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溪午
隔着朦胧的雾气和细雨，还有玻璃的阻挡，赵雾灵根本看不清他神情，但却知道江也在看她。
从来如此，江也好像从学生时代就极富耐心，喜欢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细致到观察她脖颈间的棕色小痣，都可以看很久，丝毫不觉得浪费时间。
赵雾灵的眼泪和外面的雨水一起落在玻璃上，用力到捏着手机的指节都泛白，看到楼下黑色的车内也有白色的亮光。
嘟嘟——
电话接通以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可以听见呼吸声的电磁，赵雾灵眼眶红红的，连带着声音都有点哽咽，开口。
“江也，你现在上来和我解释清楚你手腕的事情，我们就和好，不要吵架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赵雾灵不想吵架。
……
江也在电话那边寂静了好久，才回复。
“你记得把空调温度调高。”
赵雾灵没等到江也说完话就按下挂断键，手机是刚出的新款，被她用了力气砸到地上。
因为有地毯而发出沉闷的响声，赵雾灵冷眼看着限量款的手机屏幕被摔碎。
她不明白，洗纹身而已，江也为什么不愿意说。
更不明白这段感情哪里出了问题，让相爱的人彼此折磨，更像一对怨偶。
-
赵雾灵第二天想看时间才发现手机已经被自己摔坏，江也在将近凌晨的时候离开，他走得匆忙，连自己的皮夹都没带走。
赵雾灵捡起来，没什么尊重他隐私的意思，翻开，江也连皮夹都很整齐，分门别类地放着卡和支票夹，为了方便而准备了零零散散的现金。
赵雾灵无所谓地翻找，在皮夹的右侧看到了冲洗出来的相片，很小的尺寸，被放在皮夹的最里侧，赵雾灵用手指捏着才拽出来。
发觉是自己的照片。
准确的说，是自己睡着的照片，她头发乱糟糟的，闭着眼，睡得很熟，脸颊还有点绯红，毫无美感，赵雾灵不太能辨认出来这是什么时候，但有点嫌弃江也把她拍得不好看。
构图太随意了。
虽然是江也的家，但赵雾灵磨磨蹭蹭洗漱完，整洁的房间又被她弄乱，她没在意，到淮城的CBD商场消费。
大小姐连坏脾气都有优渥家境长大的痕迹，喜欢购物，更多时候连包装都不会拆，只不过买的时候满足自己的购物欲。
柜员都认识她，店长给她倒了依泉水，转头吩咐店员暂时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亲自接待。
店员围在她身边，赵雾灵兴致不高，垂眸，不想试背，有和她身材差不多的店员帮忙展示，挨个让赵雾灵查看效果。
即便如此，赵雾灵的耐心也只维持了几分钟，摆摆手，低头，看着购物册选东西，随意地勾勾画画，很快地翻页。
“我不要这个，还有这个，其他我要全部款式，尺寸的话我要25和35尺寸的，暂时就这样，还是送到澜水公馆。”
有些是限量款，但赵小姐要，自然不能说没货。
新来的店员是第一次接待赵雾灵，没来得及时收敛惊讶，店长见怪不怪，应了声好，利落地收好册子：“赵小姐，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没什么了，”赵雾灵咬唇，过了两秒想起来什么，拿出来江也的皮夹，随便抽出一张，递给店长，“对了，记得刷这张卡。”
赵雾灵很明显看起来心情不佳，店长没敢多问，双手接过以后去刷卡支付。
店长帮忙在楼上的法式餐厅订了位子，但赵雾灵没胃口，从餐前面包就开始挑剔，只简单吃了前菜就离开。
商场楼下的偏廊在做画展，赵雾灵闲得无聊，在展厅买了门票。
因为是工作日，展厅里人也不多。
后现代主义的画家，展厅的整体不在乎也是更为简单明了的线条风格，黑白分明，通白的柱子撑在赵雾灵领着包在里面闲逛，仰着头去看巨额的画作真迹。
站着后面的游客穿着格子衫和很休闲的灰裤子，本来是认真欣赏画作，无意间看到什么，视线转到赵雾灵的脖颈。
彭宇伸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视线在赵雾灵身上长久的停留。
过于赤/裸的观察目光，还有些冒犯的意味，赵雾灵在瞬间就感觉到不适，脚步加快，逃离对方的视线。
彭宇皱着眉，追上去，啧了一声，总算想起来面前人眼神的原因，开口确认：“Celia？”
Celia是赵雾灵的英文名，不过只在伦敦留学和画作署名的时候用，赵雾灵回头，蹙眉，因为想不起来面前人的身份。
按理说知道她的英文名，她应该有印象。
赵雾灵歪头，看着彭宇的格子衫，表情疑惑："我们在伦敦见过？"
是在学校聚会，还是华裔的小圈子。
彭宇摆摆手，看伦敦这个信息继续帮他确定赵雾灵的身份，他滔滔不绝介绍自己。
“你不认识我，我在清华读的本硕，但我知道你，你ins名叫Celia，然后小名叫…”
江也那个纹身是什么来着。
彭宇手握成拳，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从脑海里找出记忆，补充：“小名叫灵灵。”
赵雾灵蹙眉，突然想起来和江也一起去见方斯延，对方也很快叫出她的名字。
她伸手，整理耳边的碎发，不确定地开口：“你也是陈漫云的同学？”
彭宇摇头：“陈漫云我知道，航院的，现在在航天局工作。”
他顿了顿，看到赵雾灵脖颈边的项链，语气幽幽地补充：“但我是江也的舍友。”
-
能考入清华的没有普通人，在扔一块板砖都能砸中两个市状元，三个省状元的地方，自然而然产生了新的歧视链 ，IMO竞赛金牌提前保送的江也居于歧视链的顶端。
无他，基础学科的国际竞赛每年也就产生一位金牌得主。
彭宇只是普通的国家级竞赛降分录取，甚至都没获得集训队的资格，在开学的第一天就摸清宿舍成员的构成。
一位普通的高考省状元，江也和方斯延分别是IMO竞赛的金银牌得主，还有他自己。
江也刚刚入学就在学校掀起轩然大波，一是那张脸，二是江也九月份入学，随后就在IMO竞赛中以满分的成绩蝉联金牌。
清华数院是天才们的游戏，但江也是天才里的佼佼者。
彭宇很喜欢观察所谓的完美人设一点点露出马脚，算是他的小癖好，在军训过后，彭宇针对江也的观察正式拉开帷幕。
结论就是江也是个很完美的人，不论从哪方面来说，不骄不躁，克己复礼，甚至很禁/欲，好几次面不改色地路过另一舍友和他的“教学资料”。
江也学术上也甩他们好几条街，他们在和让人犯恶心的线性代数斗智斗勇，江也在跟着导师研究微分方程和发核心C刊。
江也是没有缺点的人，彭宇很快下定论，他唯一观察得到的习惯就是江也很喜欢看ins软件，这倒不算什么陋习。
但很多次，江也握着手机屏幕发呆，彭宇观察到江也手机停留的界面不是他想象的什么情/□□面。
是陈漫云的ins，航院的第一名，她本人很低调，但托她那个很爱秀恩爱的男朋友的福，还算出名。
哦，原来如此，江也暗恋的人名花有主。
彭宇瞬间就在脑海里勾勒出三角恋的崎岖故事，啧了几声，为江也惋惜。
当时的情况显而易见，航院的陈漫云和计院的沈放舟是从高中到大学的模范情侣，从彭宇的角度来看，江也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了。
但是江也暗恋人也非常奇怪，好多次路过陈漫云，目不斜视地冷脸走过。
这能追到也是稀奇事。
彭宇是纯粹的乐子人，偶尔乐于为江也和陈漫云制造独处的机会。
颇有些为舍友两肋插刀的意思。
在第三次“不小心”把江也和陈漫云锁在一个教室一个小时还没擦出火花之后，彭宇才算搞明白状况。
江也暗恋的是陈漫云的好朋友，英文名叫Celia，因为在国外留学，所以用ins，江也注册了新的号码，从陈漫云点赞和互动的情况分析排查赵雾灵的社交账号。
彭宇很快也顺藤摸瓜地找到。
断断续续拼凑出江也暗恋的女生形象，富二代，长得很漂亮，在伦敦学艺术，从ins上发的博文来看未必有内涵。
显然和江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但爱情这事情不讲道理，江也对赵雾灵是有些疯狂的迷恋。
时时刻刻关注赵雾灵的动态。
转折发生在某一年的圣诞附近，彭宇记得清楚的原因是他那两天给女朋友买了捧平安果做的花，特别贵。
江也突然表现出对金钱热衷，写编程，做实验，有名校招牌和出色的个人能力，江也很容易能拿到一些项目。
总之是一切可以拿到最快结款的项目。
江也还因为着急用钱，贱卖了手里的两项专利，方斯延不敢相信这是江也的决定，反复劝说。
很明显，江也的专利绝对超过那个价钱，他也不是短视的性格。
江也倒是很坚定。
百思不得其解，方斯延和彭宇很快知道江也表现异常的原因——
赵雾灵或许是出于喜欢，在ins点赞了某奢侈品牌的首饰宣发。
一条看起来很精致的钻石项链，概念图做得流光溢彩，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只是一个点赞，江也执行力惊人，很快买到了那条钻石项链。
彭宇和方斯延一起咋舌。
他们都是理工男，又是学数学的，钻石的本质就是碳，消费主义和垄断钻石的公司赋予它价格，品牌效应为其增砖添瓦。
江也不可能不知道，但还是心甘情愿为其付费。
赶在平安夜之前江也买到了去伦敦的机票，彭宇面上不显，悄悄在心里好奇那个Celia是不是会巫蛊之术，让江也为她如此着迷。
按他的理解来看，江也这种级别的高岭之花赶在圣诞前专程飞到伦敦，还带着昂贵的礼物，如果他是Celia，都会忍不住答应的。
……
但后面的结果彭宇猜测可能不太好。
因为落地淮城的第二天，江也从上一届转专业的师兄手里，借到一把手术刀。
锋利，坚韧，瞬间见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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