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书书
珍珍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看什么书。
薛凡桌子上的书不少,但和侍淮铭比起来就少多了。
珍珍看了一会说:“你能不能给我推荐一本,我刚学会看书不久。”
薛凡想了想,把桌子上的书都扫视了一遍。
然后他从书堆里抽出两本书,送到珍珍手里说:“这两本应该都可以。”
珍珍接下书看了看,一本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本叫《苦菜花》。
薛凡告诉她,“《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国外作家写的书,《苦菜花》是中国作家写的书,都是讲革命的。”当然里面也都有爱情、亲情、友情。
珍珍犹豫一下,拿了《苦菜花》,“我先看这一本,看完我再来换。”
薛凡冲她笑笑,“行,三嫂你拿去看吧。”
珍珍拿着书又问:“有不懂的能来问你吗?”
薛凡当老师干的就是这个事,很乐意,“当然可以了。”
珍珍拿了书出去,和院子里的其他人打招呼走人。
薛凡送她到院门上,又问了她一句:“三哥在城里很好吧?”
珍珍点头,“嗯,他现在在军校,属于高级扫盲了,跟大学生一样。”
薛凡羡慕地说:“真好,还是三哥厉害。”
说完他又问珍珍:“三哥教会你识字看书的吧?”
珍珍又冲他点点头,但没有接着话再往下说。
和珍珍闲聊了这么几句,薛凡便让她走了。
而珍珍一走,薛凡家的院子里立马有了议论声:“怎么突然自己回来了?不正常。”
***
珍珍借了书回家,洗漱完在灯下翻开书看了几页。
侍丹玲困得早睡得早,早在旁边躺着睡着了。
珍珍看书的时候投入且认真。
看得眼皮打架,打个长长的哈欠,吹了灯也就躺下睡着了。
同一片夜空下的熙城军校。
侍淮铭靠在床头,双手叠起枕在头下,在明亮的电灯光线中发呆眨眼。
这一天他仍然过得心神不宁且非常烦躁。
尤其是下课回家,进屋听不到熟悉的声音,抬眼看不到熟悉的身影,却又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想起来珍珍在那个地方的样子。
这个屋子里,哪哪都是她的影子。
她在厨房里系着围裙做饭,环着他的腰给他系围裙。
她坐在他对面和他一起吃饭,说着话的时候眼睛里有明亮的笑意。
她坐在他旁边写字看书,不懂的时候歪着头认真地听他讲解。
她在月光下仰着头和他说话的样子。
她喝醉酒叫他三哥哥的样子。
她第一次穿连衣裙的样子。
她亲他喉结,红着脸帮他整理衣领的样子。
她烫卷发穿旗袍的样子。
……
脑子里满满的全是这些。
烦得实在睡不着,侍淮铭起身坐在床边,低头按眉缓了会。
片刻后他起身,在深浓的夜色里,到操场上跑步去了。
跑完步回来有点累,勉强睡着了一会。
次日起来后晨训上课,课间一到,他便去了校长室。
敲开校长室的门,他去到校长办公桌前说:“校长,我想跟您申请探亲假。”
他们不是普通学生,是军人,探亲假上面自有安排,在合适的时候会让他们回家探亲。
他也不知道校长会不会同意他回去,但他现在必须要来申请试一试。
侍淮铭等着校长问他请假的原因。
但校长仰头看他一会说:“我听说你把你媳妇气走了?”
侍淮铭有点尴尬,但还是应道:“是的,所以我现在急需要回去一趟,请校长批准。”
校长又仰头看他一会,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假条,给他钢笔:“填吧。”
侍淮铭松了口气,接下钢笔道:“谢谢校长。”
侍淮铭把需要的相关资料都填齐,校长批完便让他走了。
走的时候校长又笑着说了句:“这次给你的任务就是,把媳妇带回来。”
侍淮铭配合地应一声:“收到!”
***
珍珍回到村里一天半,有关她的风言风语就起来了。
她当然是不想听那些闲话,所以也没有往人堆里面去,上午半天去赶集卖豆芽,下午就在家陪陪钟敏芬或者看看书,再或者去野地里挑野菜回来喂猪。
今天上午没有集可以赶,她便带着书拎着篮子出去挑野菜了。
挑好野菜她没有立即回来,而是直接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看书。
情绪沉浸在剧情里,看得正动情的时候,忽听到一声:“三嫂,你在这里看书啊?”
珍珍闻言回头,只见薛凡站在她旁边。
她笑一下站起来,对薛凡说:“嗯,很好看,谢谢你的书。”
薛凡看出来她是真的喜欢,村里难得有人爱看书,他忍不住想跟珍珍多聊几句,便又问她:“三嫂你有哪里不懂的没有,我可以给你讲讲。”
那确实是有的。
珍珍把书往前翻,从第一页开始问薛凡问题。
薛凡认真听她提问,每一个她不懂的地方都耐心且详细地给她讲解。
珍珍一边听一边点头,豁然开朗的时候,她表情会跟着亮起来,尤其是眼睛。
***
侍淮铭在校长那申请好探亲假,直接就回了家里。
他简单收拾了一点行李,便去了火车站。
坐在火车上看着车窗外景物变换,他心里的情绪一点点复杂起来。
思乡的情绪,想亲人的情绪,还有能见到珍珍的情绪,在脑子里缠成一团。
火车况且况且走得很慢,他沉着心看窗外的风景。
从白天进入黑夜,黑夜里又有了些微的光,慢慢再亮起来。
火车进站停车的时候,他心里的情绪更是膨胀起来。
落脚踏上离开了五年多的土地,心里的滋味无法用语言准确表达出来。
而离他家的小村庄越近,这种滋味就越无法表达。
站到了村头上,看到没什么变化的小村子,眼眶瞬间便湿透了。
这时候大家都在生产队干活,村里没什么人。
侍淮铭一路走回家,走到院门前又停住,酝酿了好一会才迈开步子进去。
进了院门往里看一眼,他就看到了钟敏芬坐在屋子里做针线。
钟敏芬自然也看到了他,伸头往院子里看,眯着眼睛问他:“你是谁呀?你找谁呀?”
侍淮铭忍着情绪,笑起来道:“娘,我是淮铭啊。”
听到这话,钟敏芬拿着针线的手一抖,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掉在了地上。
她看着侍淮铭眼睛眯得更小,声音高起来,“你说你是谁呀?”
侍淮铭直接走到屋里,去到她面前,曲腿弯腰把鞋底从地上捡起来,掸一掸上面的灰尘,放到笸箩里说:“娘,我是淮铭。”
钟敏芬这下认出他来了。
泪水澎湃,她眼泪刷一下就掉下来了,同时伸出手就往侍淮铭肩上捶,一边捶一边哭一边说:“我还以为你死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侍淮铭任她捶,自己眼睛里也汪满了眼泪。
等钟敏芬不捶了,他握着钟敏芬的手说:“娘,我回来了。”
钟敏芬哭得说不出话,抱着他直接嚎啕起来,好像要把这五年多受的煎熬都哭出来。
侍淮铭抱着她抚着她的背任她哭。
等她哭完了平复下来了,他才把行李放下,在钟敏芬旁边坐下来。
钟敏芬哭得眼睛红彤彤的,说话全都是鼻音。
她冷静些了,这会看着侍淮铭问:“你怎么回来了?”
侍淮铭说话也带着明显的鼻音:“找了校长,申请到探亲假了。”
钟敏芬吸着鼻子,“变了,不像从前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侍淮铭笑了笑说:“也没变什么,就是硬朗了一些。”
钟敏芬嗯一声,“硬朗了很多。”
母子俩久别重逢,坐着说了好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