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溪午
赵雾灵挑拣了几句话宽慰她,王忆秋发来信息说《涩果》展出的反响还不错,赵雾灵没回,眼神略过消息,从手机屏幕移到窗外。
外面是暴雨,偶尔有惊雷滚落,闪电从天边划过。
淮城的四季界限并不分明, 接近深秋, 银杏叶落下来, 被迟来的秋雨打湿,有些无助地粘在地上。
油画是她在盛华私立偶遇江也后画的, 没想到一语成谶, 发展到如今, 果然是涩果。
像是坠在枝头的青色果实,外面完好无损,里面却又酸又涩,满是斑痕。
赵雾灵最近在养腿伤,都没怎么动笔,因为秋雨,难得有灵感,在落地窗前架起画板,拿出铅笔速写雨幕里景色。
楼前的喷泉已经关闭,雨幕里偶尔有撑着伞的人影,赵雾灵很快地抬头,低头勾勒城市楼层的边缘。
赵雾灵的速写其实没有色彩优秀,但胜在认真,握着铅笔,神情专注地描绘,抬眸。
余光看到黑色的迈巴赫速度很快地穿越雨幕,车轮溅起泛着白的水花,雨丝冲刷着车身,偶尔可以看到细碎的反光。
铅笔尖差点戳到指腹,赵雾灵垂眸,从椅子上起身,拉住落地窗的窗帘。
她知道是谁。
去郊区找方斯延谈合作时,江也开的就是这辆车。
不多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江也的声音因为防盗门而变得模糊,赵雾灵动作顿了顿,装作没听见,收拾画板和纸张,把东西放到画室。
她故意磨磨蹭蹭,原本的程序被无限拉长,甚至额外洗了画笔。
等到赵雾灵从画室出来时,门外已经安静下来,静悄悄得像没人来过。
赵雾灵走到门前,从猫眼看到空荡荡的楼道,抿唇,伸手打开防盗门。
门外是江也,像是预判她的行为,站在赵雾灵的视觉盲区,是以刚刚没有被发现,赵雾灵的神色在看到江也的第一秒就冷下来,伸手要关门。
动作被面前人的动作止住,江也的眉眼隐约有倦色,西装的领带有点皱,他用了力气,门被撑出将近几十厘米的空间。
赵雾灵没看他,低头,用尽力气去拽门把手。
自然没成功。
江也垂眸,看着赵雾灵的发顶,语气竭力保持平静,询问:“你喜欢粉钻吗?”
七克拉,他觉得寓意很好,拍下来想要送给赵雾灵。
当然,只会是她。
疲倦的原因是江也本来在京北出差,发觉被赵雾灵删除掉好友,签完合同就没有耐心等待,托关系安排了航班,连夜起飞,落地淮城后就驱车赶来澜水公馆。
从前的礼物可以讨得她的欢心,江也习惯为她添置贵重的首饰,而现在,赵雾灵只觉得讽刺,抬眸,眼眶微红,直视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吐字。
“江也,骗子。”
江也没回答,赵雾灵自顾自握着把手用力,让他放手,保持最后的体面,开口。
“之前你送我的…东西,我会让我堂哥转交给你,江也,我们之间……”
她垂眸,忍住眼眶的酸涩和快要涌出来的眼泪。
“就到此为止吧。”
江也几乎没有听完就打断她,告诉赵雾灵说不可能。
没有到此为止的说法。
她的唇张张合合,江也的忍耐在她说完到此为止后到达极限,动作几乎强硬地进入房间,反手关上门。
拦腰把她抱起,手腕不可避免地碰到赵雾灵裙/底的肌肤,混乱中碰到最后的防卫。
“江也,别碰我,”赵雾灵被他禁锢在怀里,本能地挣扎,气愤到极点,几乎口不择言,“别碰我,骗子,你怎么不去死。”
当然只是气话,但江也抱着她的动作顿了顿,垂眸,神情认真,说好。
……
他陷入沉默,赵雾灵挣扎的动作幅度更大,片刻后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气喘吁吁,靠着墙壁,忍不住吞咽,因为江也的神情是难得的阴郁。
静默了几秒,江也好像真的在考虑可行性,垂眸,反问赵雾灵。
“我去死,你会开心点吗?”
……
原谅他学不会珍爱生命,几乎要把她的每一句话当真。
江也的眉眼认真到赵雾灵有点惊慌,匆匆忙忙低下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解释:“江也,我没有那个意思。”
江也没说话,赵雾灵手腕靠着墙壁:“我只是说我们不要再联系了,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
赵雾灵闭眼,想象不到江也的妻子该有多难过,在心里谴责自己的大意。
轻易相信江也的谎言。
赵雾灵说的无辜的人是指他的妻子,但江也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前一句。
不要再联系?
……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话有多伤人,江也不想听,低头,手腕搂着她的腰,要吻她的姿态。
啪——
安静房间里的响声几乎都要有回音,江也的西装还穿在身上,面容依旧英挺,微微侧着脸,灯光下可以看到侧脸上蜿蜒的红痕。
被打的是江也,忍不住有哭腔却是赵雾灵,不停地摇头,咬唇时眼泪落下来,躲避他。
江也不在乎疼痛,也不在乎被打耳光是什么被侮辱尊严,真正惹怒他的是赵雾灵抗拒的态度。
退开,躲避他的亲吻,说他们不要再联系。
几乎是过往岁月的梦魇重现。
江也后知后觉知道问题出在哪一步,伸手,捏着赵雾灵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
开口,盛怒的情况下还保持冷静,询问。
“杨程宇告诉你什么,嗯?”
赵雾灵没说话,江也继续否认,劝说她。
“灵灵,他的话你也能信吗?他喜欢你,只想抹黑我,破坏我们的感情。”
赵雾灵被杨程宇的人从乌镇接回来后就删除好友,江也不用调查也知道始作俑者是从读书时候就擅长挑拨离间的杨程宇。
恬不知耻的第三者。
让江也不确定的是杨程宇告诉赵雾灵的内容,是他雇私家侦探偷拍,还是威胁赵明修的合作?
江也在着手的时候就有两手准备,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
赵雾灵闭眼,几乎不敢相信江也现在将过错怪到杨程宇身上。
无可救药。
赵雾灵手指向门口的方向,声音都发颤:“滚,江也,离开我的房子,不然我会报警。”
赵雾灵这时候会有点天真,不知道江也是多少权贵的座上宾,替他们隐晦地打理巨额的财富。
江也抱着她的动作没动,目光沉沉地看向她:“灵灵,判人死刑之前都要听解释。”
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赵雾灵已经得到足够的证据,不想和他废话。
此刻抬眸,直视他,几乎觉得枕边人的面庞有些陌生,戳穿他:“江也,你妻子知道你来找我吗?”
出乎意料之外的问题,江也疑惑到挑眉:“什么妻子?”
江也的神情是真的不解,赵雾灵惊觉权势和财富给人以脱胎换骨的改变,江也为什么能这么坦然地背叛家庭,在这里试图蒙混过关。
“祁逸飞这个名字耳熟吗?江也,八月份你们见过面,他说你有太太。”
时间,地点和人物通通摆出来,赵雾灵眼睛酸涩,但忍住不眨,像在折磨自己。
任凭眼泪滑落,赵雾灵忍着哭腔,水雾弥漫的眼睛盯着江也,重复。
“江也,你有太太,不该来招惹我。”
赵雾灵的骄傲,不会允许她做第三者,破坏别人的家庭。
总算知道赵雾灵生气的缘由,江也在灯光的阴影处轻笑,开口:“我没有太太。”
手机上有服务平台可以查婚姻状况,江也点开界面输入证件号,把界面递给赵雾灵查看 。
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关于婚姻的证件。
赵雾灵别开脸:“我不相信。”
她早过了天真的年纪,以江也今时今日的的地位和身份,有的是人愿意替他疏通关系,修改掉软件上的证件。
再者,江也为什么要平白无故说自己有妻子。
江也像预判她想法,抬手松了松领带,解释。
“我没有太太,之前偶尔有应酬,我不想,随口说自己有太太而已。”
赵雾灵如果在怀疑后问的是他,也就不会有这种乌龙。
赵雾灵将信将疑地看他,在判断江也话的真假。
她动作也减轻抗拒的意味,江也的指腹摸索在她脖颈,慢慢上移,去触碰她的眼泪,乌眸里有情绪涌动,像是认真提议。
“你还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去登记。”
啊?
赵雾灵没理解他的意思:“什么?”
江也的语气平静,又隐隐带着诡异的兴奋,重复。
“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去登记结婚,我不可能在民政局作假。”
赵雾灵怔了几秒,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抬头:“江也,你疯了?”
婚姻和恋爱关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赵雾灵暂时完全没有想到婚姻,更没想到江也证明自己没家室的方法是和她去登记。
试探到她的态度,意料之中。
江也神情很快恢复平静:“我在开玩笑,因为你不相信我没有太太。”
赵雾灵没说话,江也继续:“我没有必要撒谎,灵灵,我应酬时随口找的理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