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池木栖
但男人很害羞,别扭半天都不敢和阮梨搭话。
阮梨笑笑,装作不经意般说道:“不过我最后不回申城,去阿尔勒什。”
“啊为什么呀?你是申城人不住申城么?”
“嗯,不住申城。”
阮梨想了想,把到嘴边的男朋友改成了:“我老公工作在那边。”
这话一出,车上的三人齐齐望向她。
前排的女生和后排的男人表情明显带着失落,女生遗憾地“啊”一声,随即说:
“小姐姐长这么漂亮结婚这么早?”
“是的。”
阮梨眼底的笑意愈浓,“因为我很爱他呀。”
“那为什么小姐姐你是一个人出来旅游的,他怎么没陪你?”
话音刚落,女生立马意识到了这话说得不友好,连忙摆手解释,“我单纯好奇,没有恶意,真的。”
强烈的求生欲望引得三人发笑。
“他工作特殊。”阮梨解释,“在部队里,没办法陪我。”
“军人吗?”
“是的。”
“哇!驻守边境好辛苦的,身为他的妻子肯定也会吃很多苦,那祝你们幸福圆满,一定会长长久久的!”
开车的男人紧跟着附和女生的话,“加一,祝长长久久。”
阮梨看见身旁的男人神色恢复了正常,看样子是彻底打消了和她搭讪的想法,毕竟没有傻子会冲上去撩一个和军人结婚的女人。
除非他想吃牢饭。
而阮梨原本以为这些话说出来会让气氛陷入尴尬,但他们几人豁达,都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之后一路都有说有笑的。
随着深入无人区,里头的景色也完整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蓝天之下,是一望无尽的戈壁滩。
远处雪山连绵起伏,荒无人烟,偶尔还能看到几具动物的遗骸。车子驶过,悠闲的藏驴起身追着车跑,与戈壁滩融为一体的野兔受到惊吓,慌忙逃走。
荒凉、无人,但处处透着生命的气息。
它们生活在这片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没有掠杀,只有自然竞争,获得了千百年来生命最高的自由。
车内聊天的声音暂停下来,前头传来女生爽朗的笑声和惊叹声,他们纷纷凑近车窗前开始欣赏这一生从未见过的景色。
穿越无人区后,阮梨向她们表达谢意,随后便和这伙人分开了。
之后的一个月,阮梨顺着川西这条线转到青海。
青海有我国最大的无人区,可可西里。
可可西里无人区总面积超过60万平方公里,是国内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无人区,因为其恶劣的气候以及野兽横行,被称为“生命的禁区”。
进去了几乎就等于送死。
阮梨还没疯狂到不惜命的地步,所以最后只是绕着附近的公路玩了一圈。
9月底,阮梨决定结束旅行。
她兜里的钱用得差不多了,甚至还从陈迄周的工资卡里借了点, 9999998号是陈迄周的生日,阮梨决定回去给他庆祝。
但回阿尔勒什前,阮梨先回了躺申城。
她太久没回家,再不回去看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阮梨留出四天时间待在家里,然后打算在 9999998那天早上坐飞机飞回阿尔勒什,给陈迄周庆祝生日。
倒不是说她对家人漠不关心,主要以她爸妈的性子,刚回家的那几天可能还是他们的宝贝女儿,但最多一个星期,她就会被冠上不孝女的名号。
到达申城的那天晚上,阮梨刚走出机场便看到来接机的向芸莉和阮广山,她心里高兴,嘴巴说话也甜了不少。
回到家和爷爷吃过饭后,四个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会天。
阮梨想跟他们提自己会留在阿尔勒什的事情,可看到自己的父母和爷爷乐呵呵的,心情很好,便打算过两天再说。
待在家的前几天,阮梨的父母和爷爷经常对她嘘寒问暖,问这问那,甚至这辈子总在忙忙碌碌的父母每天晚上还出奇地抽出时间陪她吃饭。
向芸莉还塞钱给她,说是补上去年的压岁钱。
阮梨面对自己口是心非的妈妈,觉得好笑,她都多大了还拿压岁钱?担心她没钱不能明说么?
打算回阿尔勒什的前一天,阮梨接到了陈迄周的电话,他说临时接到一个任务,手机要上交,没办法和她联系,生日也过不了了。
阮梨心疼陈迄周,却也只能不断嘱咐他注意安全。
计划泡汤,和陈迄周见面的喜悦瞬间被冲淡。
阮梨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坐在床上思考许久,决定暂时不回阿尔勒什,带着她妈给她的那笔巨资转而跑去内蒙。
听说阮梨还要走的那天,向芸莉和阮广山当时下班逛完超市回来。
他们买了许多阮梨爱吃的食物,夫妻俩打算今晚亲自下厨,结果那顿饭因为阮梨的一句话,把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搅得一乱遭。
到后来,夫妻俩更是双双闭嘴,不再说话了。
两人都默契地没询问关于陈迄周的任何信息,阮梨不清楚他们是不是对这件事感到不满,但父母的态度让她的心情也十分不好受。
阮梨很清楚,她的父母对她是掌控欲的,这个并不会因为她出门远行一躺就随之改变。
如果是以前阮梨可能不会管那么多,她和爱的人结婚还用身边的所有亲人都满意?
那到底是她结婚还是什么?
可在阿尔勒什生活了半年后,阮梨很想让家里人支持她和陈迄周在一起。
陈迄周吃过太多苦,她不愿意看到他在这一环节上还要付出,还要花费心思。
爱情本就是双方互相付出和退让。
陈迄周很好,值得她奔赴五千公里去往异乡的阿尔勒什。
阮梨知道这件事无论怎么做,她必然会辜负一方。
留在申城对不起陈迄周,而去阿尔勒什,则对不起父母。
向芸莉和阮广山并不算一对非常完美的父母,但也绝对称不上不好,就如佟主任所说:人生若是总在计较得失,就会忽略身边许多已经拥有的爱。
阮梨突然就不想在梦想这一块和他们抗争了,观念不一样,根本没有意义。
另外再有一个,父母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追梦的最基础条件就是能活下去,摄影能让阮梨精神富足,却并不能让她物质富足。
现实一直如此,要么改变世界,要么改变自己。
如果说接受失败和挫折是成长的第一步,那么学会正视自己的平凡普通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环。
没有人永远一帆风顺,生命各异,皆有自己的磨难与苦处。
生活中充满太多比较,就会失去许多快乐。
评定人生有没有价值的考官从来只有一人,那就是自己。
生命短暂脆弱,她要大胆点。
阮梨吐出一口气,起身打算去找父母谈谈,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
她打开门,发现向芸莉站在门口。
阮梨叫了一声“妈”,接着便听到向芸莉问:“你一定要去阿尔勒什吗?”
“嗯。”阮梨毫不犹豫。
闻言,向芸莉罕见地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申城去那边超过五千公里,你跑那么远,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欺负你,我和你爸坐飞机赶过来都至少要一天?”
“没想过。”
阮梨如实答着,“以后的事情我不敢保证,或许就像您说的,陈迄周以后会对我不好、欺负我,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我只知道如果想那么多,这辈子或许也找不到真爱。”
向芸莉表情一怔,她看见眼前的阮梨无所谓地耸耸肩。
“爱情本就如此,我总不能指望它像黄金一样保值吧?有多少人结婚后还能保持最初的喜欢和爱?他现在对我好,我有手有脚能自己赚钱,选错了大不了重新来过。”
阮梨这番话,听得向芸莉哑口无言。
她一下竟不知阮梨如此洒脱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了,向芸莉沉默片刻,突然问了句:
“陈迄周,你和他以前是同学?”
“这怎么知道的?”阮梨眼神惊讶,“我记得我刚才没说。”
“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阮梨笑笑,不说话了。
回申城的第四天,阮梨早上去看望唐宁宁,接着和家里人道别,踏上了前往蒙古的旅程。她去看了大草原,拍下许多照片和视频,发布在了之前的账号上。
阮梨给阿里无人区和可可西里无人区做了个特辑,名字叫:《去往我的可可西里》
可可西里是人类生命的禁区,却无关其他生物。
它神秘荒凉,前銥嬅途充满未知和危险。
可于阮梨而言更是生命这个词的象征,人就是向死而生,所有人最终的结局左右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只不过有人半道放弃,而有人坚持走到了终点。
阮梨原本是随意一发,结果视频风格纯粹独特,在网上收获了不少点赞和好评,还有人说看她的视频感受到了自由和美好。
阮梨看着友好的评论区,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某种程度上,她的摄影梦差不多已经圆了,不需要外界的反响,光这几个月的经历便完全足够。
十一月中旬,阮梨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旅行。
她在初雪那天回到了乌市,并且提前让刘钧鹏骗陈迄周请假去乌市。
刘钧鹏起初和陈迄周说起这件事时,陈迄周怎么也不乐意,只想留在阿尔勒什等阮梨回来,最后还是佟楒话以和刘钧鹏的妻子聚餐为由,三人一起开车来到了乌市。
佟楒话根据模糊的记忆,带着陈迄周来到了最初和阮梨重逢的那家餐馆,随后以买东西为由让刘钧鹏停车。
陈迄周看着陪着佟楒话下车的刘钧鹏,丝毫没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