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庄园的女佣里没有人不喜欢谢铎,如果真有评比,谢铎一定是谢氏庄园里当之无愧的人气之星。
至于谢斯止,他很少待在庄园,也很少和佣人们交流,衣食住行更是从不要人服务,就连每天上学也是自己开车。
像一个存在却触摸不到的幽灵,佣人们对他知之甚少,但这不代表她们不会讨论他。
——光是那副漂亮的皮囊,就足以让他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了。
丽桦看见屋里的景象,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纷至沓来。
不过她很快调整了状态,把那些奇怪的想法都驱逐出去了,她是个很敬业的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房间昏暗,却没有奇怪的味道,床单在她来之前也已经换过了。她守在楼下,清晨才见谢盈朝出去,这中间没人进入屋子,也就是说,那床单是他在的时候就换上了新的。
或许是许小姐换的,可她现在裹在薄薄的被子里,连她进来的声音都没听到,也没有起身,足以证明昨晚累得狠了。
可见,床单不是她换的。
许小姐很爱干净,谢先生为了迁就她的习惯,竟然愿意亲自在夜里更换床单,这令丽桦感到惊讶。
——实在难以想象,谢盈朝会做这样的事。
丽桦拉开窗帘。
床上的女孩眼皮轻轻颤动,继而睁开了眼。
“许小姐,您该起床了,否则今天会迟到的,还是说需要我帮您向学院请假?”
室内终于明亮了。
借着晨光,丽桦看到女孩身上斑斑驳驳的痕迹。
在雪白的底色上红紫交加,叫人触目惊心,又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淫.靡。
她右手的小臂上,清清楚楚留下了一排凹陷的齿印,淤血凝积在那里,衬得女人更多了一分纤弱与破碎感。
谢先生在床上一向是不温柔的。
丽桦偷偷打量许鸢,心想真是辛苦许小姐了。
许鸢侧躺着,半眯的眼睛在努力适应屋里的光线。
她拢了拢被子,把自己的身体朝里面蜷了蜷。
她睫毛很长,低低地垂着。
丽桦很难看清她眼底的神色,试着问道:“我去请假?”
许鸢摇摇头:“先回避一下好吗?我要换衣服。”
“好的。”丽桦离开房间。
许鸢被子下什么都没穿。
昨晚谢盈朝抱着她入睡,可她一宿没有睡着,因为疼痛,也因为万圣夜发生的种种。事后谢盈朝倒是很快入睡,他赤.裸的胸膛贴着她的脊背,明明温热,胸腔里也有跳动的声音,但却让她感觉到难言的冰冷。
许鸢站在镜子前,她身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和气味。
其他地方还好,但侧脸也被他吻出一道红印,只能靠粉底来遮挡。
她简单打理了一下自己,才请丽桦进来。
丽桦一进来就注意到许鸢今天化了一点淡妆。
她皮肤底子本来就白,现在更是白里带着清透,有点病态的美弱感。
她穿着长裤,上衣是七分袖的,把身上的痕迹大多都遮住了,只是小臂那一处齿痕,她留在了外面。
“许小姐,需要我帮您请医生来处理一下伤口吗?”
“不用了。”许鸢看着伤口。
谢盈朝在那男生留下的指甲印的位置叠了他的齿印,他昨晚暴戾的情绪是因为她不仅被人碰了,还被人弄伤了。
他并非心疼她,而是对于自己的东西有种强烈的占有欲。
如果是那样,那么她把齿痕外露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能平息一点他的怒火,让她今晚好过一些。
许鸢去到餐厅的时候,谢盈朝正在等她。
他习惯于早起处理事务,也习惯于等她吃早饭,至少这一年以来,都是如此。
他看到她刻意露出了手臂上的牙印,虽然没说什么,但许鸢能从他比昨夜软化的神色里看出他的满意。
谢铎和谢静秋坐在餐桌两边,吃饭的时候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许鸢坐在谢盈朝的手边,她坐下,才发现今天的餐桌上多了一个人。
在谢铎的下位,谢斯止拿调羹随手搅动着面前的汤碗。
他坐姿很散漫,直到谢盈朝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懒懒地坐正了。
似乎也是才发现许鸢的出现,他扬起头,给了她一个克制的笑:“早啊,嫂子。”
许鸢愣住了,一年不见,他突然出现在面前,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没有回应,谢斯止的脸上露出一个难过的表情:“看来嫂子已经不记得我了。”
许鸢这才惊醒,她掩去情绪,平静回道:“早。”
谢盈朝把报纸放到一边,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你在N国拿下了金斯莱家族的军.火独家代理权?”
谢斯止笑笑:“没有。”
“那还敢回国?”谢盈朝眉眼不抬。
“关于这件事,我打算今晚去大哥的书房,好好解释。”谢斯止拖长的尾音带着慵懒的意味。
有些事,不方便在餐桌上交流。
谢盈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谢铎和谢静秋近况。
作为谢氏的继承人,他们在念书的同时早就参与了家族的事务,谢氏旗下的一些生意,他们也相应地接手了。
每天清晨,谢盈朝都会过问几句。
一桌上,大家的饮食更不相同,有人西式,有人中式。
许鸢面前照例是一碗白粥,她低着头搅弄碗里的粥,目光却忍不住朝对面瞥去。
谢斯止只吃了几口就停下了,他手肘搭在桌沿上,衬衫的袖口弯起,右手正慢条斯理地拨动左手腕骨上的一串沉香珠。
那串珠子的颜色并不算好。
许鸢看着他的动作,恍惚了一瞬。
一年了,他还戴在手上。
谢盈朝注意到他拨弄珠子的声音,瞥了一眼:“这不像你会戴的东西。”
“别人送的。”谢斯止随口道。
“在N国遇到了意中人?”
他笑笑:“算是吧。”
许鸢捏着勺子的手顿了顿。
吃过早饭,许鸢正要坐车去学院,喇叭声在身后响起。
谢斯止从驾驶室的窗户里伸出一只手,手腕戴着那串沉香珠。
他靠在椅背上,闲散地看着她:“我没记错的话,你那辆车的车牌不在学院允许进入的车辆名单上。”
他看了眼表:“走进去会迟到,我送你。”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没有任何私心,只是因为要迟到了,所以送她。
许鸢被他那平静的语气蛊惑到了,她回头对司机交代了一句,坐上了谢斯止的副驾。
谢斯止似乎格外钟爱黑色,常穿黑衬衫,却很少重复。
许鸢有时会怀疑,他是不是有一柜子不同款式的黑色衬衫。
一路上,谢斯止沉默地开车。
偶尔,他腕间的沉香珠会磕到方向盘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引得许鸢侧过脸看他。
相比一年之前,他外貌上没什么变化,神情也如旧,只是眼底沉积着一层很深的,她看不穿的东西。
“你没有晒黑。”
是许鸢先开的口,她也没想到一年后再见谢斯止,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待在房间里当然不会晒黑。”谢斯止目不斜视,注视着前方的柏油路。
“新闻里说,N国一直在内战,你还好吗?”
谢斯止轻轻弯动唇角:“不算太坏。”
“N国的战乱持续了很多年,你们说的军.火生意……”
“又要教训我了吗?从道德的层面上。”
许鸢被他先一步截住了话头,反而无话可说了。
谢斯止淡淡道:“我在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做令你生气的事,只是这件事很复杂,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许鸢没再问了,她向来很有分寸。
又没有话题了,车内寂静,许鸢想了想,再次主动开口:
“一年前,你没招呼就离开了,我问过谢铎,他说让我亲自问你,那晚你烧了谢盈朝的玫瑰田,是……”
“许鸢。”谢斯止打断了她,没有让她把那句“是为了我吗”问出口。
他眼底看不透的阴霾稍稍散去了,眼眸明亮地凝视着她:“你认识一个叫肯·哈勒姆的人吗?”
许鸢想了想,继而点头。
关于肯·哈勒姆的身份,她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N国人,并且在N国很有能量。
大半年前,他受邀参加谢氏的晚宴,是谢盈朝的客人,但谢盈朝和他不算熟,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晚谢盈朝搂着许鸢的腰,对肯·哈勒姆介绍,她是他的未婚妻。
谢盈朝和他聊了许多N国的形势、谢氏在海外的生意,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过远在N国的谢斯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