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暖不思
苏稚杳倒是接了,隔着一扇门和他讲电话,开口就是凉凉一句:“还活着。”
“杳杳,爸爸这两天想过很多办法,实在是……”苏柏语气很急:“他有没有怎么你?”
“好得很,比在您家过得好。”
苏柏当她是气话,他挂念得三天没睡好是真的,无能为力也是真的,眼下只能认了,卑微哄她:“是爸爸不好,没考虑到贺先生也住这里,杳杳乖,跟爸爸回家。”
“不劳您费心。”
在苏稚杳心里,他已经彻底是别人的父亲,这段父女情她没再有任何留恋,狠一狠心说:“我这儿您别来了,还要来的话,我就再去招惹贺司屿。”
话落,苏稚杳掐断电话。
外面响起敲门和苏柏的呼喊声,苏稚杳充耳不闻,走到客厅,她一在沙发坐下,二窈便跳上来,趴到她腿上乖乖窝着。
苏稚杳揉揉它绒绒的脑袋,想着等苏柏走后,就带它回贺司屿那里,这几天二窈都在次顶层,方便小茸过来喂养。
扔在腿边的手机震了停,停了震,是苏柏不遗余力地想要再打通她的电话。
苏稚杳没搭理。
她低垂的眸光微微涣散,手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二窈。
人在低谷期,真的能看到很多真相。
门外的声音和手机都静下,不消两分钟,手机一个震动倏地打破安静。
苏稚杳心烦,看也没看屏幕,接过电话就冷声道:“再打我拉黑了。”
“Hello,杳杳。”那边响起一道沉稳温笑的男声。
苏稚杳愣住,低头看屏幕。
李成闵。
“李成闵老师。”苏稚杳忙缓和语气,解释:“我不知道是您。”
李成闵并不在意,在电话里笑着说:“Saria告诉我,你决定参加萨尔兹堡国际大赛?”
苏稚杳温声回答:“嗯,想要试一试。”
“今晚国贸中心的慈善晚宴,若你闲着,不妨过来瞧瞧,我顺便带你见见我的经纪人。”李成闵压低声音,故意作出和她讲小秘密的语气:“他目前手底下,只有我一个。”
苏稚杳深思恍惚两秒,慢慢吸上一口气,领会到李成闵的意思。
他是要引见她DM话语权最大的首席经纪。
苏稚杳眼睛忽亮,欣然答应。
迫不及待想要和程娱一刀两断,苏稚杳抱着二窈回到贺司屿家里,躺在他的沙发上,又开始琢磨百般花样,哄贺司屿出面:【书上说,三次患难与共的朋友,是一生的真情,世当珍惜】
过几分钟。
贺司屿回短信:【哪本书】
他可真会抓重点。
苏稚杳眉头微微皱起,直接忽略他的偏题回复,自顾自话:【我们已经共患难过一次啦】
她说:【刎颈之交进度33.33333%】
维港饭店那晚当然要算进去。
也许是觉得她话太闲,贺司屿没有回复,苏稚杳沉不住气,今晚见DM经纪,过这村没这店,她得尽快解决麻烦。
苏稚杳:【程娱还是不愿意和我解约,我没有其他朋友,只能问你了】
苏稚杳:【怎么办啊贺司屿?】
苏稚杳:【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呜呜呜,贺司屿怎么办?】
对面一片死寂。
苏稚杳一声长长的哀怨,二窈歪着头,用那双宝石蓝的眼睛,看着她在沙发里打滚了两圈。
骗人。
撒娇根本没用!
苏稚杳殊不知,她在家里丧气的时候,有位姓沈的年轻律师正在程氏集团,与程董事长约谈她的合同相关事宜。
程氏董事办。
沈律一身规范的商务西装,坐在会议桌前,有条有理道:“苏小姐在贵公司的独家经纪全约,截止至今,合同有效期还余九年零十个月,按照合约规定,如我方提前终止,需赔付两亿解约金以及实际损失的百分之三十。”
“程董,关于苏小姐这五年的所有公司行程活动及费用明细,请您尽快出一份详细数据,便于我方经济赔偿。”
会议桌对面,程董一头雾水:“你是苏家请的律师?”
沈律浅笑:“我仅代表苏小姐个人。”
听见并非苏柏授意,程董心里约莫有了底,认为是苏稚杳不死心,自己找律师要闹。
他态度由此强硬了些:“小杳有过申请解约,公司已经明确驳回了,至于违约金,不经过苏氏资金渠道,她自己赔不出。”
沈律依旧是温和的笑脸,极有专业准则:“程董,终止合约是我们的诉求,今天是想与您私下调解,如若不能达成一致,我方会坚持起诉,到时相关问题我们法庭上再作交涉。”
程氏的资本力量在京市仅屈于盛家之下,面对苏稚杳的律师,程董只当是小孩子玩闹,不太上心地叹口气:“和公司打官司,她一个小姑娘没有胜算。”
见他明确没有私解的意思,沈律果断起身:“我有信心为我的当事人胜诉。”
“你叫什么,哪个律所的?”程董脸色略显怫然。
沈律颔了下首:“我姓沈,是贺先生的私人律师。”
尽管他本人并不在场,但贺先生三个字,仿佛无形中就有着掌控的力量。
程董吃惊,闻声倏地站起。
沈律还是那般礼貌微笑:“程董,私下调解,或是司法程序,您今天之内都可以给我答复。”
……
当晚,布加迪驶回梵玺。
副驾驶座,徐界回身,将一份档案袋呈给身后的人:“先生,这是苏小姐与程娱传媒的合同解除协议,您要过目吗?”
贺司屿阖目靠着,没有看,只略抬了下手指,声音透着淡淡的疲倦:“直接拿给她。”
徐界思索之下说道:“一小时前,司机送苏小姐去了国贸,有一场慈善晚宴,苏小姐今晚应该不会太早回。”
沉默片刻,贺司屿缓缓掀开眼帘。
上流圈层,或大或小的宴会三天两头,今晚的宴会是某顶尖都会在名流圈发起的慈善募捐,到场宾客无非都是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些人。
晚宴的邀请函,苏稚杳是有收到过的,只是社交场合她素来能推则推。
募捐开始前是一场小型鸡尾酒会。
制服统一的侍应生托着托盘,在一眼望不尽底的宴会厅间穿梭忙碌,水晶玻璃吊灯氤氲出华贵的光。
宾客盛装出席,或端着鸡尾酒四下走动,或三三两两结伴寒暄,笑语欢声。
那晚,苏稚杳只简单打扮,长发微卷披散身后,穿一件泡泡袖长袖连衣裙,磨毛蕾丝花纹点缀金色纽扣。
在一室衣香鬓影中,显得格外简素。
她是来结识圈中前辈的,所有身上没什么唬人的行头,温婉乖巧即可。
苏稚杳一现身,晚宴四周尽是私语声,苏稚杳知道他们在窃窃什么,无疑是她被贺司屿架回港区教训的那档子事。
往日宴席上众星捧月围着她转悠的那群名媛大小姐们,今晚要么佯装没看见她,要么不得不强颜欢笑,假惺惺打个招呼,全场对她几乎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状态。
苏稚杳倒是也不介意,只是这一幅幅逃避她目光的面孔看在眼里,让她感到十分可笑。
难怪都说低谷见真心。
难怪妈妈说,万丈深渊唯有自渡。
不过苏稚杳庆幸的是,李成闵的经纪人陆森并没有因此将她视作烫手山芋,他们都叫他阿森哥,他在艺术圈里口碑极好,年纪与李成闵相当,却已是培养出过无数高名气艺术家的老牌经纪了。
陆森对苏稚杳初印象很好。
其实苏稚杳本身就是个很讨喜的女孩子,见人爱笑,而且她的笑容不是表面的,是从那双莹亮的桃花眼中里漾出来的,很真,没有被圈里脏乱浮华着染过的痕迹,只有这年纪女孩子该有的青春洋溢和坚定,看得人心里熨帖。
今晚陆森还有其他约谈,无法给出太多时间,和苏稚杳浅聊半小时后,便被几位友人围在当众拥走。
李成闵问她要不要一同过去喝一杯,苏稚杳考虑了下自己的酒量,笑笑婉拒了。
苏稚杳独自靠在酒吧台。
她在那里,其他人便躲着那条路经过,仿佛以她为圆心,几米画开半径,是宴会厅里的危险毒圈,靠近了有性命威胁。
所有人都有同伴嫣然攀谈,只有苏稚杳一个人,她还是有一丝孤零零的错落感。
苏稚杳托着腮,随手从眼前拿了瓶果汁。
这时,后头出现一阵骚动。
但苏稚杳没去留意,果汁拿到手里,她发现瓶子是压盖,没有开瓶器,她卡到桌角用力撬了几下,撬不开。
居然连瓶果汁都喝不到。
苏稚杳萎靡地叹口气,正想放回去,一只修长好看的手落入视野,抽走她那瓶果汁。
苏稚杳一怔,看着那只手握着果汁瓶,在桌角轻轻磕了下,瓶盖“砰”一声弹开,掉落在地。
接着,那瓶果汁被递到她面前。
苏稚杳目光慢慢离开果汁,茫然地往上抬。
贺司屿那张轮廓利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他还穿着白日里的西服,单手插.在裤袋,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果汁,没戴眼镜,低头瞧她时,睫毛压下些,半敛着那双漆黑的眸子。
这角度看过来,眼神竟莫名有几分温暖。
苏稚杳想接果汁,恍然一秒想到他们目前对外的情况,心一颤,她倚着吧台,用手挡住半张脸,偷偷摸摸用唇形和他说话:“我们现在不合。”
贺司屿没看懂:“说什么?”
贺司屿这人主要一出现,就是全场最瞩目的存在,苏稚杳悄悄瞅了眼周围,果不其然,前时还慌不择路逃走的千万道目光,此刻都齐齐围聚在他们之间。
苏稚杳咬住下唇,声音压在喉咙里,出了一丝微弱的声:“我们不合……”
她气音虚弱,比猫叫都难听懂。
贺司屿浓眉蹙了下,一只胳膊搭到吧台,稍稍弯腰俯下身,耳朵靠近到她。
众目睽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