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帝歌
战绛雪心里愤怒而又害怕。
怒的是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父亲,竟只是将自己当一个可有可无的宠物。宠物若是乖巧,他就宠着疼着。宠物一旦不听话触怒了他的底线,就会被他弃如敝履。
但她更害怕。
她可是父亲唯一的女儿啊,父亲对女儿都能这么狠绝,那他的心该有多狠啊!
他们都骂她心狠手辣,虚伪至极。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看清楚父亲的真面目!
战绛雪擦掉脸上的泪水,扶着门柱,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她脚步机械似地离开,浑身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了一样,身子摇摇欲坠,看了便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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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无涯带着盛骁他们在内城逛了一遍,便将他们带到了自己居住的小楼。内城男弟子们集中住在一起,女弟子们则集中住在隔壁的山脉上。
傍晚时分,换了一条淡黄色长裙的战绛雪,撑着一把遮阳伞,踏着夕阳走进了战无涯的屋子。“师兄,盛宗主,虞凰道友,夜卿阳帝师,晚宴已经备好,爸爸请你们前去用餐。”
几人正坐在客厅里说话。
听见战绛雪的声音,五人同时抬头朝大门口望去。
瞧见那逆着光站在门外的女子,虞凰下意识拧了拧眉心。
怎么回事,才两三个小时不见,战绛雪怎么就变乖了?
盛宗主,虞凰道友...
战绛雪那高傲跋扈的性子,可不会乖乖地尊称她一声虞凰道友。
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
战无涯也察觉到了战绛雪的异常,他起身朝大门外走去,离得近了,才发现战绛雪的眼睛有些泛红。“小师妹。”战无涯瞧见战绛雪眼底的悲伤,便关心问道:“你哭过?”
战绛雪哪里敢说实情啊。
便只说:“爸爸今天狠狠地骂了我一顿。”
闻言,战无涯叹息了一声,才说:“小师妹,你也三十多岁了,早就成年了,也该成熟起来了。师父可能骂得狠了些,难听了些,但他也是望女成凤,你多体谅些。”
“望女成凤...”战绛雪将这四个字放在舌尖仔细琢磨,心里只觉得讽刺。
她哪里是父亲心里的凤啊,她根本就是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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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
晚安,好梦。
第1137章 以茶代酒,道歉
“几位客人,还请随我一同前往宴厅,共用晚宴。”战绛雪又催促了一遍。
“好。”战无涯朝虞凰他们颔首说道:“三位,随我一起去跟师父吃个饭吧。”
虞凰他们三人同时起身,跟着战无涯一起,随战绛雪朝宴厅走去。
战九霄今晚是将要在族长府的宴厅邀请他们用宴,战九霄的族长府建在内城后山最高的那座山峰山,离战无涯居住的小楼,有着很长一段距离。
前往族长府的路上,战绛雪一直走在前面。她背影落寞惆怅,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肩膀都耷拉着挺不直了。虞凰盯着战绛雪的背影,直觉今天下午在战绛雪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狠狠刺激到她心灵的大事。
但战绛雪不肯说,谁也不好问。
来到族长府,虞凰他们便被一名长相敦厚的老者请去了宴厅。“三位客人请上座,族长那边有点事耽搁了,稍后就来。”
战无涯告诉虞凰他们:“这是泰兰老爷子,是我师父的贴身侍卫。”他也是战九霄最信任的人。
能被战无涯特意介绍身份,说明这位泰兰老爷子深得战九霄信任。
虞凰三人态度谦逊地向泰兰老爷子颔首打了声招呼:“老爷子好。”
泰兰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亲自给他们倒了茶水,便离开了宴厅。战绛雪也想要走,泰兰拦住她的去路,温声对她说:“小姐,族长让您在这里等着,他有话要对你说。”
战绛雪嘴唇微微翕动了下,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但战绛雪并未坐下,她魂不守舍地站在桌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战九霄便在泰兰的陪同下来了客厅。“不好意思,三位小友,刚才被琐事缠身,来得迟了。”战九霄一进屋,虞凰他们便默契的站了起来,向他寒暄道:“族长工作辛苦,不必道歉,倒是我们多有打扰。”
“都坐。”战九霄向泰兰点了点头,“传菜吧。”
泰兰便招呼人来传菜。
战绛雪见父亲来了,也会过神来,她小声地喊了声爸爸,等战九霄注意到自己,这才乖巧地问道:“爸爸,泰兰爷爷说您有事要对我吩咐。”
点点头,战九霄盯着战绛雪看了片刻,才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雪,上回在末日战场,你恶意中伤了虞凰姑娘,这事是你不对在先。上次在洲际总决赛上,虞凰姑娘将你打败,本可以砍你一条手臂报仇,但念在本尊的颜面上才放了你一马。虞凰姑娘深明大义,你也该为你曾犯下的错道个歉,获得虞凰姑娘的原谅。”
战九霄拿起桌上的空杯,放在自己左手边的空桌上,他说:“今儿机会难得,你就给她敬杯酒,赔个不是。”说完,战九霄又朝虞凰羞愧叹道:“虞凰姑娘,这丫头鲁莽跋扈,但她也是真心知错了。这些年,都是我对她管教不严,让她养歪了性子。希望你看在战某人的薄面上,能喝了这杯酒,放下这份仇。”
战九霄将态度放得这般低,虞凰又怎么好意思说个不字。
虞凰浅浅一笑,却是说道:“我有孕在身,酒就免了,以茶代酒吧。”
闻言,战九霄忙恭贺起她来,“原来虞凰姑娘已经怀孕了,那本尊就在此恭祝你与盛宗主的孩子平安降世,一切顺坦!”说完,战九霄稍稍抬头,余光扫了眼战绛雪。
见战绛雪娇躯僵直地站在一旁,始终不言不语,也迟迟不见她倒茶道歉。
他微微扬着的唇角瞬间抿平,开口声音温和地提醒战绛雪,“怎么,小雪,还不肯认错?”战九霄突然端起面前的茶杯,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杯中清澈的茶水,突然对朝餐桌这边走过来的泰兰说:“泰兰,这茶水不够澄清透亮,倒了,重新端一壶上来。”
说罢,战九霄就将那杯茶倒在了盘子里。
泰兰赶紧走上前来换茶。
而战绛雪却听懂了战九霄究竟在暗示什么。
茶水浑浊,就得倒了重新再煮。那孩子不够优秀,也得废了重新培养。
战绛雪俏脸顿时变得苍白下来。
她只能将所有委屈咬碎了吞入腹中,咬紧银牙,强装乖巧地应声道:“爸爸说得对,在末日战场上,的确是小女蛮横不讲理。我这就给虞凰道友斟茶道歉。”
战绛雪从垂首候在旁边的侍女的托盘中,拎起一壶茶。她双手端着茶壶,微微弯腰,动作优雅地将面前的空茶杯倒满。接着,战绛雪握着那杯茶,她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朝虞凰90度弯下腰。
见状,战无涯眼里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夜卿阳跟盛骁也都是一脸惊讶地望着战绛雪。
明明今日在城墙前见面时,战绛雪对虞凰还是一副不服气的表现,怎么一个下午过去,战绛雪突然就被抽了一身傲骨,变得乖巧懂事起起来?
虞凰优雅淡然地坐在圆凳上。
她目光慵懒随和地落在战绛雪的身上,心里犹豫了下,便暗中打开了听音技能。虞凰早已突破宗师境界,与战绛雪同为宗师修为的强者,自然也能窃听到战绛雪的内心活动了。
听音技能一打开,虞凰便清楚地听见战绛雪在心里恐惧地说:【爸爸说过,若我敢不听话,他不介意将我废了,再重新培养一个听话的女儿。我于爸爸而言,就只是一条宠物狗,他开心了,我就能衣食无忧,享受荣华富贵。他如果生气了,我是死是活,他根本就不在乎。刚才那杯被他倒掉的茶,就是我不听话的下场,我必须向虞凰道歉...】
听清战绛雪的内心活动,虞凰心惊不已,原来刚才九霄帝尊倒掉那杯茶,是在警告战绛雪。
毁了一个,再培养一个。
虞凰都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生父对亲女儿说的话。战绛雪再可恶,那也是战九霄唯一的血脉啊,他怎么能如此狠心?
今天中午见面时,战九霄为战绛雪说的那些维护话,处处都透露着他对小女儿的宠爱。可谁又知道,他心里其实也就只当战绛雪是一条狗呢。
虽然知道战绛雪可恨,并不值得同情,但虞凰还是有些为战绛雪感到同情。
哎。
第1138章 质问(二更)
关掉听音技能,虞凰凤眸微转,注意到战九霄在看见战绛雪听话地向虞凰道歉后,眼神终于变得满意起来。
而他的满意,则让战绛雪松了口气。
虞凰眨了眨浓密卷翘的睫翼,听见战绛雪语气真诚地开了口,“虞凰道友,小雪年轻气盛,仗着身份背景在末日战场内胡作非为,恶意砍断了虞凰道友的一只手臂。经过父亲和族中长老们的谆谆教导,小雪已深深意识到了自己当初错的有多离谱。”
“今日,小雪便以茶代酒,向虞凰道友赔个不是。还望虞凰道友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大量,不要同我这个被惯坏了的粗鄙女子见识。”说完,战绛雪小幅度向前迈出一步,腰肢弯得更低,将头顶那杯茶递到了虞凰的手前方。
“虞凰道友,请您喝下这杯茶,原谅小雪当初的不是。”战绛雪紧紧捏着茶杯,这一刻,她听见自己骄傲破碎的声音。
沉吟片刻,虞凰这才伸出了右手。
她握住战绛雪手里的茶杯,却并不着急接过,反倒说:“你该好好道歉的,可不止我一人。”
虞凰盯着战绛雪垂眸时露出来的那截纤细脖颈,她注意到战绛雪因为恐惧,毛孔中的汗毛都倒立起来了,才继续说道:“战小姐,你仗着你们一家对战小娅有养育之恩,便对她进行精神绑架,逼她做了许多伤身之事,更害得她...”
“你更应该向你的堂姐道歉。”
说到这里,虞凰又看向战九霄,她说:“九霄帝尊,听闻尊夫人已于前年不幸辞世,您现在既是爹又是娘,还望您能对战小姐多加看管。”
战九霄忙笑着应道:“虞凰姑娘说的是,将小雪教育成这般心性,我与亡妻都有责任。往后,本尊定会加强对小雪的管束。”
等战九霄白表了态,虞凰这才从从战绛雪手里抽走那杯茶,将它一饮而尽。
喝完茶,虞凰语重心长地叮嘱战绛雪:“战小姐,我希望你明白,靠天靠地,靠家族靠父母,都不如自己可靠。人这一生,都是在父母族人的期待中降生,伴随着疼爱长大。可总有一天,父母会离我们而去,我们能否真正在这个世间立足,最终靠的还是我们自己。”
“若你品行端正,为人正义,仁慈做人,那孤身闯荡也能左右逢源。若你心胸狭隘又仗势欺人,那不管你走哪条路,最后都会走到绝境。”将茶杯放回战绛雪的手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战绛雪的手指,虞凰又说:“你要学会独立成长,依靠自己。”
战绛雪紧紧握着那茶杯,心里有些动容。她觉得虞凰说这些话,好像并不是在羞辱她,而是在提醒她。
提醒她什么呢?
提醒她,父母不可靠,唯自己可靠。
难道说,虞凰已经发现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了?
当着战九霄的面,战绛雪不敢多想,生怕会引起父亲的不喜。她握着茶杯,站直了娇躯,向虞凰颔首说道:“虞凰道友这一番话,令小雪醍醐灌顶。往后,小雪一定会重新做人,不再仗势欺人。”
“爸爸,无涯,各位朋友,小雪就先回去了,你们好好享用晚餐。”说完,战绛雪等战九霄点了点头,这才离开宴厅。
“师父。”等战绛雪走后,战无涯忍不住向战九霄问道:“小师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半日不见,就觉得她像是换了一个人?”战绛雪的变化,就像是一夜之间彻底成熟,改头换面了一样。
战九霄笑容无懈可击,他道:“我下午说了她一顿,言语重了些,可能是凑了效。”
“原来是这样。”战无涯放下心来。
席间,战九霄向他们询问了狐仙城之变,战无涯便将自己所见所闻,都平静地转述给他听。
听完,战九霄感慨道:“这般说来,那莫宵帝尊才是真正的通灵神狐,比那狐羽生帝尊还要更厉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