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曲峤
他昨晚绕在她手脖子上的手链,又被她摘了下来。
她还是没愿意佩戴他送她的首饰。
情绪短暂地一扫而过,许泽南收回视线。
令许泽南意外的是,奚父倒对他这回答挺认可:“你这就对了啊,南南。”
一声南南让许泽南懵住了。
他想起,十一年前,他十九岁,奚言也十九岁,他们把彼此之间最美好的时光给了彼此,那时,他还是能被她叫叠字的年纪。
“南南。”
“南南。”
她在冬天最冷的时候,织一条很长的围巾,一端绕在自己脖子上,另一端一圈圈将他卷到面前,她捧起他的脸,眨着她那双无辜却灵动的眼睛:“你爱不爱我呀,南南?”
“爱,很爱。”
……
“运动是生活的一部分。不管你喜欢不喜欢,热爱不热爱,你要想活着,想活得健康,活得好,那都得要坚持运动。”
奚父的声音将许泽南从回忆里拉回。
他于是笑了下:“您说的很对。”
-
用过早餐以后——
奚母拿了钱包要去菜市场买菜,门关上的时候,奚母对靠在门外边墙上的许泽南讲,她去买菜,让他带孩子玩好了,和孩子一起回来吃晚饭。
许泽南短促地笑了一声。
“行。”
奚父穿了件含绒的运动服,也跟着奚母出门了。电梯厅里的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问:“南南,你都喜欢吃些什么菜?”
许泽南回答说,他不挑食。
他们吃什么,他便吃什么。
等奚父奚母走了以后,奚言也出来了。
她是特意出来问他的。
奚言问许泽南,他有没有给两个孩子准备外出一整天需要用到的物品。
许泽南说他准备了一些,但还是希望奚言跟他下楼看一下,他有没有遗漏掉什么。
奚言就跟他下去了。
上一回,许泽南第一次带两个孩子外出,去参加全国青少年无人机大赛城市赛开幕式的时候,奚言给他准备过一个鼓囊囊的浅灰色的手提包。
手提包里的那些东西,许泽南其实都复刻了一遍。
包括那个1.75L超大容量的保温水壶。
所以,奚言看完以后,也没有什么要再补充的了。
“你准备得挺全的。”她如实说。
“嗯,好。”
许泽南准备关上车后尾箱的时候,奚言扫到一个卡通造型的儿童坐便器。
奚言有些意外,杏眼眨眨:“这是什么?”
问完后,她又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她还能没见过儿童坐便器吗?
她于是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补充:“你怎么连这个都带上了啊?”
她问到这个,许泽南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眼角的皮肤,随后反问她:“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是不是应该要有隐私意识?”
许泽南说,因为上一回青少年无人机城市赛开幕式的时候,他带两个孩子去星芒小学的科技馆。
小繁要去洗手间,他没办法陪她一起去女洗手间,他也没办法带她去男洗手间,最后,他是找了个他们公司在现场的一名女员工把她带到女洗手间去的。
“小繁可以自己去洗手间的。”
许泽南回答她说,他知道的,但那天人特别多,他第一次带孩子外出,真的很怕和孩子们走散了。
今天去的地方,人应该也挺多的。
但他没有认识的女员工在现场了。
他这样为自己的行为解释说。
奚言有一瞬间错愣。
她似乎从未想过,他做爸爸的时候,会是这样的。
第54章
在育儿这一方面。
他既表现出了新手爸爸的笨拙与谨小慎微,却又是符合他做技术时的一惯表现的。
他其实是个细节控。
关注到的是连奚言这个做妈妈的都没有关注到的方面。
-
奚时礼带两个孩子下楼的时候,也扫了眼许泽南未关上的车尾箱。
不过,他比较淡定,就只说了一句:“走吧。”
许泽南点了下脑袋,逆时针绕着车身打开了左边车的后排座位门,奚时礼慢他一步的动作拉开了右边的后排座位门。
许泽南今天开了辆大型SUV,车身比较高,小繁脚踩脚踏的时候,许泽南没顾得上征求她的意见,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抱了她一下。
他单手抱她,另一只手也是顺其自然地护着了她小小的脑袋,以免她撞在汽车的门框上。
的确,小繁喜欢仰着脑袋,许泽南的手背因此刮蹭过金属门框,手背划拉了一下,白皙的皮肤上一道红色的划痕有些显眼,但,倒也不算疼。
他的注意力放在在女儿身上,因此也没太在意。
小繁在儿童增高座位垫上乖乖地坐好,许泽南弯腰拉过后排坐椅的安全带替她系好。
关上车门的时候,许泽南听到女儿说:“谢谢你呀。”
因为没有听到她喊叔叔,或者和小繁亲权概率99.9999%的叔叔作主语,所以,许泽南关车门的动作下意识地停了住,他就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似乎在等。
在等女儿今天能给他带来一个什么样的新奇称呼。
见女儿没有什么反应,并没有要添加主语的意思,许泽南故意逗了她玩儿:“你是不是还忘了点儿什么?”
他倒也没指望女儿这么快就突然接纳了他,前两天才刚刚改口叫他“和小繁亲权概率99.9999%的叔叔”,今天就又改口叫他爸爸。
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思想,他们有他们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这是不被成年人左右的。
而他相信,时间是入驻进小孩子思想根源的基础,就像时间它也是治愈成年人伤痛的良药。
只不过——
古灵精怪的女儿,她似乎总是会出奇不意。
你以为她愿意的时候,她其实不太愿意。
你以为她不愿意的时候,她似乎又是愿意的。
她总是不让你猜中。
她看似是在和他闹着玩儿,
其实又无时无刻不在宽着他的心。
所以——
在许泽南那样的无声等待中,他似乎是等到女儿,她似乎是很轻声地喊了他一声:“爸爸。”
她的声音突然变小,而她发音发的也是轻声音调。
又轻又快。
所以,许泽南其实不太确定。
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但小繁小小薄薄的上下唇瓣碰撞,看上去像是发了爸爸这两个字的音节,唇形明显。
许泽南反应过来以后,他愣了愣,窄宽恰到好处的双眼皮下一双忧郁的雾眼随后眨了一眨:“小繁刚刚是喊我什么了?”
他的声音低而清冽:“你能不能再喊一遍?”
小繁才不呢!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小繁直接撕了块手里抓握的棒棒糖塞在嘴巴里,她堵上了自己的嘴,然后撅起唇,含含糊糊地回答他说:“可是小繁的嘴巴被糖甜住了,失去说话的功能了啦。”
许泽南没吃糖,可他也觉得自己快被糖甜住了。
他眼角弯了弯,也一时失去了说话的功能。
阳光下,微风一吹,似乎春天真正地来了。
其实,奚言和奚时礼都听到了。
奚时礼安顿泡泡的动作一顿,手停留在安全带锁扣上,他掠过那对父女一眼,没有说话。
很快,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啪嗒”一声,泡泡身上的安全带落入锁扣里,打破了空气中的静默。
而奚时礼直接绕过车身,拉开副驾驶室的车门,坐了进去。
今天的太阳尚好。
和煦而温暖。
奚言忍不住弯了下唇,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
大概确实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