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澜
姜时念身上软下去,心一松,不管那么多了,她眼睛鼻尖都镀着层浅红,闷声说:“报告得了八十分,好像很差。”
沈延非把她碎发别到耳后,手指捻着她柔嫩耳垂,覆上去轻啄,垂首贴在她颈窝间,高挺鼻骨摩擦着,嗅她身上甜淡的暖香,低沉郑重说:“在我这里,穗穗永远都是满分,这一次千辛万苦,我为你骄傲。”
“下午能抽空吗?”他问,“有件事,需要沈太太亲自陪我。”
姜时念有空,但没想到沈老板要做的事这么夸张。
他的迈巴赫开到宋文晋和俞楠在北城的住处楼下,后面跟着三辆保姆车,和一辆小型货车。
她眼睁睁看着一行人恭恭敬敬,把车里基本满载的东西一件一件送到楼上。
宋文晋起初还很冷静,到中途就有些崩溃,站在阳台上愤愤抽烟,到后半程,他忍耐到极限,趴着窗口想怒喝,一撞上沈延非那双眼,又生生忍了回去。
“放不下了……”姜时念看得目瞪口呆,拉他整洁袖口,“老公,家里超载了。”
沈延非面不改色:“不会,按空余面积大致算过,刚好放得下。”
于是当天下午,宋教授和俞老师的住处内,就被沈先生三辆车的聘礼填得满满当当,还收到他亲笔手写的红底烫金礼单,件件排开,明摆着一堆想象不出的天价。
宋文晋脸上肌肉抽搐,他不清楚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拿物质来挑一个没有人性的资本家,现在好了,他家没地落脚了。
“确实没有空地,”沈延非匀长手指平静地推出几份合同,“给您换个房子,就装得下了。”
宋文晋想去吸氧。
他觉得自己在被打脸,很想转移话题,突然想起那会儿听说的,宝贝女儿的战地报告居然只有八十分,他马上带入情绪,义愤填膺道:“聘礼怎么了,多少都只是个数字,那道墙边不是还有个空位,你怎么不填?我们家小宝值得,她本来就天下第一好。”
“来,冉冉,”他招手,“爸爸哄你。”
沈延非典雅持重,四平八稳地坐着,伸手拦住姜时念的腰。
正好门铃声响,楼下货车里的人姗姗来迟,终于把聘礼中最大一件巨物送上来,正好摆在墙边唯一剩下的空位上,严丝合缝。
不止宋文晋看呆,姜时念也愣住。
一台……抓娃娃机?!
宋文晋找回场面,冷笑道:“沈董当我女儿是三岁小孩儿?这也能送得出手?”
沈延非不疾不徐起身,搂着姜时念走到这台抓娃娃机前,把她固定在前面,长身玉立站到她身后。
他略俯下身,明目张胆地打开双臂,环抱着她,一手撑在娃娃机操作台上,一手盖住姜时念的五指,带她操作摇杆,准确放下抓头。
第一个雪白的小兔子上钩,掉进孔洞。
姜时念笑着抓起,意外摸到兔子背后有道明显拉链,她下意识拉开,里面一个丝绒首饰盒随之翻出,盖子开启,十五克拉以上的蓝宝石吊坠摆在里面,在灯下流光溢彩,价值不能估量。
宋文晋脸色当即变了,有种噩梦袭来的预感。
第二个斑纹小狗坠落,后背里藏一枚上过多次珠宝新闻的传奇粉钻,精嵌成一枚与姜时念手指尺寸完全契合的戒指。
抓娃娃机里满箱毛绒玩具,也是满箱璀璨的价值连城。
沈延非抚着姜时念的手指,夹住一只奶白小猫,里面是一颗大小超过五十克拉的未镶嵌原钻,刚入南非拍卖会,就被他收走,一露出来,宋文晋眼当时就花了,气血上涌。
他赶紧招手叫着俞楠,中气十足,让她去快拿速效救心丸。
沈延非怀抱着自己无价的至宝,手臂横在姜时念腰间,吻一吻她长发,抬眸弯唇:“天下第一好的小宝,今天归我哄了,您可还满意?”
第65章
宋文晋手里明晃晃抓着老婆送来的小药瓶, 倒也没有真的吃,反而像最后的胁迫,表示他的承受力已经到顶了, 面前这个挥金如土来刺激他的大资本家但凡再做出点什么,他实在骑虎难下, 就只能仰头一整瓶灌下去了。
固执刻板的物理学家,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即使经过这么多天,他心里已经松动到不行,对当初在露台上跟沈延非说过的话也很后悔,但总归要点脸面, 不好亲口承认。
本来打算这事就一笔揭过, 以后都是一家人, 含含糊糊忘掉也就算了, 何况他那些“要求”本来就是随口一讲,没有真正让他去办的意思。
现在可好!资本家就是资本家, 生怕他这张老脸不够疼!
宋文晋坐在层层叠叠的聘礼中间, 被那枚巨大钻石扎得眼睛疼。
他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好, 脸色变了几变,正艰难纠结着措辞, 沈延非就停止了继续去拆珠宝, 在抓娃娃机边站直了身体,牵住姜时念的手,把两人十指紧密地交错相贴, 扣在一起。
沈延非脸上笑意敛起, 瞳中清沉, 身上的气势和缓深重下去。
他格外正色, 坦然直视着宋文晋开口:“宋教授, 我送来这些,没有任何跟您对峙的意思,我只希望您确信,我承诺过的事,一定会做到,即使您没放在心上的这些要求,我也每一件都会当真。”
沈延非揉着掌中细柔的指骨:“穗穗本身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以您对资本家的设想,我完全可以独占她,不顾你们的意愿,你们能不能见到女儿,都在我一念里。”
这一句话并不是有意要震慑谁,但他站在那里就是不可更改的威权,是事实。
沈延非郑重说:“我之所以必须达到您的要求,是不想让她夹在中间,有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穗穗以前已经过得很苦了,我用尽全力,也只是希望她开心,所以即使您对我再多不满,也要辛苦您高抬贵手,让她少从中为难,您越是看不惯我,她越心疼,到最后父女隔阂,是您不划算。”
半是迫半是哄,沈老板推拉谈判,向来没有敌手。
沈延非缓步上前,把最大的那一颗原钻放到宋文晋身旁的沙发扶手上:“既然我的身份不能改变,右耳治愈不了,那只能满足您说出来的一切条件,请您和俞老师把我妻子许给我。”
他低了低头,看宋文晋微缩的眼睛,平心静气说:“如果您觉得我态度不够好,那可以改,您要我下跪求娶,我也会跪。”
空气中紧绷静默一秒,姜时念的手用力,急忙攥牢沈延非的指节。
沈延非口吻还是温雅的,放慢语速问:“宋教授,您要吗?”
宋文晋真是快疯了,他想过沈董难搞,但没想过难到这个地步,他颊边肌肉都在抽动。
俞楠已经实在憋不住要来打他了,他终于长叹口气,转开脸,别扭道:“跪什么跪!沈董弯腰谁能受得起!我……我没别的想法,你对冉冉好就行了。”
说完,他不禁一顿,看向沈延非沉静的黑瞳,心里发紧。
这世上,还能有谁比眼前的人对冉冉更好。
没有了。
他这个缺失二十多年的父亲,根本不能相比。
宋文晋彻底败阵,想着沈延非的经历,想他坎坷磨难的十年,想那份遗嘱,摇了摇头:“之前是我武断了,以后咱们家餐桌上,不缺沈董一个位置,而且……”
他有些说不出口,俞楠替他讲出来,她眼角湿润:“延非,我们得谢你,谢你两次让冉冉回来。”
沈延非很淡地笑:“不用,我不需要谢,我只要穗穗。”
宋文晋适应还挺快,马上转换到岳父的角色上,开始考虑更大层面的问题,斟酌道:“既然这样,婚事都板上钉钉了,我们也应该见见你的父母,当初你们结婚,冉冉父母缺失,应该少了一些必要流程,现在该补回来。”
姜时念眉心不禁蹙了蹙,马上想为老公拒绝这种刺心的敏感话题。
沈延非却及时按住她手:“抱歉,我父亲在国外,从小我们就关系冷淡,很多年没见过,我母亲另有家庭,我跟她分开的时间更长,她可能已经不记得我的存在,您见不成了,但家里还有爷爷和其他亲属,换他们可以吗?”
宋文晋和俞楠都愕然。
沈家高门深宅,很多事不在明面上,轻易也查不到,就算夫妻俩对沈延非的家庭有所了解,但并不知道他父母是这种情况。
宋文晋已经开始内伤了。
他是真坏啊。
真缺德啊。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初见面,他居然连沈延非主动叫的一句“爸”都不应,这下好了,沈董如今一口一个疏离有度的“宋教授”,再想改口怕是难了。
但话已至此,两个家庭见个面还是必要的,宋文晋调整着略带心酸的表情,偷瞄了沈延非一眼,低咳一声答应下来。
沈延非颔首,直接拍板做了决定:“那方便的话,就定在明天晚上,沈家设宴,请您跟俞老师赏光到场。”
等在父母家吃完晚饭出来,天色黑透,北城的春天跟南非边缘城市的气候天差地别,夜里夹着雨气的湿风贯着,难免还有些凉意,吹着枝头刚放的几处新蕊。
小区花坛里的植物也长高不少,花穗初成,还没变色开放,已经飘来甜味。
姜时念经过时,忍不住弯下腰伸手拂了一下,仰着脸问:“学长,你看,像不像你纹身的那个。”
沈延非拎着她衣领,把人原地抱起来,托着她饱满圆润的臀。
她归巢一样手脚并用地缠住他,回到自己沉浸的港湾里,身体挂在他胸前,不管自己鞋子脏不脏,会不会弄污他一尘不染的衣服。
沈延非偏头,唇碰碰她额角:“哪像了,我家的花穗独一无二,你要是记不清,等回去仔细看看,看清楚,无名指上的嫌小,就看更大的那个。”
姜时念想到这个男人西装裤包裹的一双长腿上,看着那么挺拔禁欲,最深处却刻着她,她就止不住耳朵发热,呼出的气带了些微湿润。
她闷头趴在他颈边,低声说:“爸妈不清楚你家里的情况,要是你不想让他们见,没关系的,不要勉强,到时候除了爷爷,我怕别人都貌合神离,让你为难。”
沈延非脚步突兀的一缓,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恢复正常,接着往前走,回到车里,司机轧过一地摇动的清辉,直奔望月湾。
回去路上时间不长,沈老板难得些微失神,目光幽幽望着窗外的浮光掠影。
沈家家族成员的真相,到要跟穗穗坦白的时候了,从前为了把人骗到手才铺下去的弥天谎,总有揭开那天。
他从来不是逃避的人,但对这件事,确实曾想过要拖延下去,可以不回沈家,不跟他们碰面,就活在他搭出的永无乡里,避免她知道事实,对他动气。
但显然不可能了。
他先坦诚,总比她被别人告知,或者直面发现得好。
望月湾客厅的沙发很软,沈延非双手托抱的人不肯老实,还难受他回答父母的那些话,从一进门开始就不得章法地乱吻上来。
她手指卷着他领带,热腾腾指尖勾到结扣上,往下轻轻扯,在他嘴唇下颌处胡乱地撩拨。
她贪恋他温度,着迷他皮肤的触感,身体下意识软化,猫似的又拱又贴,尝不够亲近。
男人高大身形好似故意不想站稳,向后跌进沙发,姜时念撞在他跳动的心口上,眸光莹润欲滴,满腔又紧又烫的悸动,手臂一绕,裹住他紧窄坚实的腰。
这时候其实并不存什么实际的欲念,只是爱得很满,喜欢到渴望黏着,还很有些坏心眼儿的想看他失控,撕开他这幅矜重表象,成了她最兴致勃勃的私人癖好。
沈延非把着她纤细的颈,喉咙在一盏地灯的模糊映照里无声滚着,他入神凝视她,坦诚的话几乎到了嘴边,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搅开黏稠的旖旎气氛。
姜时念隔了片刻才醒过神,从缠腻里挣脱出来,听出是自己的手机,忙拿过一看,是副台长的电话,她接起的那一刻,还在倚着沈延非的肩。
等听完副台长具体说什么,她怔了怔,猛的在沈延非腿上直起背,握着手机确认,声音认真绷着:“您说真的?已经是正式的通知?不是给我安慰?”
副台长笑:“什么安慰,当然千真万确,到今天晚上下班,总台那边才发过来详细的评分说明和排序,时念,你这个八十分可不是随随便便得的,每一项都清楚明白,除了身经百战的老记者们,在所有这次参加媒体团的新人里,你总分排第一位。”
姜时念一口气屏着,没想到自己低落遗憾的八十分竟然会是这样。
她桃花眼里透出绮丽的明光,直勾勾望着面前的沈延非,笑容逐渐扩大,先扑上去和他紧拥,手上电话还没放下。
副台长仍在激动说着:“而且总台几个负责人很欣赏你这次的综合表现,主动递了橄榄枝,有这种待遇的主持人可太少了,时念,知道代表什么意思吗?等你处理完台里剩余的节目,你就有资格可以进总台了!你不是一直默默想去吗?这次机会是你自己拿安危挣来的,绝对的名副其实。”
电话挂断很久了,姜时念还是没能缓过这股劲儿。
她双手抵着沈延非的肩,睫毛间的亮度要满溢出来,跟他讲着自己大半天的心里颠簸,倾诉那么多细腻的念头,骄傲地微微抬着小巧下巴。
还请沈老板未来要到央视总台去接老婆下班,开电视就能在官方频道看到她的脸。
沈延非着迷地跟她对视,从始至终没有打断,原本将要说出口的话,也一丝不剩都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