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其
刚手术完,病床上的人脸色惨白,眉头紧皱,不知是因为疼还是睡得不安宁。
贺星沉挪了挪椅子,靠近些,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她相比十年前瘦了许多,十六岁的姜墨是娃娃脸,脸颊圆嘟嘟,两个小梨涡像是用刀雕刻的,不真实。可如今娃娃脸变成消瘦的瓜子脸,梨涡凹陷,越显沉醉。
贺星沉轻抚着她指节上的软肉,小声似自言自语:“不是让有事找我,怎么,十年不见,把我当陌生人了?”
还去相亲,别人给你介绍你不会拒绝吗?真相上了是不是准备结婚?
对你好了那么多年,就不肯回头看看我?要嫁别人?
贺星沉觉得自己养了个白眼狼,专吃他心。
姜墨忽地嘤咛一声,贺星沉站起来,右手在她额间探了探,温度还好,正常。
复又坐下,盯着人,视线不移。
他想他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这辈子才被赋予使命,从一生下来就欠她的,她身体不好不断生病,他只能去做医生,她被幼儿园小朋友欺负,他得为她出头,她成绩不好他要负责,从小学一直到高中。
她一言不发出国,他得等,一等,十年。
他这一生只有一件事要做,照顾她。
这是他从小的认知,也是刻在心里的责任。
可就这么一件事,他做不好。
这十年她吃了那么多苦,自己却不能陪在身边,一回来,住院手术,他也没能陪在身边。
从昨天到现在,那个病了要吃糖的小女孩,那个骑自行车摔倒能哭半天的小女孩,如今咬着牙吞下委屈疼痛,都不愿告诉他了。
贺星沉眸光黯淡,眼尾泛红。
夏日晴光叠叠,越近正午越加闷热,病房里空调温度适宜,从外看来,男人静静坐在病床边上,一动不动。
姜墨睡了半个多小时,被麻醉消散后的疼痛唤醒,一睁眼,对上道暗昧视线。
她想了想,原来不是做梦啊,真的是贺星沉。
嘴上笑着,眼角却泛出泪,说出口的声音沙哑不已,“你怎么在这里?”
贺星沉还握着她手,温和问:“我是谁?”
姜墨浑身疼,疼得脑子不清醒,凝视他半分钟,“阳阳哥哥。”
贺星沉敛眸,唇角荡漾起浅浅笑意,目光灼灼,对她说:“姜墨,你要不要嫁给我?”
第25章 (一更)
姜墨的不清醒霎那间消散,怔在床上。
不知道贺星沉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惊悚的话,她心里震惊不已。
要是此刻躺在床上的是十七岁的自己,那么她应当会欢欣雀跃,害羞又惊喜,忙不迭点头。
可是她如今27,早不是那个可以不管不顾的无忧少女。
嫁给他......结婚......是前十年一刻没敢有过的念头。
姜墨不知该如何反应,装没听清,闭眼,把手抽回来,摸上腹部,低声道:“疼……”
贺星沉撇下多余情绪,语气温和:“手术后会有这样一段时间,大概持续1-2天,如果很痛我让护士开点药。”
伤口处疼得厉害,但不是不能忍,“先不用。”
整间病房只她一个病人,没人说话,安静异常,贺星沉没走,姜墨一睁眼,看到的还是他,忍不住问:“你不上班吗?”
“请了半天假。”
“噢。”想几秒,姜墨继续说:“我请护工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贺星沉思考一会,站起来,“好,我晚上过来。”
“哎不......”话没说完,人已经离开。
等病房里真正只有她一个人时才有心思去回想他那莫名奇妙的一句话。
想来想去想不到原因。
一个男人什么情况下会说出让一个女人嫁给他这样的话,是因为爱吗?
可,贺星沉爱她吗?
中学时尚可以说是对妹妹的照顾,但十年间的空白,他们间还有什么?
姜墨不敢相信,最后只能归结于贺星沉没分清亲情与爱情,也没明白婚姻意味着什么。
而另一头,出了病房的人站在走廊边,暗自苦笑,他是逃出来的。
因为求婚被拒。
还是连一个否定答案都没有那种。
心中顿时又酸又涩。
可想想又觉得这样确实过于草率,求婚应当正式些,给她应有的仪式感。
下次吧,再准备准备。
跟护工交代了照顾手术后病人的几个要点,又到值班室找到住院大夫,让他们随时关注43床情况,有问题立即联系,贺星沉离开住院部。
最近三天有两台手术,不忙,贺星沉跟主任请了明后天的假,主任吃惊:“有什么事?”
贺星沉实话实说,“家里人生病住院,我得去照顾。”
“住我们院?”
“嗯。”
“哪个科室,我去看看。”
贺星沉笑笑,“没什么大事,不用。”
“那行,有需要告诉我,我去打个招呼。”
“谢谢主任。”
下午查完房,把自己手上病人交接给同事,贺星沉脱了白大褂,去往普外病房。
姜墨还没能下地,脸色比上午好许多。
贺星沉没看她,一边卷着衬衫衣袖一边张望,可能是在找护工。
他脸色正常,似乎忘记早上说过的话。
可姜墨心底仍波涛汹涌,只好先开口打破自己心里那份尴尬:“你怎么来了?”
贺星沉不太喜欢她说这些话,仿佛他过来是多惊讶一件事。
“下班了不就过来?”
护工回来,贺星沉问她下午情况,答完,他挥挥手让人离开,姜墨呆住:“怎么让人走了......”
“晚上我留这里。”
“???”
“我没事,护工阿姨挺好的,你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后面两天休息。”
“???”
她一个动弹不得的病人与他争辩不了,而且根据经验她也改变不了他做的决定。
这事就这么单方面定下来,不过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做什么,姜墨现在伤口还疼,也吃不下东西,除了睡觉没其她事可以做。
但她睡觉睡不安稳,手背上的留置针太大,她害怕碰到,放哪都不舒坦。
姜墨考虑了一会,叫他:“贺星沉。”
贺星沉看过来,“不舒服?”
“不是,护士说我今天不用再输液,我能不能把这个拔了?”姜墨示意他看自己手背。
贺星沉忽然想到什么,轻声笑,姜墨不解,“你笑什么呀?”
她睡觉不太老实,喜欢翻来翻去,小的时候在他床上能把被子滚成一团,长大后趴在课桌上,一分钟换一个姿势,像患有多动症。
接收到床上人不善目光,贺星沉止了笑,“这是留置针,方便明天早上输液,要是拔了,还得再扎针。”
“没事。”她扎针都扎习惯,比起一晚上带着这东西她宁愿早上来那么一针。
贺星沉按铃叫护士,护士过来,看向贺星沉,“贺医生,怎么了?”
“帮她把留置针取了。”
“噢,行。”
针头一取走,姜墨瞬间觉得右手解放,等护士离开,姜墨说:“你要不回去吧,你在这我怪不舒服的。”
他眸一沉,“我让你不舒服?”
姜墨赶紧解释,“不是,就是护士医生看你看我都怪怪的......”
贺星沉给她拉了拉被子,不甚在意,“你管他们做什么。”
姜墨想说话,但身体先反应,被子下一声闷响,瞬间让姜墨脸红,从他手里抢了薄被盖在头上。
太丢人了......
怎么什么时候不排气,现在排啊......
贺星沉携起笑,拉下那盖过头的被子,“今天第一次?”
姜墨看天花板,“嗯......”
“下午下床走过没?”
“上过厕所。”
贺星沉递过来杯温水,“还不可以吃东西,先喝点水。”
姜墨从昨晚吃过晚饭就没再进过食,这会确实渴得不行,小心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