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俞览
那时的他,根本什么不要。
他实在是自作自受,完全活该。
王隽能理性地为她的选择做好充分的辩驳,完美说服自己。
可他感觉胸口实在堵得慌。
就像一块一块巨石轰然砸下,将他死死压住,根本没个喘气的空间,更不用谈还有呼吸的机会。
原来,知道她最新的感情近况,他会是这么一个反应。
那天地下停车场的沉着冷静、这段时间的侥幸恍然成了一个笑话。
可悲的是他还在思考该怎么去找她,而她没有任何预告,已然踏入新的一段旅途。
生活就是如此令人措手不及,它一直在继续,并非一成不变,永远不会有人留在原地等待。就算你想死水微澜,也总有人出其不意打破这层平静。
他的生活里没有人进入。
可不能代表季烟会和他一样。
他应该知道的,应该一早就料到的。
是他太高看自己了。
窗外的黑夜如同他此刻黑沉沉的心境,压得他十分不顺畅,柠檬水越喝越变得苦涩,他买完单,匆匆离开清吧。
打车回去,坐在偌大的客厅里,他头一次觉得这酒店房间实在是大,大得空寂。
大到他此时所有的思绪,慌张失措,全部被无穷尽地放大。
再之后,它们齐齐朝他砸下来,将他重重覆盖住。
他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一个词——
作茧自缚。
思维快速跳跃,他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下一次,下一次再听说她的消息,是不是该是她结婚的时候了?
他会不会,在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收到她的结婚请柬?
他要跟她说什么,恭喜你?
单是想想,王隽就难以接受,然后又是自我唾弃。
胸口愈发苦闷,无处消解,他想冷静下来,却又不能,干脆拿出手机,输入季烟的号码,拨出。
数秒后,空寂的房子内,响起一道冰冷的女士机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无论他拨出多少次,得到的答复始终是这句。
他点开她的微信,蓦地,瞥见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他恍然想起。
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被她拉黑了。
当时知道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是。
他一直以为,这样没什么不对的。
可今晚却觉得哪哪都是错的。
就像那个猝不及防的消息,一下子把他砸穿地心,将他抛入万劫不复之地。
昏暗中,王隽陷入一股巨大的风暴旋窝。
里面装满了怀疑与沉思。
-
季烟看着面前的白色杯子,同样陷入犹豫与沉思。
“一上来就订婚,这么快的吗?”江容冶喝了口水,说出自己的焦虑,“我以为他跟你表白,结果人家比我想的快好几步,他是不是过于着急了?”
好一会,江容冶都没听到季烟的声音,后者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盯着白色的瓷杯看。
不过一杯白开水,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江容冶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啊……”季烟抬头,眼里一片怔然。
江容冶笑:“问你话呢,想什么这么出神?”
季烟紧了紧手,捧起白色的瓷杯,捂了捂,抬头看了下屋子,说:“你家里空调是不是开太低了?”
“是吗?”江容冶指了指客厅的中央空调,“25度,你之前不是抱怨你们公司那帮老家伙开得比这还低吗?我还特意调高了几度。”
“……”
空调确实设置的25度,季烟看着显示屏的白色数字,觉得还是冰冷异常。
小插曲推过,江容冶转回原话题,说:“周显那晚真是这么跟你说的?订婚?”
季烟啊了声,放下杯子,有些惆怅:“他说家里老人不太行了,最大心愿就是想看他成家,他之前都在国外,刚回来,身边没合适的人,一下子也做不到。”
“所以,他就因为这个找你了?”
“他说,可以先处处看,如果印象不错,再决定结婚也不迟,大家都有退路,算是对彼此的一个保障。”
后面这话说得不假,身边的朋友不少是通过相亲,熟悉几个月后,立即马不停蹄地进入婚姻。
其中苦涩、快乐各有,因人而异。
好像到了一定年龄,对于爱情这种微妙奢侈的情感,大家都不再抱以期望,更多的是对现实与物质的考量。
江容冶一语道破:“他这是觉得年龄到了找个人跟家里交代了吧,正好你合适?”
季烟没说话,但明显她也是这么想的。
寂静数秒,江容冶问出了关键:“你呢?你自己怎么看,你的决定是什么?”
季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半晌,唇瓣合上。
不用想,她也是不知所措的。
观察她好一会,冷不防的,江容冶问:“还在想他吗?”
“谁?”
江容冶推了她一下,啧啧道:“别装,就那个WJ。”
季烟叹了口气,转向她:“上回我弟问你关于他的事,你是不是把我卖得个干干净净?”
“你弟那是关心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你不如说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江容冶微笑不语。
从江容冶家出来,季烟还是没有一个决定。她觉得还是太早了,有种赶鸭子上架的荒唐。
更重要的是,她对周显没有爱情的感觉,尽管周显长得确实不错,如若平时街上遇到,她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可也只是出于对皮囊的欣赏,仅此而已。
现在贸然就要订婚,她想都不敢想,心底里更是排斥。
这步伐,未免一下子迈得也太大了点。
她把心底话不带任何修饰地朝江容冶托盘而出。
江容冶安慰她:“这有什么,订婚又不是结婚,先相处看看呗。你想真正结婚的有哪几个是出于爱情的?有句话很流行你知道吗?”
季烟问:“哪句话?”
“就,我想想,好像是,跟你结婚的,都不是你爱的那个人。哎,我也忘了,总之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能想起来再跟我说吗?”
这招不行就另想办法,江容冶冥思苦想,曲线救国:“你别想那么多,首先,这人是你弟弟的同学,认识多年,起码靠谱。其次,你和他都是一个行业的,以后周显的工作主要在国内,最起码沟通方面不是问题,不怕没共同语言。”说着她自个慨叹了起来,“就算是因为爱情结婚的,最后落得个凄凄惨惨的也不在少数,比如我父母。”
她的父母一直是她的心里痛点,季烟忽略掉她后半句话,揪着上一句,问:“你下班回家了,还想和你的另一半讨论工作吗?”
“……”
这天是没法聊了。
“季烟。”江容冶很严肃地叫了她的名字。
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季烟看向她:“怎么了?”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鸡蛋里挑骨头,找茬。”
“……”
季烟抿了抿唇,喃喃道:“我还是觉得太快了。”
江容冶呵呵笑道:“要是换成王隽你还会这么觉得吗?你和他工作可是交叉重叠的,你会找个什么‘下班不谈工作’的借口吗?”
季烟正想反驳,她和王隽平时可不聊工作,这是他们一开始就达成的共识,可还没说出口,就被江容冶抢先说道:“说白了就是结婚的人不对,是周显这个人不对,他不值得你一头热。”
那……
王隽这个人就对吗,他就值得她一头热吗?
回去之后,季烟为这个问题困扰了好些天。
这天周三,她去楼上送完资料回来,搭乘电梯下楼时,遇到了之前合作过的一位同事。那位同事手里提着好几袋东西,她看见了,赶忙上前帮忙,同事说:“季烟,刚好,这是我的喜糖,你带回你们部门分分,我还得去其他部门送。”
季烟惊讶,脱口而出:“你要结婚了?”
“对啊,快吧,哈哈哈,”同事笑得一脸甜蜜,“我爸妈当初听说了,也跟你一样震惊,可是这爱情来得就是这么让人措手不及。”
向来崇尚不婚主义的人,突然告知要结婚,这换谁第一反应都是不可置信吧。
季烟一脸诧异地回到办公室,绕着工位,将糖果发给同事,同事们纷纷调侃:“季烟,你这是好事将近啊?”
同事们都清楚最近有个英俊斯文的男人经常来找她,看着她发喜糖,都以为她和那个英俊斯文的男人定下来了。
她笑着一一回答过去,解释说这是楼上同事的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