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茶茶
而今年, 这尚还没来得及维护的兄弟关系又出现了新的裂痕。
“……是指, 阿诺德那件事是么?”
对待帮助你许多的莱德家兄弟,你不会再为被迫牵扯进他们琐碎的家常而感到困扰,这会儿耐心地坐到他身边,询问道。
“是,因Omega保护法的规定,即使真相水落石出, 我们也无法澄清。”
“但你们有法庭那里的证明, 起码能避免一些后续的影响, 但为什么……亚伦还是被第一军校退学了?”
你看向青年Alpha的目光, 亚撒对你轻轻摇头,语带无奈:“这件事本来可以操作,但舆论发酵得太严重,加上亚伦在校期间,确实有着诸多逃课斗殴,违反纪律的问题。”
“加上这些,所以才会被劝退?”
“是。”
你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一刻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亚伦当时的情绪,不由得轻声道:“……这很过分。”
一码归一码,如果亚伦真的因违反纪律被劝退,那么也应该等到这件事风波过去之后再清算,然而第一军校在阿诺德事件余波未消时开除亚伦,很难说是不是想要通过这样的借口维护学校的声誉。
阿诺德被“家暴”的事几乎整个联邦都在关注,不意外他们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么,您现在是要怎么做?”你若有所思地问道,“我有什么可以帮上您的吗?”
亚撒微微颌首,承认道:“我的确想请闻鹊小姐帮忙劝一下亚伦,他很听您的话,我想,如果您出面的话,我会有机会和他好好谈谈以后的事,还有……”
你疑惑地看向他。
“我想向亚伦道歉。”他说。
“……是因为哪件事?”
你因军团长的坦白而稍稍惊讶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亚撒听了这句话有些失笑,双手放松地交握起来,金眸专注地看着你,道:“连在您的印象里,我都已经对亚伦做了许多过分的事,看来我这个兄长当得很不称职。”
“没有没有,”你连忙难为情地否认,声音有些迟疑,“我只是觉得,您对待亚伦确实很严格,有时候您的确可以改变一下做法。”
“是指哪方面?闻鹊小姐有没有什么建议?”
“比如说,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您在和亚伦的意见产生分歧的时候,可以采取更温和的做法……”
想起亚伦的断腿,你默了默,视线的余光瞥到这位军团长修长有力的手掌,以一种尽量委婉的措辞提醒他道。
你还是看不出来这么刚正守礼的人为什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咳,您是指他的腿伤?”亚撒回忆了一下,随后手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沉思着做出解释,“那时我不清楚你们关系进展如何,在您已经对他表现出了戒备的情况下,他还是不管不顾地要去见您,我便觉得他顽固不化。”
“总之,是我的错。”
“您也是为了帮助我,关系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处理好的,这话您也说过。”你站起身,说道,“您提的这件事,我会找机会和亚伦说,只是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听我的话。”
“您愿意帮助我,就已经让我十分感激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他将你送到楼梯口,似乎是不确定亚伦会不会又在你的门口守着,你们便十分默契地在这里道别。
“对了,闻鹊小姐。”你转身时,亚撒又压低声音,唤住你,“有件事情需要告诉你,望你不要介意……后天是亚伦的生日,我想,您在这里的话,那天他的心情应该会不错。”
“生日?”你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随后意识到什么点点头,“好的,我记住了,那天我想办法和他提一下这件事。”
“咳,麻烦您了,那天我会早点回来。”
你看着面前这沉稳严肃,不放心地皱紧眉,仿佛将什么要事交到你手中般的军团长——实际上也只是苦于处理不好兄弟关系的哥哥而已,你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嗯,那我和亚伦等您回来。”
你说道。
一从皇家出来,你的精神便松缓下来,即使今天已经睡了一下午,一挨枕头,你还是迅速地陷入了梦乡。
不知是不是因为睡前参与了一场关于兄弟间矛盾的谈话,你迷迷糊糊地做起梦来,有关艾尔,亦或者是那个人的梦。——你好像又回到了高中的那段时光,和薛放关系好起来后,你曾在那样的重迫下得到了一小段喘息的时间。
“……鹊。”
“小鹊。”
沉重的躯体被温柔的水流向上托起,你恍然从梦中惊醒,失神的眼眸盯紧面前托着下巴笑看你的黑发少年。
十六七岁的少年Alpha,头发凌乱,双手插兜,仗着年纪的优势显现出散漫悠闲的帅气,他俯身走过来,伸出一根指头在你眼前晃了晃,像是逗弄发呆的猫咪一样,好笑问你:“怎么有人看书看着会发起呆啊?这书很难吗?”
“……不算难。”
“让我看看,《如何走近Alpha的内心,8-12岁版》……这是什么啊?!”
你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你明明在很正经,很认真地填补着自己薄弱的地方,为了这次回家不再让父母为你和艾尔的关系担心——起码他在别别扭扭贴贴你时你不能再逃走了,于是你一本正经地答:“是我处理和弟弟关系的辅助工具。”
“你有个弟弟?还是Alpha?啊不对……哪有人要看这种书和弟弟处理关系的,亲人不都是自然而然地相处的吗?”
“不可以吗?”
他看着你,然后举着双手被你困惑的眼神打败,有些脱力地抚着额头,轻声呻/吟:“不,也不是不行。”
薛放叹过气之后,一撩衣角,潇洒地在你身边两米处坐下:“不过这里有个现成的Alpha,给你个机会,有什么想问的可以趁现在问,趁着免费随意问吧!”
你看他得意洋洋的面孔一眼,觉得不太靠谱,但还是很给这唯一的朋友面子,合上书道:“我想弄清楚他在想什么。”
“嗯?具体说说。”
“我和艾尔……就是我的弟弟,我们的关系从小就说不上好,可能是因为我这边处理得不行,因为我身上病症的缘故,很抗拒和他接触,现在还在努力改正。”
“嗯嗯,好孩子好孩子,正在努力改就好,你弟弟肯定也知道这回事,不会怪你的。”
薛放双手抱臂,闭着眼点头安慰你,你有些犹豫,咬了咬唇,接着轻声说下去:“然后,我想好好和他交流对话,但是……”
“但是,”你纠结地看向薛放,几乎有点像是求助的眼神,“他总是贴上来,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
薛放怔了怔,睁开一只眼瞥瞥你,随后又赶紧闭上,怕再看就忍不住一直看下去。
他煞有其事地握拳咳了一声,分析道:“那你们的关系确实有点奇怪,你和弟弟没有多少交流,但是他却喜欢和你肢体接触,你讨厌他这样。”
你点了点头。
“父母会调和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父亲他们,会管一点艾尔,然后只会说让我努力,我知道他们很想让我和艾尔的关系变得正常,但是……”
“ok,明白了。”薛放比出个手势,安慰你道,“我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用这么纠结。”
“……什么意思?”
“反正你在学校里嘛,和他也接触不到,既然想和他先从对话修复关系的话,每隔几天打个电话什么的,说一下身边的事,再聊聊天,慢慢就可以了。”
你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薛放,你还从没有想过这样去做,也许是你的潜意识里还在抗拒着和艾尔交流的缘故,你下意识地排除掉这些主动会和他有所接触的选项。
……但是,这样做好像也——
你抱紧怀里的书籍,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有些茫然,听到薛放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有终端。”你看着他,认真表明道。为了保持学校效率,父母和艾尔给你买的两个终端都被你放在家里了。
“还当是什么事……”薛放看你一眼,嘟嘟囔囔地从口袋里掏出终端,扔到你的膝盖上,“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打个电话吧,让我也见见你弟弟什么样。”
“……”
“不用担心,”薛放蒙着眼都知道你的顾虑,拍拍胸脯道,“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没事,去吧。”
尾音碎裂。
世界天旋地转。
你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薛放年轻的脸庞化作雨丝烟雾消融在窗外的风景中,外面还在下雨,你将指尖点上冰冷的车窗,那丝凉意仿若顺着指尖游走侵入进你的肺腑,你禁不住瑟瑟发起抖来。
你的身上也有许多水,眼睫都变得沉重潮湿,你伸手拢紧肩上的外套,将自己埋在雪山冷冽微苦的气息里。
你感到一丝微微的安心。
“……”霓虹摇晃,在前座男人的金发上落下斑驳的光影,他侧身,薄削锋利的唇线微微张合,你却什么都听不到。
“……我很好,”你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茫然,停顿之后,笨拙地道谢,“谢谢您,阿尔先生。”
“您一直在帮助我,真的很感谢。”
“我有和人好好相处,咦?艾尔吗……他,嗯,他也是。”
抱着想要报答对方的心理,或许这位先生这么帮助自己,本就是因为自己和艾尔生活在一起的缘故,血缘这种东西始终将他们联系在一起,你能理解。
“阿尔先生,您是想要了解艾尔的事么?”你鬼使神差般问道,“我可以……”
你已经在和艾尔修复关系了,你从没如此庆幸过自己的决定,你可以帮到阿尔先生的忙,可以告诉他许多关于艾尔的事。
……你的声音被男性Alpha含笑温润的嗓音所截断,恍惚间,你看到他对你摇了摇头。
他那时的回复,是什么来着?
你茫茫然在回忆的海洋里四处捞寻,却一无所获。
莫名地、你感到一丝头痛欲裂,直觉不能再想下去——你不愿再回到那段时光,那分明是充满了引诱和欺骗的陷阱。
但你无法制止痛苦的思绪四处逸散,梦境连环相扣,牢牢将你禁锢在其中,你从喉间发出细细的喘息,满头冷汗地将眼眸聚焦,终于得以看清面前焦急无措的人影——仍旧是高中时期的薛放。
“小鹊,小鹊……怎么样?”
“你怎么会来?”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像是被设定好程序那样,你照着记忆里的台词念下去,“不是要转学了么,怎么还有空过来管我的事?”
“不去了。”他握上你的肩膀,将制服领口轻轻拨开,这其中没有任何情/色的味道,你平静坦然地任由白皙的肌肤暴露在他眼下。
血痕和淤肿扭曲地蜿蜒着,渗出血丝,还没有做任何处理。
“是,那个混蛋?”他不忍再看下去,紧紧搂着你,声音都有些发颤。
“没事了,没事了,”薛放神经质地一遍遍低声重复着,“我哪里都不去,我陪着你。”
你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薛放的悲愤和怒意,像是一名真真正正的,来自多年后的看客,薛放的身影消失之后,你迎着日光,平静地看向自己的掌心。
事实上,那时的你也十分平静。
你以为的援手,实则是造成这一切的祸根,幸而在他直接的,或者那些间接的逼迫下,你每一次都会反抗,受伤的经验积累起来,竟成为了你脱困的主要助力。
你至今记得拿起花瓶砸向那人头颅的触感,血液溅上地面,你第一次意识到人体是如此脆弱,也如此韧性强大,他流了那么多血,可却还在笑着对你招手,唤你到他的身边去。
“小鹊,不要任性。”他说,“…过来。”
你感到汹涌的恶心。
那次之后,他再也没出现在你面前,你毫无差点过失杀人的罪恶感,倒是秉承着遵守法律的好态度去报警,也去自首过,那人的消息却如同泥牛入海般杳无回音,你没有受到任何传唤或惩罚。
这之后,仿佛在谁刻意的授意下,你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薛放转学,欺凌你和追求你的人渐渐不见踪影,你日复一日地认真完成着自己的学业,偶尔放假回家时,你听到父亲和母亲困惑地交谈,说那位先生好久没跟他们联络了,只是每月依旧会打钱来,钱比起之前给得更多,这让他们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