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弥萝
她无知无觉,轻松自然,慕川的脚步却被狙停了一瞬。他侧眸,目光无声勾勒着她线条优越的侧脸,心道,“宛宛,你可知,我并不想要什么女朋友,而是你,只有你。”
慕川不曾后悔什么,他的每一步都是经过细致精密地考量,全然以他的意愿为主,最后收效如何,他皆是淡然接受。可此时此刻,他首度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微涩微苦。他不禁想,若是他没有去英国,宛宛现在最依赖的那个人,会是他......
*
这个早上,两个人照例点了十小样。滚烫的桂花糯米酒,外表炸得焦黄的虎皮蛋,加辣的牛肉面......一个个瓷碗上桌,各种食物香气缠绕在一起,无声无息地涌入温宛的鼻翼间,她柔润的杏眸似染了光。
慕川觉得可爱极了,眉眼染笑,“多久没来了?”
温宛提起筷子,“三个多月吧。你回来前我一直在外地拍戏。这里又比较偏,很难顺路。”
慕川顿了顿,“吃吧。”
等温宛把自己那碗牛肉粉吃了一大半,慕川才又道,“几年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那么辛苦。”
这问题,慕川不是没思考过,但次次无解。在他看来,温宛就算不靠家里,她这些年工作累积起来的财富也够她很好的生活了,地位亦高企,短时间内被撼动的几率为零,适时的放慢脚步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大事。
闻言,温宛手间的动作一顿,她抬头,安静地睇着慕川。片刻后,她轻声道,“工作让我有安全感。”她能从中得到肯定和很多人的爱意和支撑,这些之于她都是养分。或许别人不能理解,但对于她来说就是这样。她活得像台永远不知道停歇的永动机,不过是因为她离不开工作,工作能让她快乐安心。
还有就是她想与之比肩而立的人,太强了,也没有停止往前。她必须加倍努力,才有可能追上。
现在看来,每一次努力和坚持都是有回响的。
只是后面的话,温宛并未诉诸于口,说及其他,“而且我赚得多,捐得也就多,就能有更多受制于贫困和重疾的小女孩被救助。”
“这点累,和一些深陷苦难的人来说不值一提。”
话到这个份上,慕川再不好说什么,“你捐的哪几家?我回去安排一批捐赠过去。”
温宛轻笑点头,“川哥大气!先吃饭,吃完了我就发给你。”
接下来的时光,两人专注用餐,倚在大盆绿植后,安静又闲适。近半个钟头后,离开。行至停车场时,同一个高挑瘦削着了一袭水蓝色裹胸小洋装、被阳光照得干净透亮的姑娘错身而过。
熟悉的栀子花香飘进温宛的鼻翼间,她没忍住侧眸,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慢,“徐云雾......”
她轻声叫出了一个名字,下个瞬间,有光点亮了她的眸子,似星灿亮。
她在慕川蕴了诧异的目光下转过身,这一次,她大声了些,“徐云雾,你还知道回来啊!”
两三米开外的姑娘陡然停下脚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然后她就看到叫住她的人摘下了墨镜和口罩。
那是一张极为精致的脸,足以让人一见难忘。更重要的是,那是一张她熟悉的脸,她曾日日相对,从早到晚。她今天会来到这里,也是因为想起了她。高中那阵,她俩个经常来,轮着请客。
在法国几年,对那里渐渐熟悉,但她仍像个没有实体的游魂,无谓的游荡着。她想家了,想吃变态辣的牛肉粉了,想那些深刻于她骨血中的一切......
谁知脚踩在家乡的土地不到两小时,她就撞到了温宛!
她高中三年的同桌--大明星温宛。
多幸运的事儿啊,可她的鼻子为什么会发酸?她压了又压,才能勉强端着镇定开口,“宛妹,好久不见。”
徐云雾最后没能吃上那碗变态辣的牛肉粉,和温宛转战了较为隐秘的地方。可她一点都不在意,人都回来了,没必要为了一碗粉争朝夕。
吃吃聊聊,得知徐云雾才回国的温宛赶人回家休息,说晚上请她喝酒唱歌。开心和热情扑了徐云雾一脸,也无声无息地融尽了她的近乡情怯。
送温宛到家后,司机送她回城南的徐家老宅。
回来了,怎么样都要先去看看爷爷。
从市区过去,不短的一程。徐云雾有点乏,但为了顺利倒过时差,她强绷着没睡。她把手机拿在手中翻来覆去把玩,过了一会儿,给表哥段琮玮发了条讯息,【哥,我飞机落地了。你猜我刚去吃早餐的时候看到谁了?】
段琮玮守在屏幕前似的,【终于回了,哥的眼珠子都要等爆出了。】
徐云雾:“......”想从她表哥这听到点斯文好听的话是不是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停顿间,段琮玮又说,【回家好好休息,晚上哥攒个局为你接风洗尘。】
最后才记起问,【看见谁了?】
徐云雾:【慕川和宛宛,我刚还和宛宛聚了会儿。】
这一条瞬间点燃了段琮玮的情绪,字里行间,似裹挟了激动,【他们一起干嘛,约早餐?】
徐云雾多少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如实回了,【是,哥你那么激动干么?】
随后试探性发问,【你喜欢宛宛?】
段琮玮:【......法国的水把你的脑袋冲出了一条坑?】
徐云雾也不生气,甚至可以说喜欢。她可能是病了,被骂了还生出了种脚踏实地的塌实感。
她宣布:从现在开始,她就是实心的了!!
【你不喜欢你问那么多?】
段琮玮:【大人的事儿小姑娘别管那么多。现在回家休息,晚上我去徐家接你。】
徐云雾:【不要,我已经和宛宛有约了。】
段琮玮留下一句“那就找温宛一起”便消失了,任徐云雾怎么刷屏都再没能得到任何回复。
徐云雾:“......”
心里恨恨:等着,回到家就跟大姨投诉你。霸道嘴又毒,哪家姑娘都不会喜欢。
商栩是被电话吵醒的,在手机自动开机后的第一个五分钟。对方似摸准了他的生活习惯,踩着开机点打了进来。
不堪其扰,商栩摸索着拿到了手机,按下了关机键。
终于清净了。
这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十来分钟后,他的门铃又跟着了魔似的,尖利地不断地唱起了歌。
注定睡不成了,那就杀个人玩玩。
商栩抱着这样的想法下了床,赤脚走到大厅,开门,没有任何新意地看到一张大脸,“说,遗言。”
这会儿商栩的脸就和在冰窖里浸了一整晚,温度冰点以下。段琮玮忍不住颤了下,不过纯生理上的反应,跟怕不沾边。他当然会说,但说的绝对不是遗言,“你还搁这睡,再睡媳妇儿就没了。”
商栩的神思被“媳妇儿”三个字绊了下,他记起了昨夜的那个梦,她发红的杏眸似泣又似欢愉的□□......
他的嘴角若有似无地扬起。
原来,过往能够清心寡欲不过是因为勾动他欲望的人没出现罢了。当她真正出现,他的身体比他的理智诚实。
他商栩,不过一个寻常男人。
神思晃动,段琮玮趁机从门缝挤了进去,动作十分熟练,踱向水吧时,他接着道,“你知道你睡觉的时候慕川在做什么吗?他约了宛宛吃早餐。我听云雾说这间馆子是他们几个高中时常去的。”
“竹马绕青梅,啧,看着没你什么事了。”
段琮玮一开口,必定不会轻易收尾。
呱噪过阳山的鸟,商栩觉得吵,微微拧眉,“说完了滚。”他忘记了,自己是起来杀人的。
段琮玮的目光在他眉心的褶子上停了停,理智告诉他,差不多得了,真把商栩惹毛了今晚就见不着表妹了。但另一方面,拿话戳商栩真的太快乐了,两相缠斗,他再次偏向了后者。
继续叨不停,“没呢!我今晚攒了个局为云雾接风洗尘,宛宛也会去。你去吗?”
“不去也吱个声,我不怪你。”
商栩不接这茬,将刚才说过的话再度精简,“滚!”
他看起来很平静,音调无波无澜,却让段琮玮真正感受到了危险。他告诉自己:算了吧,今天这波油费不亏了。保命要紧不是?
仅仅十数秒,他说服了自己。
倚在吧台,将刚倒好的水送至嘴边喝了几口,“那我就先走了?地址确定了我发给你,来......”
结果话没完,商栩便提步朝卧室去了,仿佛多看他一眼都嫌闹心。
伤害不大,羞辱性极强。
段琮玮胸口开始冒火,正想喷,裤兜里手机响了声。
一条信息,霍星延发来的。
【她,回来了?】
最近时常泡琴和,段琮玮有点腻,一阵思前想后,在城郊了定了温泉别墅,一朋友开的。之前他去过几次,娱乐设施一应俱全,还有珍藏了大千瓶红酒的地下酒窖。
确定了地址,他挨个通知到,一点都不觉得烦。
近五点,他先后接了徐云雾和温宛,老同桌再度见面,再加上一个话多的段琮玮。一路上,说笑声没断过。
另一厢,商栩还搁家里关着。
他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情绪,烦躁,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呢?
无需特别追根究底,答案就已经很清楚了。他不喜欢温宛和其他男人出门,特别是当这个男人是慕川。
同时也清楚这种不开心他没有能力抹去,只有温宛可以。
五点一刻刚过,商栩手中的书落在了书桌上,清晰地撞出了啪嗒一声响。终于,他站起身,径自走向衣帽间。
正对镜整理衣衫,短几上的手机无声震动,小幅度的打着转。低沉的嗡嗡声勾住了商栩的视线,须臾后,他微微折腰,手指扣住机身。
“说。”霍星延的来电,商栩习惯性省去了寒暄。
那头难得迟疑。这一迟疑,惹笑了商栩,坏心情陡然散去一半,“怎么?想去又拉不下面子?”
未经细想,商栩就轻而易举地戳中了霍星延心底至脆弱的地方。
许是疼了,他没吱声。
商栩略一思忖,难得多说了两句,“她不爱你,你就不能爱她吗?你是对自己的魅力没信心,还是面子放不下?”
“要是前者,我帮不了你。但若是后者......”
“我告诉你,面子这东西搁媳妇儿面前就是层透明纸,一捅就破。破多了也就习惯了。参考我爹......”
“参考我爹.....”逼出了霍星延的笑,充斥心间的迷雾不知不觉趋淡趋薄,有一瞬,他隔着薄薄迷雾碰触到自己的真心。
他是商栩所说的后者,又不完全是。他迟疑,不是不爱,是放不下自尊。他恨徐云雾在他还未读懂爱情之前惯坏了他又决然地将他抛下,一个回头都没给他。既是这样,几年后的今天,他舔着脸凑上去又算什么?
说到底,不过负气,不甘。可叫他放手他又做不到,怕是到死的那天也做不到。他记忆里所有的美好,一大半都是徐云雾给的,抽走了,他就和具干尸没大分别了。
“十五分钟,我到你楼下。就这样,回见。”商栩似隔着电话线读全了霍星延的心,并替他做了决定。
话落,挂断电话,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霍星延似被迫着走向了徐云雾,却是实打实地松了口气。亦心知,这是商栩的慈悲和兄弟情义......
兄弟几个,最难搞的就属商栩和霍星延。脾气臭,任性,不高兴就冷脸,几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响屁......
这一点是公认的,而段琮玮是体会最深的那个,细化到这会儿,他正坐在别墅的后院,一边烤串,一边骂着那两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