是最重要,别让我失去你,好不好?”
最后,他又将问题抛了回来。看似在给陶思选择,实际上,所有节奏都掌控在陆佟手里。
温鲤发现,陆佟似乎非常擅长营造这种被动的氛围,将对手绕进去,洗脑洗得既无耻又不动声色。要不是她知道“卑鄙”两个字怎么写,还真有可能被这人绕进去。
陶思安静地听陆佟说完,眼睑颤了颤,转头朝他看去一眼。陆佟的目光本就在陶思身上,毫无意外的,两人的视线猝然相撞。
夜场,光线昏昏暗暗,人影都模糊不清。
陆佟紧盯着陶思的神色,微微笑着,继续加码:“我女朋友很少回国,你看,今天这样的场合,她都没有出现,我一直在照顾的人是你。酒我帮你挡,有人欺负你,也是我出头。思思,在国内我只有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陶思的睫毛颤得愈发厉害,整个人似被陆佟的目光烫到,瑟缩了一下。
温鲤以为陶思心软,被说动了,连忙握住她的手,小声叫她:“思思,你别——”
她想说你别昏头,陆佟就是摆明了无耻。
陶思也在这时开口,眼睛红红的,对陆佟说:“学长,我年纪小,反应慢,读书时成绩也远不如你,但是,这不代表我傻,更不代表我没长脑子。”
酒吧的适应生从旁边路过,陶思抬手拦了那人一下,动作很快地拿起托盘上的鸡尾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迎面泼在了陆佟脸上。
这一下又快又狠,完全出乎预料,温鲤都没想到陶思会突然发难,表情里写满惊讶。陆佟则被泼得侧过脸去,眼睛被酒精刺激着,辣得睁都睁不开。
“吃着锅里的,还想占着碗里的,”陶思的眼睛依旧红着,语气却很凶,“你想得美!”
说完,不等话音落地,陶思反握住温鲤的手,拉着她快速离开了顶楼的酒吧。
陶思大概怕陆佟恼羞成怒,追上来找她们的麻烦,连电梯都没乘,走了安全通道中的步行梯。高跟鞋鞋跟尖细,落地时响声清脆,陶思险些崴脚,她觉得烦,索性将鞋子脱下来,赤脚走路。
温鲤见状,也学着她的样子,解开高跟鞋的搭扣,将鞋子提在手上。
两人赤脚踩过打扫干净的步行台阶,裙摆柔软,绕着莹白的小腿,好似蝴蝶斑斓的翅膀,长发落在肩后,发尾带香。
离了高跟鞋的束缚,速度果然快了许多,温鲤和陶思一口气下了五六层楼,然后,随便找了个出口,拐进酒店客房外的走廊。
长廊深邃,灯光亮如白昼,遍地铺着厚重的地毯,脚趾陷在里头,绵软无声。
一阵风似的快跑,长发微微凌乱,难免狼狈。
温鲤用手指顺了顺头发,也帮陶思理了理,她们拿走廊墙壁上的镜面装饰当镜子照,照完,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走廊里空寂无人,没有喧闹,没有电音,没有那种看好戏似的目光,陶思紧绷的脊背逐渐放松下来,用抹了下额头上的薄汗。
温鲤一手搭在她背上,很轻地拍了拍,想安慰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陶思转身抱住温鲤,在她肩膀上靠了靠,哽咽说:“鲤鲤,虽然泼了陆佟一脸的鸡尾酒,出了口气,我还是觉得好难过啊。”
怎么会不难过呢,那是用一整个青春去喜欢的人啊。
温鲤也觉得心酸,她摸摸陶思的头发,轻声说:“我都懂。”
这里不是谈心的好地方,温鲤劝陶思跟她回家,洗个澡,睡一觉,烦恼啊难过啊,统统留到明天再说。
陶思也不知是气得太厉害,还是节食塑形做得太过,有些低血糖,忽然头重脚轻起来,晕晕沉沉的,险些摔倒。
温鲤连忙去扶她,混乱间,提在手上的鞋子掉下去,落在一扇客房门前。
与此同时,紧闭的房门忽然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