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宝光相直
他眉尾轻动,虚眯着眼逼住徐嘉志,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你亲眼所见?”
“那当然。”徐嘉志冷冷一笑,“当年我在外面欠了赌债,摸进他家想偷点钱,拿了钱正要走,结果好巧不巧碰上他带夏婕回来,甚至他都等不及回屋,在客厅里就跟条公狗一样在人家姑娘身上发情。”
岑浪锁紧眉,敛起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沉下嗓音问他:“证据呢。”
徐嘉志听到这话,突然默了下,转身又躺了回去,半晌道:“给徐嘉合了。”
岑浪没急着开口,略微思考了几秒,
“你把证据给他,他答应保你出来,是么?”
“不愧是太子爷,脑子转得真快。”他换了个姿势歪躺着,瞥他一眼,凉凉哼笑,“这还得多亏你身边那位女律师啊,要不是她当初搞我,也不会给徐嘉合这个机会。”
岑浪恍然明白过来。
来之前,他还有一点没想清楚。
既然徐嘉合知道徐嘉志手中拿捏着他的把柄,而他持续十几年来一直被徐嘉志要挟塞钱,为什么突然会为了遗产起诉?
他不怕自己的劣行被公之于众么。
直到刚才,他倏然想通了这一点。
倘若对徐嘉志来说,这份证据是他用来威胁徐嘉合最后的王牌,那么他必然不会轻易拿出来。
所以他才会先跟踪时眉,找她的不痛快,企图唬住她,却不想反被时眉搞进去。而如果这一切都在徐嘉合的掌控……
他料到依徐嘉志的性子肯定要先去找自己的代理律师时眉;又料到时眉不是吃素的,会让徐嘉志吃不了兜着走;
最后在徐嘉志不得不有求于他的时候,他再出手要回视频证据,保他出来。
可是。
岑浪眉骨愈渐拧深。
从他跟徐嘉合几次交手的经验,他并不觉得徐嘉合是这么精通算计甚至还懂点心理学的人。
总觉得他背后……有人在指点。
“我听说那女人最近又在帮夏婕打官司了,你今天来这儿,是想找我拿证据吧?”颓烂的男人在幸灾乐祸,
“这他娘的就叫搬起石头——”
岑浪一脚踹在他脸边的沙发上,懒得跟他兜弯子,单刀直入嗤声揭穿他:
“备份在哪?”
徐嘉志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算他妈老几,就算我有我又凭什么给你?”
“不想赢一回么?”
岑浪没由来地这样问了句,漠然冰冷的眼神直直钉住他,字词半讥半嘲,
“从小活在徐嘉合的阴影里,父母不疼,长辈不爱,所有人的目光都瞩目在哥哥身上,这让你无时无刻都活得很痛苦,不是么?”
徐嘉志身体瞬即僵住,面色突变。
“现在,机会就摆在你面前。”岑浪手持木棍敲杵几下地面,他目光讥诮,循循善诱的口吻缓慢得更像一种心理压制。
他说:“要不要试试,一起毁掉他。”
……
庭审现场整整持续一上午,饶是再怎么经验丰富,时眉还是忍不住捏了把汗。
好在,她的心理足够强大。
好在,在这之前岑浪已经将一切细节替她铺好,带着她一遍一遍反复模拟庭审现场,以合理精准的逻辑体系与严密且系统的切实物证闭环证据链。
好在,一审判决结果没有让她失望。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数罪并罚,徐嘉合下半辈子算是牢底坐穿,且时眉所提出的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赔偿款也被准予。
好在,她也没有令夏婕失望。
当然,徐嘉合一定会提起上诉。
“没关系,这官司我必然是要陪你打到底的,就打到他没钱上诉为止。”
法院
门口,时眉这样告诉夏婕。
夏婕今日换下了黑裙。
脱掉了黑色裤袜,一身浅红色短袖连衣裙,裙边及膝盖位置,露出常年没能见到阳光的细白小腿肌肤。脖子上遮掩伤疤的红丝巾换成一根复古山茶花项圈。
其实,秋末的天气已经很凉了。夏婕身上的连衣裙并不适合当下这个季节,但是有什么关系。
至少这符合她此时此刻,
摆脱束缚,汲取自由,重获新生,
往后只为自己而活的心情。
偏分中长发短至锁骨,替代原本的及腰长发,额前厚实刘海不见。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观察到她的长相,时眉脱口而出:
“夏婕,你很漂亮。”
还有一句:
“你真的很漂亮,不止今天。”
夏婕抬起眉眼,从来灰败发黯的双眸是在今天这一刻滋生稀微亮度,她笑了。
尽管是很浅很淡的弧度。
但她还是笑了。
她看着时眉,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地跟她说了一句:“谢谢。”
她也还有一句:
“谢谢你,时眉。”
谢谢你的帮助。
谢谢你的陪伴。
谢谢你,夸我漂亮。
平素八面玲珑的魔女,此刻面对夏婕这样真挚而直白的道谢,反倒有些赧然,她无意识抬手摸了摸头发,说:
“先别急着道谢呀,我们接下来还有一仗。”
跟徐嘉合的离婚官司。
徐嘉合被判刑,那么夏婕跟他的离婚官司就变得没那么难控制了,她要帮夏婕争取到最大程度的权益,钱、车、房、孩子,一样不落。
“请问,是夏婕女士吗?”
夏婕出声之前,后方突然响起一道女人的声音,切入两人间的对话。
两人同时回身望去——
一位身穿青花瓷复古真丝连衣裙的女人,外披墨绿收腰裘绒大衣。四十岁中半的年龄,长发精致盘绾成髻,斜插一根和田玉簪,气度高雅出尘,保养姣好。
初见的陌生人对夏婕来说还是有些局促难安,她稍稍后退两步,低下头轻语:
“我是。”
时眉下意识想上前将夏婕挡住,徒然却看到出现在中年女人身后的岑浪,或许是一刹那与他的灵犀默契,让时眉顿住脚步,站在原地没有挪动。
她的直觉告诉她,
这位中年女人并不会伤害夏婕。
也许……
“您好,我是「別不同艺廊」的负责人,这是我的名片。”
中年女人没有更进一步靠近夏婕,而是就站在原地,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眉眼温和,语速轻缓而柔,
“可能我这样贸然来打扰有些唐突。是这样的,上个月我去平潭镇海边采风,恰巧入住在「初夏民宿」。”
听到父母的民宿,夏婕怔愣了一会儿,良久后眼眶泛红,急切问道:“是我爸妈出了什么事……”
“不是的,你别误会。”
中年女人轻笑摇头,她似乎有一种足以平复人心的力量,很快令夏婕镇定下来,随后解释说,
“我在房间里看到了你的挂画,感觉实在有灵气我非常喜欢,于是向你父母打听到你的联系方式。”
夏婕几乎懵在原地。
过了会儿,她像是反应过来一般,低头看向手中的名片,震诧出声:
“别不同……您、您是别尹教授?!”
时眉听到这个名字后,悄悄拿出手机,点开百度快速输入后搜索。
结果一看吓一跳。
别尹教授。
港厦美术学院院长。
全国学画画的艺术生谁不知道,别尹教授的课比她的画还难求。
别尹在这时稍微走前两步,将手中的一封函书交给她,淡笑开口:
“我们艺廊最近在川西刚刚成立一家美术分馆,正在广纳同行人才,不知道夏婕女士有没有兴趣来了解一下。”
条件反射一般,夏婕在听到对方这句话第一反应,是迅速收回自己的断指右手,背在身后,眼神变得些许难堪。
别尹自然觉察到她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弯起唇,仿佛完全没有在意到她的异常一般,继续笑道:
“如果你有意向的话,可以试试来我这里从画廊讲解员做起,薪资待遇一切好谈。不着急,你可以回家后慢慢考虑。”
说完,别尹向两人微微颔首后离开。
时眉也很快与夏婕做了道别,然后她走向始终站在距离几人不远处的岑浪,半眯起眼,没头没脑地问了他一句:
“别尹教授跟江峭是什么关系?”
她没有忘记,
岑浪的朋友江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