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光 第14章

作者:芊栗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婚恋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他说:“赵妙然,你这就没意思了。”

  只轻飘飘的一句话,赵妙然脸立刻心如死灰得白了下去。

  这时,窗口工作人员回来坐在电脑前:“饭卡。”

  见女生没反应,他又探头出去喊了声:“同学,饭卡。”

  俞清昀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连忙递上去:“哦,不好意思。”

  充完饭卡,她下意识转头看,旁边小卖部前早已没了人影。

  回到宿舍,俞清昀正收拾东西,话题又提到了池彻。

  池彻甩了艺术学院院花后,院花还不甘心地每天来机械院里堵他的事情,被添油加醋传播到了林嘉这里。

  温雯靠在俞清昀桌边跟她们啧啧感叹:“唉,你们说池彻这种又痞又帅的浪子,可真是让人爱恨兼具啊。喜欢的时候像毒/药,让人上瘾又兴奋,狠心的时候,才发现那只是一把淬了毒的厉刀,薄凉至极,叫人痛不欲生。”

  说完,温雯还用手比刀,在空中狠狠挥舞了好几下。

  “对啊,真是搞不懂为什么那些女生们明知道他是个浪荡子,还都成群结队地喜欢他。”

  林嘉坐在椅子上涂指甲油,“而且我听陆深说他高中的时候更夸张,就去体育场里打个篮球,场馆里不出半小时就能坐满,而且九成的女生都是来看他一个人的。”

  “这么吓人?明星都没这么大排场吧?”温雯张大嘴,有点不敢相信,拍拍俞清昀打趣她,“诶,清昀,这真的是可能在你们九弯发生的事吗?”

  她们只知道俞清昀也是九弯人,但不知道她也是九弯附中的。

  俞清昀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背上包往外走。

  她挽挽唇,头都没回,语气轻松地应道:“怎么没可能?我走了。”

  回身关上门。

  俞清昀往楼下走,抬眸透过边长一米的楼道玻璃看向窗外。

  逼仄窄小的那片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

  俞清昀转过楼道转角,没由来地又浮现出刚小卖部前,男生那双薄凉冷眸。

  ——这真的是可能在你们九弯发生的事吗?

  怎么没可能。

  当然有可能。

  甚至……她也曾是泯灭人海的其中之一。

第10章 十束光

  俞清昀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池彻的。

  就像我们并不能明确地知道一天当中黑夜和白天的分界线。有些事情,就算并不出于她的主观意愿,但依然抵不过地心引力般锐利的汹汹来势。

  俞清昀和池彻念的是同所高中。一个不论出现在学校里的哪个空间,都会迅速引起人群骚动的少年,但凡是学校里的人,想不多注意他几眼都难。

  但她第一次见到他,倒是发生在上高中前的暑假。

  那时候魏明泽和俞华月已经结婚好几年了,好吃懒做又爱玩的男人早已暴露出劣根性。

  没个正经工作,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喝得烂醉后去麻将馆打一整晚牌,然后早上回家睡到半下午,悠悠哉哉看会儿电视等着俞华月下班回来做晚饭。

  魏明泽这个人,跟个泥鳅似的油嘴滑舌,又生一张比城墙还厚的脸皮。

  任旁人如何评价他,他尽管八风不动。

  那晚他打牌还没打到凌晨便把钱输了个精光,打电话回来让送钱过去。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支付,人们出行仍然需要随身携带现金。

  电话那头男人们的杂乱吆喝和口无遮拦的污言秽语传来,灌满了整间屋子。

  看了眼刚下晚班累得在沙发上睡过去的俞华月,以及响个不停的座机。

  俞清昀咬住唇,拿了钱出门。

  魏明泽那麻将馆在逼仄窄小的巷子深处,灯光阴暗,环境淫/乱潮湿,擦肩而过的那些男人打量目光一个比一个不怀好意。

  俞清昀紧缩着肩膀,战战兢兢贴墙边走,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魏明泽电话里说的那家麻将馆。

  一块歪斜破木板挂在顶上,蜘蛛网和吃剩生蚊蝇的方便面桶纠葛在一起。

  里面走出来一个八字胡男人,瞥见在门边徘徊的俞清昀,那双被酒气浑浊的眼睛登时一亮:“小妹妹,你来这儿什么事儿啊?哦,找人啊,那要不要叔叔帮帮你啊?”

  边说着手边不老实地滑向少女纤细腰肢。

  俞清昀猛地弹开,瞟见门边放着一块压门帘的板砖,立刻冲过去,将板砖抓起挡在自己面前。

  八字胡不怒反笑,说他还就喜欢呛口小辣椒。

  俞清昀努力平息着身体的颤抖,紧盯着八字胡脚步,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只要他再靠近一步,她就立刻用这个板砖凿开他那恶心的头颅。

  结果八字胡还没来得及动,旁边突然“噼啪”一声巨响,脆弱的窗玻璃不知被从哪里飞来的一块石头打得稀碎,玻璃渣哗啦掉了一地。

  紧接着,一群手拿棍棒的少年冲过来,带着十几岁人独有的冲劲儿和不怕事的肆意嚣张,不由分说地冲进麻将馆,挥舞着棍棒见到东西就砸。

  里面瞬间沸腾喧嚣起来,打麻将的人吵吵嚷嚷鱼贯而出,四处逃窜。

  八字胡是麻将馆老板,这会儿根本没时间来搭理俞清昀,骂骂咧咧地一头扎进了麻将馆。

  俞清昀被乱窜的人群挤到了围墙死角,紧紧埋着头,牙床打颤,挪动不了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散尽,视线范围内突然出现一双一尘不染的白球鞋。

  踩在满是脏污的泥地面,显得极为干净矜贵。

  俞清昀小心翼翼抬头。

  少年穿一身干净清爽的黑色运动装,拉链敞开一半,凸出锁骨往宽肩两旁蜿蜒。

  脸颊线条流畅利落,五官精致清隽,皮肤白皙干净,狭长眼眸点着些若有似无的意味,左眼下的黑痣蛊着人移不开视线。

  左手捏了跟棒球棍,懒洋洋搭在肩上,垂着眼皮打量她。

  猝不及防跌进他眼底,俞清昀神情愣愣,紧张情绪放松下来,忽地打了个气嗝。

  少年嘴角慢悠悠拉开,眸底笑意铺开,轻嗤了一声。

  身后人群早已四散,深巷陷入从未有过的寂静。

  棒球棍不急不忙地调转方向,少年捏住棒柄,将它缓慢抵向俞清昀手里的板砖,轻微往下用力。

  感受到压力,俞清昀视线顺着他棒球棍下移,落到手里的板砖上,如梦初醒,手腕倏然一抖,板砖“啪”地落地。

  少年舌尖抵着脸颊哂了声,想了想,他又伸手进兜里掏出一只棒棒糖。

  荔枝味的。

  不管俞清昀要不要,也不管她能不能接住,他就这么直接不管不顾地将糖抛了过来。

  糖纸颜色鲜艳,而她手心沾满了污垢。

  这时,麻将馆里跑出来一个男生,挺胸骄傲道:“池哥,搞定了,八字胡这回元气大伤,短时间里作不了妖了。”

  少年不太意外地扬眉:“行,辛苦了。”

  走之前,他又转过身看向俞清昀,挑着唇角笑了笑,十六岁少年声线已然褪去青涩,变得磁沉。

  他说:“女孩子的手,还是用来拿糖比较好。”

  -

  俞清昀家住在长北市最边上的馥郁区。

  好笑又讽刺,这区名字听着谐音富裕,却是长北经济最落后,土地最贫瘠的一个区。听说非常多的住在长北市中心的人们都并不承认这个区隶属长北,觉得它拖了整个发达地区长北市的后腿。

  但俞清昀读高三那年,他们一家三口不得已搬过来长北的时候,算得上是落荒而逃,能在闹市里找到一个落脚之处已是万分不容易,哪还有余力去嫌弃。

  俞清昀出了学校,在长北大学地铁站坐上地铁,停停走走接近一个小时,在终点站下了车,又走了十分钟路坐公交,摇摇晃晃又是大半小时,再一次在终点站下车,进入一个老小区,七弯八拐,她家住在最西边的楼栋。

  好不容易住到了西边,没想到还是比筒子楼好不到哪里去。

  到家的时候差不多五点,俞清昀在小区门口买了些水果,没手拿钥匙索性敲了门。

  俞华月给她开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锅铲,急急忙忙扔了句“清昀你先坐啊,菜马上就好了”之后,又跑去厨房顾她正在煎的鱼。

  老房子狭窄逼仄,房梁很低,家具都斑驳老旧,是上任房主搬走时遗弃的。

  俞清昀踏进门,客厅里台式电视机音响震天响,足球赛解说声贯彻整间屋子,震得人耳膜都在发疼。

  往声源看了眼,俞清昀面色瞬间冷下来。

  魏明泽一个身体康健,每天熬夜打麻将喝烂酒的男人此刻正心安理得地坐在沙发上,喝酒吃花生看球赛。

  而前几天才化疗过的黄皮寡瘦的病人,此刻正戴着口罩和围裙,忙碌于厨房。

  俞清昀铁青着张脸快步走进客厅,将手里的水果一股脑甩到了魏明泽身上。

  魏明泽抬头看了她一眼,熟视无睹地咧开一排被烟酒泡得黑黄的牙齿:“诶清昀,你回来啦?”

  俞清昀盯着他没动。

  魏明泽演了好几年的装傻充愣戏码现下早已炉火纯青,乐呵呵地把散落在身上的水果挨个摆到茶几上:“哎哟,你看看你,回家还买什么水果,你本来也没挣几个钱,还得给你妈治病,以后可别破费了啊。”

  说完,他视线又投回比赛正如火如荼的电视上,激动吼了声:“好!传!”

  “……”

  俞清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转身进厨房。

  抢过俞华月的锅铲和围裙,不由分说地把她推出厨房,自己接手了下来。

  剩余需要炒的菜也不多,配菜俞华月都有切好,俞清昀厨艺熟练,也就不到二十分钟就搞定了。

  正想端最后一道菜出去,俞华月倏地挤进厨房,把门关上,又把她往阳台那头拉。

  俞清昀一头雾水。

  俞华月看了眼厨房门,确认关好后才压低声音跟俞清昀道:“你刚刚是不是又责怪你魏叔了?”

  俞清昀脸色不太好,没说话。

  俞华月叹了口气,小声道:“清昀,妈妈知道你是心疼我,但魏叔真的对妈妈挺好的,你也别对他太苛刻了,你看你平时这样对他他不也一直没跟你计较——”

  俞清昀倏地打断:“我怎么对他了?他什么德行他装失忆你也不记得吗?”

  俞华月神情僵了僵,半饷又讨好地道:“清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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