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盐 第40章

作者:茶暖不思 标签: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甜文 现代言情

  “明天,我就不回来了。”趁他措辞混乱,苏稚杳一口气把话说到底:“谢谢您这么多年的养育,不管是再婚前,还是再婚后。”

  越听越像是要和他断绝父女关系,苏柏彻底急了,抬手示意她冷静:“好好好,杳杳,乖女儿……”

  苏柏退一步:“你在这里过得不舒服,爸爸明白,这样好不好,爸爸把隔壁那栋别墅买下来,给你住,离得近,爸爸也安心。”

  “对不起,爸爸。”

  道歉不是为拒绝,而是,怕以后她用自己的手段解约,父女间闹得不好看。

  苏稚杳成年了,一个成年人,只要她想,谁都管控不住她的人身自由,苏柏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把她养在身边管着,深思熟虑片刻,出于无奈,他重重叹了口气,绕开书桌,三两步到苏稚杳面前。

  他双手温柔地握住她肩膀,神情严肃地对她道:“杳杳长大了,想自己住没问题,告诉爸爸想住哪儿,爸爸确认过治安问题,就给你在喜欢的地方买套房子,女孩子,安全最重要。”

  苏稚杳清楚,这已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今晚不说出个所以然,他是不会放她自己在外面住的。

  “永椿街。”苏稚杳不动声色说:“离琴房近。”

  苏柏松口气,当时第一反应是,幸亏她还搭理自己:“好,爸爸明天托人看看。”

  苏稚杳不作声响,眼底暗色被长睫掩盖。

  永椿街近国贸主干道,地标CBD中央商务中心,附近多为商用住宅,这里的房子基本都是投资商置办,用于升值,而非居住。

  苏柏不会放心她在那样的环境。

  一是投行那圈子太乱,他不想她有任何接触的可能,首选一定是最新适合居住用途的房子,二是真正在永椿街上的房子本就不多。

  想一想,左右都只有梵玺大厦最适合。

  意料之内,翌日中午,苏稚杳就接收到了梵玺官方投送的欢迎入住短信。

  公司高层正在研讨重点项目,苏柏抽不出空,全权托总助置办,总助办事效率高,不出一上午便完成购置,并电话告知她,屋室在梵玺大厦凤凰层,可随时入住,房产所有权证书和房屋赠与书会在公证后交到她手上。

  凤凰层,通俗而言即次顶层。

  也就是贺司屿下面那一层。

  显然贺司屿的行踪对外界隐秘,少有人知道住在梵玺顶层的人是他。

  昨晚收拾行李,睡得略晚,一睁眼就是中午,接完总助电话,苏稚杳靠在床头,出神地望着窗外放晴的朗朗日光。

  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莫名可笑。

  说父女亲情淡薄吧,几个亿的顶级住宅,他能为她一句话全款付清,不眨一下眼。

  但要说这份感情有多深,又实在毋庸至极,对她的两亿违约金,他是吝啬不已。

  苏稚杳环视这间住过多年的华丽卧室,看完最后一眼,她没有迟疑,起身下床。

  不管要她和程觉结婚,是为公司谋利,还是真如他所言是为她着想,都不再重要。

  忍耐这么多年。

  她也该自私一次了。

  女孩子的东西向来繁多,苏稚杳装了好几件行李和大收纳箱,都是护肤化妆品,衣物和包包之类。

  把她的行李送到梵玺物业的事交给杨叔和小茸,苏稚杳吃过午餐后,就叫车去了琴房。

  她和Saria约在下午两点。

  出于礼节,苏稚杳准备提前半小时到场。

  天气很奇怪,昨夜还落了好久的雪,今日太阳竟有些烈晒,气温回升得明显,有种冬去春至的错觉。

  从下车到琴房门口,只有一百米的距离,苏稚杳却走得格外煎熬。

  这种煎熬并非痛苦和折磨,而是内心过于兴奋和激动导致的紧张。

  马上就要见到这位仰慕已久的世界第一现代女钢琴大师,自己作为信仰的存在,那感觉就好比被关在地窖千万个日夜后,突然重见天日的第一眼,总是会有点应激反应。

  苏稚杳心上有鹿在撞,怦怦跳得飞快。

  怕自己到时语无伦次太失礼,那一小段路,她在脑中反复演练见面时得体的对话。

  也许异常回温,空气里一股子潮热,苏稚杳更焦虑了,扯了扯领子,走进那栋欧式洋楼。

  她特意早到,以为还有空平息心情。

  却没想到,推开正大门,隐约听见有对话声,走在通往房间的长廊道,越往深处,聊天声逐渐清晰。

  他们说的是德语。

  女人的声音年迈,如古钟苍而不弱,另一道声音淡淡的,低音磁沉,是年轻男人的嗓音,很有熟悉的感觉。

  苏稚杳意外怔了下,思绪迷蒙着,脑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只是未等她深想,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琴房门口。

  抬眼望过去。

  欧式古典风格的大房间华贵雅致,纯白丝质落地窗帘完全拉敞开,窗明几净,室内一片透亮,照得中央那架三角钢琴愈发亮黑。

  落地窗前,站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笑起来眼角牵出深深的皱纹,尽管年事已高,但她身材保持得很完美,没有任何佝偻的痕迹,眼神富有精神活力。

  身边和她闲聊的男人,单手抄在裤袋里,一只厚雕花玻璃杯随意捏在身前,无论是垂耳聆听,抑或是言笑交谈,画面里他待人接物的本事,尽显游刃有余的轻松和自如。

  苏稚杳目光定在他身上,惊诧得怔住。

  昨夜,在她提出想要他陪时,明明他的态度不愠不火,意思明确,他不是她的许愿池。

  可此时此刻,他出现在这里,始料未及。

  留意到门口的动静,贺司屿谈叙中回眸。

  两人的目光于半空中交汇。

  今天他的着装不像平时那么商务,偏休闲,羊绒面料的西服外套,里面不再是一丝不苟的衬衫马甲,而是件纯黑色小高领,收在裤腰里。

  他沐浴着午后的阳光,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灿金,竟衬出几分温柔儒雅。

  遥遥对望间,苏稚杳不由走了神,耳边恍惚有自己的心跳声。

  大约是她愣住太久,苏稚杳看见他慢悠悠抽出裤袋里那只手,掌心朝上,手指随意地对她曲了两下,示意她过来。

  四肢仿佛牵引着丝线,他一招手,苏稚杳就被一道无形的力带着,不由自主走过去。

  人到他面前,仰起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双晶莹的眼睛诧异过后溢出惊喜。

  眉目一展,苏稚杳倏地冲他绽开笑容,笑得比落地窗外的阳光还灿烂。

  她那眼神痴迷得,好像眼里只有他。

  见这姑娘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贺司屿眼底掠过一瞬的啼笑皆非,带着正色睇她一眼,沉下嗓音,用普通话提醒她:“叫人。”

  这两个字,将苏稚杳一下敲清醒。

  她蓦然回魂,腰肢一折,忙不迭朝着老太太一个九十度鞠躬,足声足气地用英语喊了声前辈好。

  再抬头,眼前是Saria微笑的脸,她回答英语时的语气温和而深厚:“你是叫杳杳对吧?”

  苏稚杳用力点了几下头。

  “好漂亮的中国女孩儿。”Saria是地道的奥地利人,白皮灰瞳,眼窝深邃,就是上了年纪,也依然充沛着优雅老去的内在气质,莞尔言语时,亲近感很强。

  苏稚杳温顺地低头一笑,表现出羞赧。

  “你是贺的……”Saria落下一道探究的目光,耐人寻味地拖长尾音。

  苏稚杳微顿,茫然“啊”一声。

  “我是他的……”想不到体面的答案,苏稚杳求助地瞅向贺司屿,他却侧开眼,玻璃杯递到唇边漫不经心喝水,恍若不见。

  苏稚杳咬咬唇,视线移回到Saria脸上,不太自信地讪笑:“朋友?”

  这回答引得Saria掩唇笑不止。

  苏稚杳迷惘眨眼,巴巴望住贺司屿,换回普通话,像是小声同他对暗语:“我说错话了?”

  贺司屿回视她,没应声。

  苏稚杳看他薄唇抿着,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她瘪瘪嘴,刚把头低下去,就听见他低沉着声说:“我没你这么小的朋友。”

  居然嫌弃她。

  “那总不能说是你女儿吧……”苏稚杳碎碎嘀咕,声音压得很轻。

  贺司屿被她惹得一时无言以对。

  静默片刻,他还真的颇有几分父亲教育女儿的正经:“不知道怎么说,就乖乖听我的。”

  刚刚分明是你先假装没听见。

  苏稚杳腹诽,表面听话点头:“喔。”

  贺司屿从容地和Saria解释,一口德语标准流利,苏稚杳安安静静听着,惊叹他强大的语言天赋,不经意听得入迷。

  她不懂两人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一段交流后,Saria恍然一笑,而后看向她,可亲问道:“下周四,我有个学生在京剧院有一场个人公益演奏会,有没有兴趣参与,同他现场合奏一曲?”

  苏稚杳懵住一会儿,怀疑自己听岔,难以置信:“可以吗?”

  Saria坦笑:“为什么不行?”

  苏稚杳笑意尚未漾到眉梢,又耷拉回去,心情一下从欢喜跌落回遗憾:“可是只有一周了……”

  她只有学校安排活动表演的经验,还没有登上过那样正规的演奏舞台,说实话,怕自己做不好,给人家添乱。

  “足够了。”Saria不以为意,神态间无一不是大师风范:“听我说亲爱的,自信点,这对专业钢琴手不是难事。”

  不知道是不是贺司屿在场的原因,苏稚杳潜意识里踏实很多,起初的局促感消隐而去,内心也莫名多出几分勇气。

  那感觉怎么说,就好像是清楚会有人给你托底,掉下去也不怕。

  苏稚杳受到鼓励,难以掩饰笑里的感激:“谢谢前辈,我会尽力的。”

  Saria扬眉,轻轻握了握她肩:“光阴宝贵,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练习?”

  肩膀被世界第一女钢琴家的手握过,像是有送来万般能量进.入她的身体,苏稚杳顿时充满激.情,喜悦溢于言表:“好啊!”

  话音刚落,一通电话临时把Saria带出琴房,无意给两人创造了短暂的独处机会。

  望见Saria的身影在门廊消失,苏稚杳抚抚心口,平复心情,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

  贺司屿转头看她。

  她今天梳了个公主盘发,耳鬓别着一只水晶发卡,眉眼之下那张白净的脸细腻无暇,越发显得幼态。

  他心想,果然还是个小女孩儿,毕竟怕老师是小朋友的天性。

  “在我面前,不是挺伶牙俐齿的?”贺司屿不紧不慢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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