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溪午
赵雾灵不想他们感情的每一步都是筹谋和算计。
无异于雾里看花,空中楼阁。
江也先按亮手机,在看天气预报,几秒后把手机扔在一旁。
降雪的概率确实微乎其微。
“你等一下,”赵雾灵抿唇,打破沉默,“你的戒指,我上去拿给你。”
其他的都还好说,只是钻戒确实贵重,赵雾灵不想替他保管,偏偏下楼时又匆忙。
江也没说话,赵雾灵顿了顿才继续:“江也,不要再来了。”
江也的纱布因为动作而有些散乱,他不在意,用力去按压,企图让伤口包扎处整洁而利落。
先制止赵雾灵要还戒指的动作,江也的眼神略过赵雾灵,喉结微动,用力才可以保持平静。
“冬天还没有过去。”
即使是万分之一的概率,还是有可能降雪。
晚风吹过他衬衫,留下轻微的痕迹,江也声音很轻地叫赵雾灵的名字,重复。
“会下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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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潮造访淮城三四次,都没有带来降雪,树木枝干上的落叶彻底被抛弃,混在泥土里,魏丛梦录制的部分也彻底结束。
拍完最后部分节目组为她献上了鲜花,她捧着花束使唤助理拍照,神态据于爽吐槽说过于浮夸。
赵雾灵穿着藏蓝色的大衣,带着一点点跟的靴子,她白皙侬艳的脸藏在围巾里,不在意地笑笑,低头在iPad上看渲染出来的画展效果图。
临近放工的时间,摄制组没有再继续开始新的拍摄任务的意思,魏丛梦在混乱中捧着花,靠近桌边的赵雾灵。
魏丛梦高跟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过于刺耳,由远及近,没办法忽略。
赵雾灵从渲染图中收回眼神,看向她。
“我今天就拍完了,”魏丛梦语气比刚开始拍摄时缓和,但还是不善,“所以不用掩饰你的讨厌了。”
赵雾灵蹙眉,觉得疑惑,反问:“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和魏丛梦共事还算愉快,毕竟她不是空有虚名,除开最开始的争吵,相处得虽然别扭,但效率同样也很高。
赵雾灵的语气过于坦诚,轮到魏丛梦哑口无言。
没有追问的意思,赵雾灵应付完以后就继续滑动屏幕,检查边边角角的细节。
魏丛梦把花束放到一边,鲜花应该是提前准备的,花朵边缘已经隐约有枯萎的迹象。
魏丛梦伸出手摸了摸,才叫赵雾灵的名字,纠结了好久,像做好心理建设,开口。
“我有时候真的很嫉妒你。”
“哦,”赵雾灵不是很懂魏丛梦为什么要说这些,但语气还是平常,回她,“没关系。”
魏丛梦鼓起勇气才开口,没有预料到赵雾灵是这样的反应,反应比她更大。
“没关系?”
赵雾灵抬眸看她,把iPad的保护壳合上,回她:“很正常,你又没有伤害我。”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赵雾灵从来不会庸人自扰,也不太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她当然可以让魏丛梦付出代价,但在赵雾灵看来,魏丛梦没有伤害她,一些争吵而已,无足轻重。
不过,赵雾灵现下有些好奇:“我刚从伦敦回来的时候,你宁愿降代理费也要抢走博艺画廊的机会,也是因为嫉妒我?”
那个时候她们还没见过面,她不懂魏丛梦怎么会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
“我们见过,”魏丛梦笑得有点自嘲的意味,“你不知道而已。”
赵雾灵的老师一直是伦敦艺术大学的教授,也是魏丛梦申请国外读研时候的第一选择,后来某一天,伦艺的官网不再刊登教授的联系方式。
魏丛梦当时刚刚拿下小有分量的奖项,自以为十拿九稳,为表诚意,亲自飞去伦敦。
看见她仰慕的教授在穿着有些滑稽的小丑服装,赵雾灵戴着生日帽,被众星拱月地围在中间,闭眼,双手合十,在烛光中许愿。
魏丛梦托了好几圈才打听到在画室过生日的女生叫Celia,是艺术泰斗的得意门生,不招生是因为已经内定了她。
大概从那时候讨厌赵雾灵。
魏丛梦也是最近才发觉这种情感不是讨厌,是嫉妒。
嫉妒她家境优渥,是独生女,得到父母全部的爱,嫉妒赵雾灵在艺术上的天赋,在设计上独到的见解。
-我有时候真的很嫉妒你。
“是不是觉得我很阴暗,”说出来确实好很多,魏丛梦顿了顿,去看赵雾灵,“可是我现在已经接受我自己了。”
就像接受皎洁月亮表面的疮痍,接受盛夏花朵被烈阳灼伤的边缘处,接受自己的阴暗面。
君子论迹不论心。
除去博艺画廊的事情,她没有做任何伤害赵雾灵的事情,有勇气和她坦诚,为自己长达数年的拧巴和别扭画上句号。
“工作室地下车库门坏的那次,我有点想当做没看见,但我后来想,就算我当做没看见,你男朋友也还是回去找你,所以我其实也没有帮到你多少,但是却对得起我自己。”
魏丛梦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笑:“你男朋友也很爱你。”
突兀地提到江也,赵雾灵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她,答非所问:“我知道。”
世界上没有人比江也更爱她,她一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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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远资本,临近深夜依旧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顶头上司最近明显情绪不佳,在项目上的精力投入的更多,加班再次成为家常便饭。
但也没人有怨言,离职通道一直开着,但薪酬福利过于优渥,有的是清北的本硕愿意来熬夜做项目。
江也坐在主位,面色不虞,但没有疲倦,看着在汇报的员工,随手把文件丢在地上。
“他申请破产清算和项目有什么关系,对赌的份额不可能变少,让他们拿股份来抵押。”
是骁锐那边,老牌的科技公司,纵然在对赌中失败,但还是有能量可以给致远资本增添一下棘手的麻烦。
风投没有监测到骁锐科技分公司的相关状况,解释说之前没有在意子公司的动向,被江也训斥。
“那你从今天开始应该在意,”江也松领带,挑眉,“因为我在意,你做不到,就递交辞呈。”
开完会已经是深夜,江也这两天有点低气压,李远川不敢去触霉头,老实地跟在他身后。
经过走廊末尾的落地窗,过于洁白,给了江也错觉,快走几步后在窗前停步。
不是满地银白的大雪,只是因为凌晨即将升起的日光,江也迟迟没有移动视线。
之前已经弄过两三次乌龙,李远川只好重复,提醒江也:“江总,我看天气预报,最近降雪的可能性都不大。”
江也不在意,站在窗前,去看远处隐隐泛着青黛色的天际,反驳李远川:“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不是吗?”
上司最近更奇怪的一点就是开始关注天气,现在的神情也有点奇怪。
李远川跟着他很多年,没有见过江也那样的神情。
如果用词准确形容的话,可能是……落寞?
江也能有什么失意的事呢,致远资本前些天的年度财报数据不能再好,狙击骁锐只能说完全成功,巨大的风险也意味着巨大的收益。
江也力排众议进行地项目,自然也有丰厚的回报。
从李远川的角度来看,江也不过而立,已经隐隐有话事人的倾向,外界对他的形容更加夸张,极尽溢美之词。
想来想去,问题只可能出在赵小姐身上。
李远川没胆量敢询问江也的感□□宜,退后几步,静静等待江也站在窗前,但手机传来震动,他简单查看消息以后先惊讶。
“江总,”李远川惊讶了几秒,还是决定汇报,“赵小姐……在医院,医院那边的人说——”
赵雾灵在妇产科,挂了人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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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于特殊阶级的私立医院,即使是凌晨都营业,但值班的护士显然防备松懈,因为不速之客几乎快要把玻璃门踹烂。
李远川没见过江也这么失态,匆匆忙忙跟在后面解释和赔偿。
江也的脚步在拐角处明显慢下来,来得时候有多匆忙,现在就有多犹豫不决。
医院里白晃晃的灯,赵雾灵坐在椅子上,套着宽松的外套,捂着肚子,脸色有点苍白,咬着唇,听见动静,抬头和江也对视。
因为觉得疑惑,赵雾灵声音还有点虚弱:“江也,你怎么来了?”
江也没说话,蹲在她面前,手继续控制不住地开始抖,去扶赵雾灵的肩膀。
抿唇,江也的声音都发涩:“疼吗?”
将近凌晨,赵雾灵因为疼痛没睡多久,脑袋晕晕乎乎,咬着苍白的唇,遵循本能回答他。
“江也,疼死了。”
开车赶来的路上已经预想过千万次,都没有亲耳听到她带着哭腔喊疼的痛苦真切。
赵雾灵蜷缩在椅子上,江也和她额头相抵。
“对不起,”江也几乎是哽咽着道歉,只能重复,“对不起。”
他忘记了,忘记了什么时候没有做措施,让赵雾灵怀孕。
江也不觉得生命的逝去有什么可惜,但流产对赵雾灵的身体的伤害绝对很大。
他说的话赵雾灵没听懂,但觉得很新奇,因为记忆里几乎没有江也哭泣的记忆,他现在哽咽着,快要跪在她面前,她怀疑他下一秒就要落泪。
江也的声音那么低:“我没有想让你怀孕,你都还需要人照顾。”
现在他不仅让她怀孕,还让她凌晨一个人在医院流产。
自责的情绪快要吞噬他,只要想到这点,江也就觉得自己应该结束生命。
啊?
什么怀孕?
赵雾灵捂着肚子,蹙眉,刚想要开口。
被江也停不下来的道歉打断,赵雾灵这下确定自己摸到了江也的眼泪,和她的没有任何分别,湿润的,只不过应该是苦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