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书书
刘小军被吓得直哆嗦,说话也抖:“我……我不是故意的。”
何子然看着他冷笑一下,“你不是故意的?”
刘小军被吓得脑懵,连忙又说:“我是故意的。”
意识到不对,连忙再次改口,“不是,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
何子然管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盯着刘小军说:“听说这次你被泼了一盆水,我就饶了你,你以后给我离何子言远一点,对他客气一点,不然的话,我一天来学校打你一次。还有你要是再敢回家告诉你爸妈,我直接打断你的腿!大不了就是进去坐几年牢,我无所谓。”
刘小军连牙齿都在抖了,眼泪刷刷往下掉。
他跟何子然保证:“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何子然揪着他的衣领往上提,然后突然松手一扔,把刘小军扔在地上。
刘小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哎哟”一声喊出来。
何子然没再管他,和程陈带着另外几个人一起走了。
出了小学大门,程陈问何子然:“还回去上课吗?”
何子然嗤笑一下道:“上个屁。”
***
这个年代的孩子们对于青春拥有的集体回忆,大概就是——自由。
他们在无学业压力,以及无人管束的巨大自由中,挥霍着时间,挥霍着青春,挥霍着少年那过量的荷尔蒙。
何子然把刘小军逮到厕所教训过以后,何子言在学校就获得了彻底的安宁。
大家即便再瞧不起他,也因为忌惮他那小流氓哥哥,不敢招惹他。
何子言知道自己受歧视,而且他也学不会像何子然那样用拳头来服人,所以他直接不跟人多来往。只有上学放学的时候,跟在丹穗和豆豆身后走一段。
之前没上学的时候,何子言会跟在何子然后面出去玩,现在大多时候是自己。
没什么事的时候,他就把书包里的那些课本拿出来看一看。
开学以后,他和哥哥何子然像两个极端。
何子然和他那几个哥们,穿着旧军装或者旧制服,到处打打杀杀、混吃混吃。
何子言就学校到家里两点一线,放学就回家,哪也不去。
而何子然在外面混,从不会让李爽操到半点心,所以李爽和何子言的生活,相对来说很平静。他们对生活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希冀,平静已是最大的难得了。
而安宁生活中唯一一点期盼,是每个月去革委会探视何硕。
何子然也只有在去探视何硕的时候,表现得最乖最听话,事事都点头。
***
下午,探视完何硕从革委会出来,李爽抬手挡一下阳光。
他说何子然:“每次在你爸面前答应得好听,出来转头就当放屁了。”
何子然只当没听见。
他要是真按答应何硕的那样去做,一天日子都过不下去。
他和李爽、何子言往前走,迎面过来个人,三人也都没仔细去看。
在要走过去的时候,忽听到一句:“是……李爽李姨吗?”
听到这句话,李爽何子然和何子言停下步子来,转过头只见是侍丹玲。
李爽愣了一愣,然后勉强笑起来虚声说:“是……是我……你是……玲玲吧?”
“是我,李姨。”侍丹玲连忙应声。
她刚才是看了李爽好一会的,但是没太敢认。
自从革命开始到现在,她有差不多三年没见过李爽了。
眼前现在的李爽,和她记忆中三年前的李爽,实在变化太大了。
除了外貌和气质上变化,李爽说话的语气也有很大的变化。
以前那么骄傲明艳的一个人,现在看起来满身畏缩。
她笑着跟侍丹玲说:“你来你三婶家啊?”
侍丹玲点点头:“马上要放假了,来跟三叔三婶说点事情。”
李爽也点点头,仍是干笑着说:“那你快去吧。”
侍丹玲看出李爽不想和她多说话,应一声便走了。
李爽也带着何子然和何子言继续回家去,没再多留半步,更没有回头。
侍丹玲心里忍不住感慨,又回头多看了李爽好几眼。
走到家里进了院门,她脑子里还都是李爽现在和以前那不同的样子。
***
现在天气热。
珍珍和侍淮铭在家避暑没出去。
钟敏芬倒是出去串门了,但豆豆带着两个妹妹都在这边玩,所以屋里闹得很。
孩子们玩他们的,珍珍和侍淮铭也玩自己的。
两人在屋里搭了棋盘,正坐在棋盘旁边,思考着下象棋。
侍丹玲进院子他们也不知道,直到听到侍丹玲叫三叔三婶,两人才转头。
看到侍丹玲,珍珍出声忙道:“玲玲,你来得正好,快过来帮帮我。”
侍丹玲笑着去她旁边,“我也不太会这个。”
珍珍说:“你三叔真烦人,一点都不知道让让我。”
侍淮铭冤枉:“我还没让你?”
看他俩这样,侍丹玲忍不住笑。
她拿了板凳坐在珍珍旁边,帮珍珍一起出谋划策想棋路。
终于赢了一盘,珍珍高兴地手一推道:“我不来了!今天算我赢!”
侍淮铭笑笑,“行,都是你赢。”
珍珍转脖子放松一下筋骨,“我就是刚学不太会,不然我肯定比你厉害。”
侍淮铭:“嗯,你最厉害。”
侍丹玲坐旁边实在忍不住了。
她看着珍珍和侍淮铭说:“你们再这样,我牙就掉了。”
珍珍笑笑,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不和侍淮铭说话了,她又看向侍丹玲问:“快放假了,玲玲你分配的事怎么说?”
侍丹玲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她抿抿嘴唇,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看着珍珍和侍淮铭说:“学校说延迟分配,让我们先参加巡回医疗队,去山区的一个县城,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其实就算现在正式分配,大多也是被分配到农村或者农场。
听完这话,珍珍看一眼侍淮铭。
和侍淮铭碰了下眼神,她又看向侍丹玲说:“要不让你三叔看一看,在城里给你找份工作,你就别去参加巡回医疗队了。”
侍丹玲低眉深深吸口气。
片刻又看向珍珍,摇摇头说:“不参加巡回医疗队,就没有分配资格了。我这大学也不能完全白考白读,我还是想等等看会分配什么岗位。”
她知道以她三叔侍淮铭的能力,能给她找份工作让她留在城里。
进不了正经的机关单位,但像商店工厂这些地方,总还是可以进去的。
可她心里拧巴,不想这样。
而这所有的拧巴,也都源自于心里的不甘与失落。
当初她那么努力地考大学,第一年没考上失落了很久,于是第二年更是加倍地努力复习。不管别人在干什么,她都在认真努力地背书做题。
第二次如愿考上了,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都快高兴坏了。
她成了白云大队唯一的大学生,成了村里所有人的骄傲。
本来她想象中的未来生活是,到了大学以后更加认真努力地学习,争取毕业的时候分配个好工作。等她有出息了,也把父母接到身边,让他们享福。
可现实是,她到学校只上了一个学期的课,后来就与想象完全不同了。
身为大学生,他们的使命不再是学习,而变成了别的。
完成使命那年,她收拾包裹回家的时候,心里郁结得几乎喘不上气。
回到乡下过回以前的生活,在这两年之中,越来越觉得大学生活像是一场梦。
今年复课回到了学校,也仍觉得浑浑噩噩满心失落。
她心心念念的大学生活,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剩下唯一的念想,就是毕业分配。
珍珍和侍淮铭能理解她的心情,自然也尊重她的决定。
现在这种时候,也没人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的,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往前蹚。
到底是踩到石头还是会踩到刀片,都无人能知道。
***
对于侍丹玲而言,如今学校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所以她晚上没有回去,留在家里住了一晚。
洗漱完准备睡觉时,她犹豫一会下楼,敲开珍珍的房门,伸头进去看着侍淮铭笑着问了句:“三叔,能不能再向你借一晚三婶?”
她这么一问,珍珍自然就抱着枕头跟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