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暖不思
字眼含着淡淡讥讽。
苏稚杳疑惑,不懂她的讽刺从何而来,小茸压声到她耳边,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唐京姝三个字。
闻言,苏稚杳才后知后觉地蹙了下眉。
“苏小姐确实漂亮。”唐京姝皮笑肉不笑:“难怪连贺先生都恋恋不舍。”
来者不善,没必要纠缠,苏稚杳敷衍一声谢谢,想直接走丽嘉,经过她时,唐京姝又不紧不慢出声。
“想要面子上好看些,苏小姐趁早自己离开他。”
苏稚杳顿足,瞳孔收缩了下,话直白到这份上,表面和谐戳破,她也没再给好脸色:“你们一没订婚,二没恋爱,凭什么要我离开?”
“迟早的事。”
苏稚杳侧目瞧着并肩的自信女人,那一刻仿佛真有几分黑天使的傲慢不驯,呛回去:“他说了,你是不相干的人。”
这话精准打中唐京姝的七寸,她张唇呵笑出一声:“男人一时哄你的话,苏小姐也信?”
“他的话我都信。”苏稚杳不依不饶,不再给唐京姝废话的机会,继续道:“你要真那么想嫁给贺司屿,你就去追,追得到就是你的本事。”
唐京姝眸光闪烁,忽而意识到,苏家这位娇气的小女儿和她听闻到的有些不同。
还挺有骨气,不是个好对付的姑娘。
“苏小姐就这么有恃无恐?”她眯眼问。
或许苏稚杳自己都不清楚,但她本能的反应,还真就是有恃无恐:“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没有我,你也得不到。”
话音落下,她抬步就走,再无半刻停留。
小茸赶紧跟过去,经过唐京姝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朝她用力一噘嘴,无声一哼表达不满。
唐京姝立在原地凉凉地勾起半边唇,从手包里取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各位选手请注意,机会只有一次,演奏中断一律视为放弃,无论任何原因……”
广播的立体环绕音在音乐厅内响起。
中场提示结束,音响里报到了苏稚杳的名字。
小茸还在安慰她不要理会唐京姝这个坏心眼的女人,一听广播,忙改口给她加油助威。
反倒是苏稚杳全程很淡定。
舞台上空落落的只有一架钢琴,台下齐齐一排评委,各个都眼神犀利,凭空制造出紧张和压迫的气氛。
苏稚杳走上舞台,朝台下鞠了一躬,然后坐到钢琴前。
主理人问她,是否确认无误开始。
苏稚杳点了下头示意,深吸口气,双手起势,落到钢琴上方。
《唐璜的回忆》这首曲子难度很高,苏稚杳已经很熟悉了,只要顺利弹下一遍,没有明显失误,基本高分没有问题。
她并没有过分担忧。
旋律如涟漪般在音乐厅里波荡开来,从第一部 分堕入地狱的阴郁暗沉,到第二部分倒叙式回忆的华彩变奏,苏稚杳都完成得十分饱满。
评委们都不经意沉浸其中,表情从起初的严肃到慢慢陶醉。
到最后一部分最难的急板,一只手弹奏阴暗的降e小调,一只手弹奏明快的B大调,两支旋律交织,苏稚杳的情绪也到了最投入的时刻。
苏稚杳左手中指施加足够的力度,按下目标黑键,指腹蓦然间狠狠一个刺痛。
似乎是有一根针,贴在黑色窄键的侧面。
在她用力按下的时候,那根针从间隙滑进了钢琴内部,神不知鬼不觉。
毫无防备,苏稚杳疼得低嘶,本能缩了下指尖,造成一个音明显的滑调。
评委们都不由深皱起眉。
苏稚杳反应快,几乎没有迟疑,忍着指腹的疼痛,接着往后弹到尾声结束。
随后她若无其事起身,鞠躬接受点评。
其他评委们都一致表示,她的完成度很高,只是第三部 分失误的音调有些遗憾,不过鉴于这首曲子的难度,她值得高分。
唐京姝那位会长舅舅果不其然与其他评委起了意见冲突。
唐会长靠着椅背,肃容道:“我不认同,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中国有个词叫量力而行,你既然选择了挑战高难度,就是给了我们期待,结果却犯了最低级的错误,我的分只能给到四点五。”
万幸的是,其实九位评委给出的分都不低。
她与旁人无冤无仇,没人会在她上场前故意在钢琴上做手脚,其实在针扎破手指的那一秒,苏稚杳就猜到了,这事与唐京姝脱不了干系。
苏稚杳没有争话,这种场佚?合争话她讨不到任何好处,已经死无对证的事情,还能把这架钢琴拆了不成。
好在得到了其他高分。
退场后回到化妆间里,小茸兴奋地跑上来,问她是不是正常发挥了,苏稚杳轻声说:“给我找张创口贴吧。”
小茸这才注意她手指的血珠,一问之下得知情况,小茸惊了好几秒,气急:“她也太恶毒了,自己不讨人喜欢就把气撒你身上,杳杳,你告诉贺大佬,看她还敢这么嚣张!”
“不用,这件事情我自己能解决。”苏稚杳坐在妆台前,用纸巾轻压了下指腹的血,声音渐低:“不用什么事都麻烦他。”
她不想显得自己又在别有用心利用他。
苏稚杳想到更衣间换回常服,放下渗血的纸巾,一抬头,猝不及防在化妆镜里,撞入了一道幽深的目光。
她陡然一惊,猛地站起回身。
贺司屿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四目相对,他漆黑的眸子深深注视她良久,嗓音低沉微哑,透着不明意味的情绪:“以前那个总爱嚷嚷贺司屿怎么办的苏漂亮去哪了?”
第39章 奶盐
四周倏地寂静, 空气都一瞬停止流动。
化妆间里几十双眼睛震惊又讶异的凝视下,苏稚杳有那么几秒的恍惚。
嘴唇微动,想要说话, 眼前先起了雾。
做错事的人没什么好委屈的,可他一句话, 她开口就想掉眼泪。
她半天没有声音, 贺司屿直接近前一步,握住她垂在身侧的右手, 旁若无人地牵她出了化妆间, 一路走出歌剧院。
落日时分, 一道夕阳铺照,半河霞光, 半河碧色,周围十七世纪的老建筑柔化得更似画卷, 广场中央, 喷泉腾出抛物线的水柱,水花跳跃着暖橘色的光。
喷泉池旁,人群三三两两,欣赏户外演奏家纵情拉奏小提琴,四周沉浸在音乐中。
贺司屿在前面不言不语,只是拉着她往前走,穿梭过喧笑声。
外面清凉的空气使人清醒,苏稚杳慢半拍反应过来, 扯出他衣袖, 轻唤:“贺司屿……”
他在她的声音中停下脚步。
“不是说想我, 不是说没我不行?”
苏稚杳睫毛忽颤两下, 他低沉的话语, 如一阵风,拨开了她心上一层迷雾。
迷惑不清的心事正一点点变得明朗。
正要知觉之际,贺司屿回过身,和她面对着面,和她眼对着眼。
他的目光很郑重,认真地攫住她:“都把我叫回来了,为什么又不要我?”
苏稚杳刚理清那天下午不是梦是现实的情况,又在他的话中陷入更深的疑惑。
什么叫不要他?
说得她跟始乱终弃的渣女一样,还是梅开二度的那种。
苏稚杳突然搞不清状况了,呆呆懵懵,小声问:“什么……意思啊?”
贺司屿失语两秒,闭了闭眼,郁出一口气。
这女孩子平时聪明着,但在感情上是真的很迟钝。
苏稚杳见他一副无语的样子,下巴微收,悄悄觑着他,迷茫且无辜。
“先去我酒店。”再睁眼时,他冷静依旧。
小姑娘自我保护意识很强,一听要去酒店,眼中转瞬投出几丝狐疑:“去、去酒店做什么?”
贺司屿拉过她受伤的左手,到她自己眼前,神色比工作时还要严峻几分:“叫医生过来给你消毒包扎,配消炎药,再根据情况打破伤风。”
他逐字逐句,逻辑清晰。
后半句依稀还有种老父亲责备女儿的口吻:“弹钢琴的手,自己这么不上心,贴个创口贴就完了?”
这个男人身上的压迫感太重,一被他教育,苏稚杳不由就心虚了:“没有,我是要去看医生的……”
贺司屿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不仅是在商界,一段关系中,他也能以最快速度找到平衡,譬如现在,他就得用强硬治她的怯懦。
牵着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他带她上车,径直回到酒店。
苏稚杳身上还是那套黑色礼裙,到酒店后,只能先换上睡袍,换衣服的功夫,医生就到了,在酒店套房的客厅为她处理完伤口后,喂她吃了一颗消炎药预防感染,因不确定针头的卫生情况,保险起见,又给她注射了一针破伤风。
贺司屿正立在落地窗前通电话。
医生做完所有事,无声向他示意,他从远处投过来一眼,电话间隙点了下头,医生才离开。
贺司屿这通电话讲了很久,说的是德语,苏稚杳听不懂,只能抱着枕头,安安静静窝在沙发里等他结束。
等得有些久,消炎药起作用,苏稚杳渐渐犯困,昏沉欲睡,眼皮撑着打了会儿架,抵不住睡过去。
贺司屿不经意回眸,就见她抱着枕头双腿并曲,脑袋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声音放轻,简短两句结束了通话。
轻步走到沙发边,胳膊探到她后背,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腿弯,轻地一下,把她从沙发抱起来,放到卧室的床上。
他脱下西服外套,扯开领带,解下腕表和腰带,都随手丢在床尾凳,而后走进浴室。
冲完澡,贺司屿系上浴袍,回到卧室,见她睡得还熟,就没让酒店先送餐。
她睡够了,肚子饿自己会醒过来。
萨尔兹堡入夜,苍穹邈远深黑,一轮长月当空,卧室里没开灯,夜色氤氲着月光。
贺司屿就着床边坐下来,一条腿垂落在地,一条腿搭在床沿,靠着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