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芊栗
张总在俞清昀身旁坐下,西装衬衣扣子快被便便大腹撑得爆开,大腿自然地靠过来和俞清昀挨着。
俞清昀立刻往另一边移了移,张总倒也没再进一步靠过来,神色和蔼可亲地问:“你是来代替小吴的?叫小俞是吧,看着还很稚嫩啊,不会还没成年吧?”
俞清昀心下惴恐,却也还是揣摩着答道:“成年了,开学就大二了。”
“哦,那就好。”张总放松下来,松了松领带,开玩笑道,“未成年人可是祖国的花朵,咱都是要好好保护的。”
俞清昀愈发忐忑,连忙拿起宣传册:“张总,我还是给您介绍一下咱们健身房吧。”
张总把她手里宣传册抽开,放到桌上:“诶~先不急,今儿这么好的氛围,先聊聊天儿啊。”说完递上一杯酒,“来,小俞,喝一杯助助兴。”
俞清昀自然是摆手拒绝:“我不会喝酒。”
“不会啊?哦,那是不能喝,要是一会儿醉得睡过去了就不太好了。”张总在服务员托盘里选了一阵,换了个杯子重新递过来,“你喝这个,这个没什么度数的。”
俞清昀再三推拒,只好接过,意思地轻抿了一口。
无奈她对喝酒实在不擅长,没一会儿,头脑就开始发晕,眼前来来往往的人也成了模糊的重影,张总在她耳边说的话也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不知张总说了哪句话,俞清昀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便被拉了起来往旁边走。
脚踏上楼梯时,她才猛然清醒一瞬,急忙往后退:“你……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诶!小俞,你别躲嘛,”张总又加了分力气把她往上拽,“第一次觉得害怕很正常的,小吴第一次也这样。我在那方面没别的癖好,邓经理没跟你说?放心,啊。”
俞清昀拨浪鼓似的猛摇头,带着哭腔喊道:“我不不不……不去……邓姐!邓姐!路教练!路教练!”
然而浑身太过酸软无力,即使竭尽了全身力气也没能拖动张总的步伐,只得踉踉跄跄被拉着往上走。场地又过于喧嚣,根本没人能听到她的呼声。
不到两分钟,俞清昀便被拉上了楼,楼下的重金属音乐和人群嘈杂声逐渐远去。
晕眩的视线范围内,她似乎还看见路平亲昵地搂着一个富太太,无视她的呼救,和他们擦肩而过,进了走廊尽头的休息室。
还没来得及怎么反应,俞清昀已经就近被拖进了一个休息室,门“啪”地关上。休息室里布置得干净清爽,张总没卖关子,径直把她推到床上,随即开始熟练地脱外套,解领带,然后朝她扑过来。
俞清昀忍不住尖叫,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即刻往旁边躲避,连滚带爬地翻下床,腿上倏地传来一道剧痛,不知是什么尖锐的金属物品扎进她大腿内侧,温热液体随即涌出来。
俞清昀没顾得上感知过多痛觉,下意识就抽出来朝张总用力砸去。
张总被惊得连忙往后退,才堪堪闪躲开俞清昀朝他甩过来的灯管。带血的灯管砸在床杆上,发出“啪”的一道尖锐响声。
张总被吓得脸充血,劫后余生地拍拍胸膛,随即生气大声吼道:“小俞,你这是干什么?你们邓经理就是这样教你的?玩情趣也要有个度!”
说完,张总来了脾气,没再维持表面的体面,铁青着个脸,直接冲过来拉俞清昀:“你给老子过——”
然而,他手才刚拽住俞清昀的脚踝,休息室门倏地被人从外面狠狠踢开,门和墙面极重地碰撞,反弹出“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道人影闪过来,上一刻还伏在俞清昀上方的张总,下一秒就被那人猛一脚踹得飞起,肉/体砸向墙角,发出结结实实的一道闷响。
张总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甚至一个音节都还没发出,胸膛便又一道狠劲儿落下,将他死死摁在地面上,霎时四肢都脱了力,有铁锈味唰地窜上喉管,咳嗽都够呛。
那人膝盖骨极为硬朗,不留半分余地地抵在他胸口,男生沉默着,阴沉冷冽的眸光扎进他瞳孔,就像在看一堆烂肉,拳头随即如雨坠下,两手左右交替,一下比一下更重地挥在他脸上,带着不把他打死不罢休的戾气。
休息室门大敞开,门口不断有人跑过,楼下似乎也一片混乱。
音响里的音乐还在播放,但先前的那些叫好鼓掌声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杂乱的脚步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咒骂声,棍棒挥舞到音响上发出的滋啦刺耳电流声,混合在一起刺破沉闷的黑夜。
眼前恢复清晰那刻,俞清昀看到池彻骑在张总身上,疯了似的发狠揍人的背影。
男生黑T上深一块浅一块,隐隐透着血迹,裸/露在外的臂膀肌肉绷得很紧,有青色血管高低起伏,血液在皮肤下涌动。挺直的背脊因发力而一下又一下震颤,拳到肉发出沉闷声响。
“池……”
俞清昀唇舌筛子似的颤抖,想起身却又整个人脱力摔回地面,牛仔裤上被染成了红色,大片的湿润,她却丝毫感知不到疼痛,手脚并用地朝池彻爬过去,带着浓重的哭腔,“池彻,别……别打了……”
她才刚爬出去两步,角落里揍人的男生忽地起身。张总早已被揍得没了半条命,躺在角落苟延残喘着,起不了身。
池彻大步朝她走过来,下颌线绷得锋利,眼尾发红,视线根本都没落到她身上,一言不发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架着往外拖。
俞清昀人瘦,就跟羽毛似的轻,被他拖起来往外走,脚尖时而擦地时而离地。
“池彻,池彻,你别打了好不好,会出事的,池彻……”
俞清昀呜咽着,不停地拽他,喊他,他却都跟没听到似的,目视前方,眉眼充斥着死寂又渗人的冷漠感。
池彻站在二楼栏杆处,一手架着俞清昀,另一手朝下招。
杨彦反应迅速,还在楼下干架呢,就即刻丢了棍棒,不到三秒钟时间,他已经从楼下冲了上来。
“池彻……”俞清昀凝着他不转眼,眼睛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再次模糊起来,她带着哭腔的哀求还在继续,“池彻……”
池彻依旧没理,直接将她塞给杨彦,从裤兜里摸出车钥匙扔过去,染着狰狞血痕的下颌一扬:“我车在外面,带她走,别回来。”
“知道了。”杨彦沉声应下,一手接过俞清昀,另一手敏捷地在空中抓住车钥匙,“那你呢——阿彻后面!”
话还没说完,三四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从另一头冲上来,为首那人棍棒高举,臂膀一甩,“砰”地砸向池彻脑侧。
他们应该都是张总的保镖,刚被杨彦他们几个拖在了楼下,现在才来得及冲上来。
池彻不设防,颀长高挺的身影往一旁猛地踉跄了两步,脑袋里极响地嗡鸣了声,随即,头顶一道带着热度的粘稠顺着太阳穴下涌,糊住了他左眼的视线。
池彻第一反应不是转身,而是朝前抬头。
他家姑娘头发凌乱,满脸潮湿,嗓音撕裂着大喊出声,哭腔持续又疯狂颤抖,话不成句,奋力挣扎着想朝他这头奔。
杨彦双手双脚并用,看样子像是用尽了十分力气,才堪堪将她稳住,接着半拖半拽地把她往楼下拉。
啧。
这姑娘,力气还挺大的。
眩晕感很快涌上头颅,耳膜再次发出尖锐且剧烈的嗡鸣声。
下一秒,世界又忽然变得安静。
池彻轻声“嘶”了声,半眯起左眼,用力甩了甩头。
在下一道棍棒往下落时,他眼疾手快地回身用手拦住,接着一脚踹向保镖腹部,那几人距离过近,像多米诺骨牌似的朝后面倒去。
他再次转身,朝这边望过来。
高挑身姿还在止不住地摇晃。
俞清昀脚尖在楼梯上磕磕绊绊,哭着颤着,用力扭着脖子回头看他。
世界支离破碎。
他们隔着汹涌人潮对上视线。
那群保镖很快爬了起来,再次扬起棍棒。
身边的杨彦一急,朝他大吼:“阿彻!后面!”
池彻没理。
俞清昀看见池彻冲她扯了扯唇角,一如那年在九弯小巷时的恣意散漫。
他无声叹了口气:“唉,别哭。”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四十九束光
那天到最后, 俞清昀都不知道那道棍棒有没有落下来。
会所包厢一片混乱,舞台板凳支架被砸得七零八碎,宾客们抱头逃窜, 休息室里正颠鸾倒凤的人们后知后觉,衣衫不整地跑出来, 无数人交错身位从楼梯跑上跑下。
有警铃声远远响起。
视线里的池彻被攒动人头挡住,俞清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外面天空蒙蒙亮,有丝丝光点从窗缝漏进来。
黄前前坐在她的病床前,正百无聊赖地边抠指甲边打电话:“知道了, 啰嗦死了……”她抬眼往俞清昀这头看了眼, “啊, 您儿子的‘小俞老师’醒了, 我去帮您尽孝了,挂了啊。”
黄前前收起手机, 躬身过来问:“感觉怎么样啊?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俞清昀缓慢眨了眨眼, 开口时才发现嗓音如此艰涩:“池……池彻呢……”
“哦哟, ”黄前前笑了,揶揄道, “这么痴情呢, 第一句话就是问男朋友。别担心,阿彻现在在你隔壁病房。他刚已经过来看过你了,但你还没醒, 护士把他赶回去了。”
“他……”俞清昀嗓音有些颤抖变调, “他还好吧?”
黄前前:“头上缝了几针, 医生说有点轻微脑震荡, 大伤没有, 小伤一大堆,没啥大事儿。”
俞清昀咽了咽喉咙,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挣扎着想起身:“我去看看他……”
才刚一动,大腿内侧倏地传来一阵剧痛,她忍不住叫出声,头顶登时有冷汗冒出。
“诶别动别动!你这伤口刚缝完针上完药,一会儿给崩开了。”
黄前前连忙把她摁回病床上躺着,自己坐到板凳上,“杨彦在那儿守着呢,你现在去也没用啊。我说好学生,你还是先把自个儿伤养好吧,啧啧,腿上那么长那么深一道划痕,也不知道是怎么能忍着走那么长一段路的。”
她由衷地竖起一个大拇指,“你牛,看来以前真是我小看你了。”
黄前前想了想,又忍不住道:“不过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啊?城郊那会所地方那么偏僻,内外装修相差那么大,生意却偏偏还那么好,那他妈一看就有点儿问题好吧?你这个把高数题做得那么溜的学霸脑子,怎么到这种地方就连我都不如了?”
黄前前兀自摇头感叹着,垂了下视线。
俞清昀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自己说话。
女生小脸清瘦,透着虚弱的白,纤细透明的脖颈像是一折就断。
手背盖在眼睛上,有湿润的水珠不断地从指缝中涌出,身体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仔细听能听到极低的呜咽声。
“……”
额,这是?
黄前前向来粗线条,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是哭了吗?”她讪讪站起身,抠了抠脑袋,声音放得小心了些,“那个……我没有骂你的意思,我就随便一说……”
俞清昀手背仍盖在眼睛上,鼻尖泛红,小脸不知不觉已湿了个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很缓很慢地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地嗫嚅道:“疼……太疼了……好疼啊……”
那道画面反复在她迟钝的脑子里回放。
保镖高举棍棒,狠狠敲在池彻脑侧,“砰”的一声实打实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