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玖远
右边那位大叔,脖子上挂着条比狗绳还粗的金链子,长相很是粗旷。
牌桌上的人目光沉寂且瘆人地盯着她,简玟再次感觉到那种怪异的氛围。
有人为蒋裔搬来把椅子,他在简玟身边坐了下来。
简玟吞咽了下,探手拽了下蒋裔的袖口,他弯下腰来,简玟小声问道:“来多大的?”
蒋裔对她说:“没多大,安心玩。”
简玟摸牌的动作虽然有些别扭,但是打牌的态度却格外认真,叶子牌上的图案为水浒人物,遇到不确定的牌,她便侧下身子。
为了不给其他几人知晓她的牌面,蒋裔弯腰在她耳边提醒她,这一来一回,简玟感觉耳朵都烫了。
蒋裔发现她并不是在说大话,除了有的牌不太熟悉,牌技是有的,几轮过后,她牌认全了,逐渐上了手,牌运一来大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架势,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活灵活现。
蒋裔见状便放任她一个人玩,刚才是见她坐着拘谨让她喝了点红酒,这会就上脸了,他起身去为她弄杯茶,还没回牌桌就听见那头突然爆发出一阵呼声,长发女用福建话骂对面的金链子,金链子面无表情,胡子哥两手交叠放在袖管里,皮笑肉不笑。
简玟身后围的全是人在看她的牌,她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然后伸着脖子四处张望,当终于寻到蒋裔的身影时,她对他粲然一笑,整个人都鲜明起来,蒋裔的神色恍了下,朝她走去。
还没到近前,简玟就像竹筒倒豆一样对他说:“你看我的牌,我这是不是相当于麻将中的十三幺,扑克中的同花顺啊?”
蒋裔笑着将茶递给她,她没接,依然兴高采烈地说:“你快帮我算算。”
蒋裔干脆将茶喂到她嘴边,直发女还在用福建话同她说话,简玟没太在意蒋先生的动作,就着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抬头问道:“她说什么了?”
蒋裔把茶放在一边告诉她:“她问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简玟眉头一拧便道:“怎么出老千了?我这是麻将世家传承的天赋,我七岁的时候看我妈打牌,她一要放炮,我就对她做鬼脸,她牌友还说我上辈子是赌鬼投胎呢!”
话音刚落,一桌子的人忽然都沉默不语地盯着她,眼神颇有幽怨之感,就连蒋裔都挑了下眼帘。
简玟被他们盯得毛毛的,眼皮子跳了下,侧身问蒋裔:“他们......怎么了?”
蒋裔嘴角敛着笑说道:“他们可能打累了,想休息一会。”
简玟起身的时候目光掠过那杯茶,心头微动,她貌似、好像、大概刚才无意间喝了蒋先生喂到嘴边的茶,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简玟的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修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抱着双臂驻足在桌旁看牌。
他的目光从简玟脸上飘过,复又转向蒋裔,笑得揶揄:“怪不得蒋先生去完亚马逊家都不回直接来滨城,原来是找到了......一棵摇钱树。”
说完他的视线又重新落回了简玟的脸上:“大赢家没有赢完就走的道理,不知道待会幸运之神是会光顾你,还是我了。”
蒋裔轻拍了下简玟的背将她带回看台,不轻不重地扔下去:“你得先有本事赢。”
修聿嘴角微斜,看着简玟的背影。
简玟抬起头问身边的蒋裔:“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蒋裔告诉她:“通常情况下最大的两个赢家之间需要抽牌定输赢,这是他们一贯的玩法。”
果不其然,简玟回头看见修聿大摇大摆地坐在了牌桌上,桌上的人已经又换了一批。
简玟刚痛快的赢了一场,并不觉得自己会输给那个阴阳怪气的修聿。
她不禁问道:“他说我是大赢家,我赢了多少?”
蒋裔笑着将她让到了沙发里面,回过头伸了下手,不一会有人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正是刚才那个直发女手上的鸽子蛋。
简玟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真的吧?”
蒋裔告诉她:“那个同你打牌的女人是恒盛食品的实际控股人。”
简玟刚欲伸手,突然又缩了回来,恒盛这个品牌是百年老字号了,专注于风味豆豉、辣椒制品、小菜之类的,家喻户晓。简玟对这个品牌再熟悉不过,小时候家里吃粥必备一瓶恒盛的辣椒酱或者腐乳,她再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同恒盛背后的大佬在一个桌上打牌,还被怀疑出老千。
简玟的表情明显有些僵住,继而问道:“这是直接输掉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吗?刚才要是输的人是我......”
她看了下自己,确定自己今天出门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带。
蒋裔挥了挥手让人把鸽子蛋收掉,对她道:“我说过有我在。”
简玟心有余悸道:“幸亏我没有把蒋先生输掉。”
他眼里含着笑意:“戒指是打算直接换钱还是改托?”
简玟仍然无法相信自己一会功夫赢了枚钻戒,她脑袋发晕地说:“我不知道。”
蒋裔接过一旁友人递来的雪茄,道:“那我替你决定了。”
简玟再次直起背环顾了一下四周,拧起眉问道:“这里是你们企业家的私人聚会吗?”
蒋裔沉吟了几秒:“只是一群投缘的人定期小聚罢了。”
简玟一进来就发现这里的磁场比较奇怪,要细说也说不上来,和她之前去过的任何一个场合都不大一样,这些人的目光异常清冷,有种波澜不惊的沉淀感,就是太平静了,缺少了点烟火气,给人感觉深不可测。
要说起来蒋先生身上也有这种气质,在简玟没有和他说过话之前,每次在酒店大堂看见他的时候,她就是这种感觉。
简玟拿起自己之前喝的那杯酒,余光看见蒋先生打开桌上那个古朴的木盒,又从里面拿出一片木条,他划燃火柴的姿势潇洒自如,而后他点燃了木条,这才低下头用木条燃雪茄。
简玟觉得新鲜,边喝酒边观察他的动作,蒋裔下颌硬朗的线条配合着他优雅的动作,尽显气派。
她问他:“原来抽雪茄这么麻烦?还要用木条去点?”
蒋裔轻吹了下茄角,均匀的火圈透了出来,他把雪茄拿到离她远的另一只手上,告诉她:“现在的丁烷打火机可以直接点,但我更习惯用雪松条,能保留雪茄的风味。”
简玟想起蒋先生那个老古董手机,笑了:“蒋先生的习惯还真是传统。”
她拿起未燃尽的雪松条闻了闻,有种淡淡的雪松木香,还挺好闻的。
她好奇地侧过脑袋:“什么味道?我是说雪茄。”
“想试试?”
简玟没说话,只是用清亮的眼眸注视着他,跃跃欲试写在脸上。
蒋裔把雪茄换到左手递给她,简玟接过雪茄拿在手中看了看,然后撅起嘴吸了下,那模样笨拙可爱,惹得蒋先生发笑。
她似乎感觉没有吸到什么,刚准备再试试的时候,手上一空,雪茄被蒋先生又拿了回去。
简玟只能作罢,问道:“蒋先生在亚马逊也有生意吗?”
蒋裔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不是生意,过去办些事。”
简玟实在想不出蒋先生有什么事需要去亚马逊办,她只能联想到人类禁区亚马逊雨林,可谁会没事往那种地方跑。
只是她很疑惑刚才修聿的话,说他从亚马逊回来家都没回,好像是因为她似的。
蒋先生的确入住了他们酒店,可要说是因为她的原因似乎不太可能,他们甚至没有任何关系,他怎么可能专程为她赶来滨城,她倒觉得为了陶艳的那份文件可能性更大。
如此想着,简玟感觉脑袋愈发晕乎了,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混乱感。
蒋裔拿起雪茄抽了一口,雪茄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将雪茄拿开目光掠过她被红酒浸染的唇。
简玟觉得蒋先生把雪茄拿走是明智的,她才抽了一口就感觉有些飘了,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雪茄的原因,亦或是都有。
但这种感觉并不难受,反而让她放松下来半倚在沙发上,神色多了几分柔媚:“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要和你保持距离吗?”
“说来听听。”
“我们领班给我们上思想教育课时,说男客人对我们释放善意只有一种目的。”
蒋裔难得糊涂地“哦?”了一声。
简玟看着他下巴微扬:“为了那个,不负责任的那种。”
蒋裔唇边的笑容扩散开来,简玟见他不说话,故意问道:“蒋先生对我......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蒋裔仍然笑看着她,眼里的温度有些灼人,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的沉默让简玟心跳漏了半拍,她继而接道:“我要是蒋先生才不会选择......”她指着自己的鼻子。
蒋裔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不会?”
简玟故作难缠地说:“像我这种没什么恋爱经历,对感情又特别有执念的人,万一被我赖上......”
她端起酒杯故意拉长语调,眼眸狡黠:“那就完了。”
她抬起头喝酒,白净的脖颈间经脉起伏,诱人的色泽延伸到锁骨。
蒋裔的嗓音沉而磁,像风撩动着她的心脏:“吓唬我?”
第11章
简玟的确在故意吓唬蒋裔,因为她无法确定蒋先生是不是在跟她闹着玩。
周围全是人,可蒋裔偏偏能不着痕迹地掀翻她的心跳,这种刺激的感觉在两人之间你来我往。
简玟不接他的招了,笑而不语,目光移向射箭场,有几个人在那射弓箭,拉弓的姿势非常专业的样子。
蒋裔手肘随意地搭在沙发靠背上,她的长发落于肩,就在蒋裔的手边,她一扭头,柔软细滑的发丝搔过他的指缝,他动了下手指,捉住,轻轻绕着。
她的手很巧,总是能给自己编出各种各样的发型,几乎每次见她都不重样,几股辫纠缠在一起,明明看着蓬松自然,却又好像很复杂的样子。
有人走了过来,简玟感觉到动静回过头,目光和蒋裔撞了个结实,他没有回避,手指还绕着她一缕发丝,眼神却有些凝滞,里面仿佛藏着另一个世界。
简玟脸颊微烫,拨过长发嘀咕道:“看来要剪了。”
蒋裔皱了下眉,手上的雪茄缓缓燃着,氤氲而生的幽蓝烟雾让他更显深邃。
他对简玟说:“这要放在过去,在男人面前提断发可不是什么好的暗示。”
简玟被他认真古板的说法弄笑了,她歪着头撩起自己的发根问道:“怎么说呢?”
“古礼,亲脱妇之缨,而结发。”
简玟当然知道结发的意思,古代男子三妻四妾,只有原配称之为发妻,成亲要行结发礼,那么断发可想而知,不会是好兆头。
紫檀木桌上雅致的竹编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烟影绕指,浮光流动。
她在问他断发,他却提起了结发。
简玟眼里泛着潋滟,单手拖着下巴,长发落了下来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柔美,她笑问他:“蒋先生有发妻吗?”
蒋裔缓缓抽了口雪茄,良久烟雾才飘散出来,他垂眸看她,目光耐人寻味。
“你很在意?”
简玟的眼神偏向那盏竹编灯:“你希望我在意吗?”
简玟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承认对蒋先生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好感,但这一切的底线在于她不会成为他婚姻以外的调剂品。
紧接着,她听见他说:“我目前未婚。”
在得到这个答案后,简玟松了口气,弯着眼角拿起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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