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刚刚爆炸震碎的玻璃,如果不是他挡住,那些碎片会溅射在她身上。
她一直都是个是非分明的人。
谢盈朝甚至觉得,就算上一刻他在她身上剜了一刀,下一刻再对她好上一点,她也会一板一眼地和他道谢。
实在难以想象,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大她这样清澈的小孩。
谢盈朝从未对人提起,每回看她哭泣求饶,他心底都有种把美好东西弄脏的负罪感。
其实他也不想那样,但每每看她站在面前,占有欲和欲望总是一起作祟,或许这其中还有一些名为爱的东西。
就像刚刚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即使上一秒还想把她掐死在掌心,下一秒就本能地把她护在怀中,做出那样的动作,甚至没来及思考。
枪声震耳欲聋,漫天星斗绚烂。
两人都没有再讲话,等待着一个他们无法左右的结局。
交战的双方,总会有人倒下,也总会有胜者出现。
时间漫长地推移,很久之后,枪声终于停了,门外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
来人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谢盈朝的眼眸暗了下来。
——他守在门口的保镖全部倒地,走廊血流成河。
站在门外的是谢斯止,也只有谢斯止。
他身上中了几枪,血把黑色的衬衫浸透了。
可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失血和疼痛,晦暗的视线扫视着房间。
在确认许鸢没事之后,他唇角才弯出了一丝看似天真的笑:“好巧,哥也在。”
“我在这里,不是你的功劳吗?”
尘埃落定,谢盈朝没有慌乱,他懒靠在床尾,与谢斯止对视。
在今天之前,谢盈朝从没把这个少年放在心上,直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这些年谢斯止收敛锋芒,早在暗处把他看透了。
他知道怎样激怒他。
他算准了谢盈朝会用这种发泄的方式,来惩罚背叛他的女人。
所以他故意在许鸢身上留下那些痕迹,故意在许鸢的脖颈上涂抹迷药,以此,把谢盈朝引入陷阱。
“这要怪你自己。”谢斯止看见许鸢身上的咬痕和掐痕,目光冷了下来,“我早提醒过你,对自己的女人,要温柔一点。”
他把许鸢抱起来:“不过今天之后,她是我的了。”
谢盈朝忽然笑了。
在这静夜里,他低沉的笑声听起来有些讽刺:“你的?”
许鸢四肢仍是软的,她被谢斯止抱在怀里,能感受到他身上潮湿的衬衫上弥漫的血腥气。
她什么都没有说,安静地敛着眼眸。
谢盈朝抬头,漫不经心道:“在你不顾她的死活,把她当做争夺家族权力的诱饵之后吗?”
夜色里,谢斯止蹙起了眉梢。
第52章
“我是把她当做诱饵没错。”
在承认自己的卑劣面上,谢斯止向来坦荡。
“活在你的阴影里,我做什么都不是秘密,就连人手和枪支都不能调动太多。”
他的人手还没有谢盈朝保镖数量的一半。
如果不是因为出其不意,加上谢盈朝被药性迷住了动弹不得,今晚的他根本没有丝毫胜算。
不说谢盈朝的关系网,能够一通电话叫来多少帮手。
只要他清醒着站出来指挥手下,今夜的城堡,都必定是谢斯止的埋骨地。
赢得艰险,也付出了血的代价。
此刻,只有他一个人还站着。
伤口的血沿着衬衫边角滴到地毯上,少年低头望着自己的大哥:“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就算是自己也可以利用,这不就是你一直奉行的,谢家的做事准则吗?”
谢盈朝雕塑般立体的脸庞隐匿在昏暗的月色里。
迷药流入他的全身,侵袭了神志。
他头脑沉钝,靠着背后的床柱,闭上了眼睛。
药效入口,至少会持续八个小时。
谢斯止不怕他会跑掉,抱着许鸢离开了房间。
走廊上,到处都是被弹孔穿透的尸体,血流成河,触目惊心。
几个世纪前的古堡因为断电而越显阴森,那些死尸僵硬冰冷,犹如面目可怖的冰冷石塑。
许鸢只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他们,都死了吗?”
“大概吧。”谢斯止漫不经心道。
谢斯止找了一个干净的房间,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
刚刚的枪战之中,子弹穿过了他的腹部和锁骨,伤口流血就没有停过,放下许鸢时,她睡裙上已经沾了很多他的血了。
他坐到床边:“让我看看你的伤。”
枪战开始时,手下把一枚震爆弹丢错了地方,导致许鸢所在的房间窗户被炸碎了。
那一刻,谢斯止在外面心脏几乎停跳。
好在,女孩身上除了咬伤与掐痕,没有别的外伤。
他沾血的手抚上许鸢的侧脸,女孩偏头躲开:“你先处理自己的伤口吧。”
因为失血,他体温很低,但比起那更让他感到冷的,是女孩的态度。
——就差把回避他的意思写在脸上了。
如果不是药性还在,她或许立刻就会穿上鞋子逃离他的身边也说不一定。
“我……”谢斯止嗓音低哑,“没有别的选择,你在怪我吗?”
“不是的。”
“许鸢,跟我说实话。”
如果有选择,他比任何人都不想把许鸢以这种方式送到谢盈朝手上。
本来,还有半年的时间把计划做得更周密,但许鸢突然出逃,打乱了他全盘的谋划。
裴霁言的藏匿手段如同小孩子过家家,谢盈朝之所以迟迟没有找来,是因为谢斯止在中间做了些手脚,可即使是这样,许鸢被他找到也只是早晚的事。
什么都不做,任由谢盈朝将许鸢带回庄园,男人的怒火会把她烧成灰烬。
可现在的谢斯止,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与谢盈朝正面抗衡,铤而走险,是他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了。
只是他也在赌,赌谢盈朝不会真的伤害她。
迷药足够让她失去行动力了。
之所以要将她拷在床头,是做给谢盈朝看的。
只有让谢盈朝相信,她是被他强迫,才能降低她受到的伤害。
万一他不幸死在今晚,谢盈朝对她仍有感情,她往后才不会过得太辛苦。
尽管如此,在看到她流血的伤口时,谢斯止还是心疼得快要死了。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不是说过,把一切责任都推给我吗?”黑夜里,他的眼睛显得格外得幽深。
他很想抱她,但浑身都是硝烟味和血迹,又怕会再一次把她弄脏。
许鸢抿着唇,她眼眸垂得很低,把所有情绪都藏了起来。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她朝后蜷缩了下身体,声音很轻,“拜托了。”
谢斯止从不是什么绅士,放在以往,他绝不会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可此刻,他在女孩的身上感受了一种很深的疲倦。
无形的脆弱萦绕着她,让她看上去就在碎掉的边缘了。
谢斯止站起来,他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
谢铎是在两个小时后赶到的。
天快亮了,谢斯止站在露台上抽烟。
身上的枪伤被他自己简单处理过了,这是在N国那一年里学到的技能。
露台上烟雾缭绕,谢铎看着满地的烟头:“一个忠告,伤患最好不要像这样吸烟,不利于康复。”
“医生给许鸢看过了?”
“嗯,只是被咬破了皮肉,她现在已经睡着了。”
楼下,谢斯止新请来的保镖正有序处理昨夜枪战的痕迹。
古堡前的绿茵地上排布了几十具盖着白布的死尸,清洁的佣人正在飞快地处理血迹。
谢铎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理?”
谢斯止在栏杆上磕落烟灰:“谢盈朝在国外遇袭身亡,只要你和谢静秋自愿放弃掌权人的位置,一切就会很简单。”
“静秋她不会善罢甘休,她对掌权人的位置或许没兴趣,但她对谢盈朝……”
“她必须善罢甘休。”谢斯止打断谢铎的话,“你也不想看到,她因为不值得的事而送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