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谢斯止手中的飞镖嗖得射了出去。
他接过谢铎手里的文件,解开缠绕的线绳,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文件上调查的是许鸢与裴霁言。
查找过去发生的事有些难度,但谢铎的人脉不可谓不强。
不光找他们从前同学打听、探访,甚至还在其中附加了许多监控、路人拍到的照片。
沧城市中心图书馆前,裴霁言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女孩准时到达后,两人在馆前广场喂了一会儿鸽子才并肩走进去。
美术展上,两人站在一幅画作前看了好久,头离得很近,亲密地低声交谈着什么。
许鸢所在的社团组织义卖,裴霁言虽远远站着,目光却一直落在少女雪白的侧颈上。
诸如此类的,还有许多。
不难从这些痕迹里看出两人的关系,就算不是恋人,也远超于普通的朋友。
谢铎庆幸这些资料里没有开房记录之类的东西,否则谢斯止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
他端详好友。
谢斯止在N国,曾经失踪了四个月。
后来恢复了联系,他对那四个月的去向绝口不提。
这次回来,虽然他说话做事看似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但谢铎能感觉到,他变了很多。
那是一种很难觉察的气质上的改变。
从前的谢斯止,年龄摆在那里,心思再深沉,终究带着一点少年透彻的稚气。
可现在的他,仿佛一道深不见底的幽谷,被迷雾遮掩着看不清内里,即使他微笑、扮乖,也很难驱除阴鸷的气息。
“其实你不用在意裴霁言。”谢铎忖度着开口,“就连联系青木帮这样的小事,都会被他家老头子关上几个月,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就算喜欢许鸢也不会出格,估计连手都没拉过。与其在意他,不如在意谢盈朝。”
谢斯止掀起眼眸:“许鸢不会喜欢谢盈朝。”
在被禁锢了自由、折断了双翼之后,那是非感分明的女孩,怎么可能喜欢谢盈朝?所以他不在意。
可裴霁言不一样,他和她都是能够坦然站在阳光下的人。
他和她一样温柔,一样明朗,站在一起,就连谢斯止也不得不咬着牙承认,他们很登对。
但他不喜欢。
不喜欢她和别人登对,不喜欢她坐他的车子,更不喜欢,她的一颗心除他以外,放在了别人身上。
……
餐厅顶层,甜品屋。
甜品屋也是学院为赞助家族提供的优待,甜点师是专门从K国请来的,只有极少的人能进来享用美食。
这里比图书馆更加安静,午休时,许鸢常在这里看书。
尹荔下巴拄在桌上,坐没坐相,眼巴巴看着窗外长出了一点花苞的冬樱林,一副很没精神的样子。
她总唉声叹气,闹得许鸢注意力也不能集中。
许鸢合上书:“昨晚万圣夜,你找到人保护你了吗?”
提起这个,尹荔叹气声更重了:“没劲。”
“他们心思都写在脸上呢,虽然无论搜到什么好东西都会给我,但太殷勤了我又不是傻子,如果我不是尹家的大小姐,他们还会理我吗?想找一个真正喜欢的人怎么那么难啊?”
她才二十岁就发出这样沧桑的感慨,许鸢不由莞尔:“你喜欢什么样的?”
“家世怎么样无所谓,最好是要长得帅,心地好,还聪明,我自己智商不太行,就想改善下一代的基因。”尹荔抠着手指玩,“说起来,裴霁言其实挺符合我的择偶标准,只是他不行。”
“怎么不行?”
“他喜欢你啊。”尹荔大咧咧说道。
许鸢连忙捂她嘴,尹荔按住她的手:“哎呀没事,这里又没有别人,放心,我嘴严得很,不会在外面胡说的。”
作为许鸢的朋友,她很懂得许鸢的处境。
“你怎么知道这些?”许鸢脸红着问。
“裴霁言一向和女生保持距离,昨晚却要我把你带到那间没人的教室,猜也能猜出来吧?换成是别人我才不会帮忙呢,但我从小就认识裴霁言,知道他肯定不会伤害你,才把你带过去了。”
“除了喜欢你之外,他太有教养了也是缺点,你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喜欢他!他对女孩很绅士,从不说重话,对方哭一哭,他就心软地把礼物收下了,可正是因为这一点,那些女孩们都觉得自己没有被彻底拒绝,还有机会。”
“我们两家虽然背景相当,可你想想啊,我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女,要是跟裴霁言结婚……”尹荔开始畅想了,“以后想要撬墙脚的女人不知道会有多少,我才不想成天盯着丈夫身边的莺莺燕燕呢。”
“他不是会留莺莺燕燕在身边的那种人。”
尹荔笑得像只狐狸:“你又知道了?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裴霁言?”
许鸢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你是问什么时候?”
尹荔刚要追问,手机上有消息弹出来。
她瞥了眼,兴奋地从椅子上蹿起来:“噢噢噢!裴霁言在击剑馆和人打比赛!我们快去看!!”
许鸢被她扯着往外走,无奈道:“不是刚刚还说他不行吗?”
尹荔花痴道:“这是两码事,你不知道帅哥击剑有多好看!像裴霁言那样的帅哥击剑更是全人类的瑰宝!他击剑课的成绩很好,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想不开,上赶着和他打比赛。”
……
许鸢和尹荔去到时,击剑馆已经围了很多人了。
尹荔为了要看人类的瑰宝,硬是拉着许鸢挤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比赛的金属道上,两个穿着白色击剑服的人相对站着,都戴着击剑面罩挡住脸,一个蓝色,一个黑色。
尹荔根本认不出哪个是瑰宝,还是问了身边的人才知道,蓝面罩的是裴霁言。
比赛开始后,两人手中的剑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朝对方身上劈砍刺去。
尹荔:“他们打得好凶啊,我上次看的比赛明明就很优雅。”
“是不同的剑种。”许鸢给她解释,“佩剑比赛很考验速度和反应力,一般很快就会有人得分了。”
虽然她这么说,但两个人纠缠相当久。
足足半分钟后,裴霁言手中的剑才刺在黑面罩的胸口处,拿下了第一分。
现场的女生一阵欢呼。
尹荔嘿嘿笑:“我就说裴霁言很厉害吧?”
许鸢安静地看着。
比赛继续,许鸢发现,那黑面罩的攻势相当猛烈。
他一开始出剑还有点生涩,像很久没碰过剑了,但随着比赛进行,他动作之间的感觉也在慢慢找回。
从出剑的姿势、速度、角度,无论怎么看,都是绝对的高手。
裴霁言的上风渐渐变成势均力敌。
再渐渐的,在黑面罩猛烈的攻势下,比分的优势开始倾斜。
“黑面罩是谁啊?”尹荔惊讶道,“裴霁言一直是击剑课的第一,不可能有学生比他更厉害啊,难道是老师吗?”
黑面罩一剑劈在裴霁言的头盔上,惹得现场的女生齐齐惊呼。
甚至还有女孩想跑到赛道上去检查他有没有受伤,被裁判动手拦住。
比赛已经过去五分钟了,还有四分钟就要结束。
裴霁言刺中对方十剑,黑面罩则刺中了他十二剑。
先刺中十五剑者获胜,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黑面罩的胜算很高。
在最后四分钟内,裴霁言的攻击变得格外激烈了。
黑面罩有些心不在焉,他原本面朝着人群,突然朝许鸢所在的方向回了下头。
同一时间,裴霁言的剑朝他颈部劈来,他竟然不挡不避,脚步顿住站在原地,任由那一剑劈在了身上。
按理说剑刃是钝的,防护服也很结实。
可那一剑却不知怎么,直接穿破了他的保护服,在他脖颈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现场女生尖叫起来,裴霁言也愣住了。
黑面罩静站了一会,随手抹了抹脖子的血,摘下面罩。
如果看身形许鸢还有所怀疑,那么看到那茂密漆黑的头发,她就已经认出了他是谁,尽管他背对着她。
“谢斯止——”她朝他跑过去。
他脖子的伤口不深,但在流血。
许鸢看不出来伤口的深浅,只看到了很多血,紧张得指尖颤抖:“你为什么不躲?”
她看得很清楚,最后一剑他完全可以躲开,只是他自己停住了。
谢斯止低顺着眉眼,头发被汗浸湿了。
汗珠沿着脖颈流进伤口里,让他看起来有种湿漉漉的可怜感。
他看许鸢的眼神像只小狗:“他把我弄伤了。”
“我受伤了,流血了。”
他仰起头,用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你该解气了吧?”
许鸢哑然。
——他是故意的。
故意和裴霁言比赛,故意让他弄伤自己,故意向她示弱,以此求她原谅。
许鸢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个人的逻辑是弄伤自己,就能让她解气?
还是说他认为,比起一个诚恳的道歉,这样受伤扮可怜来得更快更方便?
那剑再稍稍偏离几寸,割开的或许就是他的颈动脉了,他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许鸢沉着脸,语调冷了下来:“你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