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顾念安静地吃着熟悉的早点,嘴里的滋味却莫名有些复杂。
徐文生点的餐很快也上来了,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各自解决完自己面前的食物。
谢锦临用的都是一次性餐盒,吃完也不用带回去,直接收拾收拾扔店里的垃圾桶就行了。
三人一起走出早餐店,谢锦临一点都没有自己打扰了别人的错觉,还问顾念:“你们准备去哪里?刚才你们还没聊完吧?接着聊,当我不存在就好。”
顾念:“………”
顾念把他拉到一边,问他:“你能不能先回去?”
谢锦临懒洋洋说:“不行,我得盯着你,省得你跟别人跑了。”说完他朝她挑眉,“怎么?你们要谈的话是我不能听的?”
谢锦临觉得自己这次表现得很合格了,他既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做出当着徐文生面亲她之类的过分的事,只是听听都不行吗?倒是她,现在被他逮个正着都不慌了,可见是越发不把他当回事了。
啧,这难道就是变成追求者的待遇?
顾念知道谢锦临就是这脾气,他决定要做的事谁说他都不会听。她看了眼还静静等在不远处的徐文生,大致猜到了徐文生为什么连碰上谢锦临都不走。
他有不得不和她说的事。
比如那天那个摄像头是他那个师弟装的。
顾念还想到了入学之初她被到处传的那几张照片。
其中一张照片是她和徐文生并肩走的背影。
别人都有正脸,唯独徐文生从头到尾没露过脸。
那应该也是他这个师弟干的。
徐文生之所以这么犹豫,大概是因为那天她直接拉他去报警,当时警察记录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如果查出了点什么问题,需要他们一起去结案……乃至于签署一些谅解书之类的东西。
那是他老师的儿子,又因为心理创伤得了抑郁症,甚至到了闹自杀的程度……当然得谅解。
顾念多聪明一个人,只听徐文生开了个头,就知道他为什么一大早过来找自己。
她忽地想到谢锦临那天说的“有些人看起来温和又听话,谁知道相处起来会怎么样”。
徐文生有太多的顾忌,有太多在意的人和事,永远不会为了谁而不顾一切、孤注一掷。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世上又有多少人能那么幸运,永远活得无拘无束、放纵肆意?
顾念知道事情可能瞒不下去了,小声向谢锦临坦白:“生日那天,我不是和赵知远去的游乐场。”
谢锦临眼底一下子阴云密布。
顾念看了眼徐文生所在的方向,缓缓说:“……我跟他一起去的。”
第53章
“要不要考虑光顾一下?”
顾念微垂着眼睫,掩去眼底的情绪。
她不知道谢锦临为什么突然改弦更张说要和她谈恋爱、问她对男朋友的要求。
感觉就像是一局棋已经下到穷途末路了,他突然悔棋十几二十步,说要从那里重新开始下。可很多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可能说重来就重来。
比如此时此刻听到她坦白那天的事,他的眼里仿佛就酝酿起了一场风暴。
说到底,他笃定她会答应他的追求,她很快又能重新成为他的所有物。
她确实也没有理由拒绝他,他家里有钱有势,他本人长得帅,为人也算洁身自好,从来没有让别的女人近过身。
就连谢老爷子那边似乎也默许了他们的交往。
只要他继续这样追求着她,她连接触其他适合人选的机会都没有,更无从深入了解对方的品行与性格。
谁敢和他谢锦临抢人啊。
谢锦临本来想发火,瞥见顾念那半垂的卷翘眼睫,又硬生生把火憋了回去。他感觉自己已经拿出有生以来最好的脾气了,他又没追过人,哪里知道该怎么追。
“那他今天又找你做什么?”
谢锦临忍着怒气问。
顾念说:“那天我在他车上找到个摄像头,拉他一起去警局报了警。”说到这里她唇角泛起点自嘲般的笑意,“他应该是为这件事来的,那个摄像头是他老师家的孩子装的……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了。”
顾念小时候经常进警局,有时候是路人报警后被捎带过去,有时候是自己跑去报警。
记得有次她在警局里碰上过这么一件事:有个好心的姐姐帮一个被家暴的女人报了警,结果经常把夫妻俩后人家又和好了,说那个好心的姐姐多管闲事,夫妻之间吵吵闹闹不是很正常吗?
那对夫妻走后,那个好心的姐姐哭得很伤心,不知是因为被那对夫妻俩骂的,还是因为难过自己其实根本救不了任何人。
“姐姐,下次我遇到这样的事一定也会报警。”
顾念记得自己走过去跟那个好心姐姐这么说。
即使最后被人骂多管闲事……也还是会报警。
万一对方真的是在求助、真的需要帮助呢?万一施暴者做出更过分的事呢?所以报警没有错。
顾念不会安慰人,只能做出这样的保证。
这么多年来,顾念没签过任何一次谅解书。
徐文生这次来找她、跟她讲了这么多对方的情况,为的应该是就是给对方争取不起诉的从宽处理,免得他们这样光明正直的人家因为这种事留下个小小的污点。
本来人也只是徐文生车上装个摄像头,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根本没必要揪着不放。
只是她曾经有过的对徐文生的喜欢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难过吗?
好像不太难过。
就是觉得有些可惜,本来以为自己拿到了一颗很喜欢的糖果,打开一看却发现其实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味道。
谈不上多伤心,只是有些失望而已。
顾念没再说话,安静地等着谢锦临的反应。
就像是在拆另一颗糖。
好在这颗糖本来就没怎么期待过,所以应当连失望都没有。
谢锦临看着顾念安安静静的模样,心里很不得劲。
在他面前顾念永远像棵疯长的野草,一个不注意她就能把到处都给填满,生命力旺盛到怎么拔都拔不完。
眼前这个一句话都不说的人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顾念。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顾念时常会给他一种随时会从他身边、从他生命里消失的错觉,他越是想抓住就越是抓不住。
谢锦临没嘲笑顾念眼光太差,而是直接打电话给谢家的专用律师团,和对方简单说起这边的情况。末了他又转头问顾念:“去哪个警局?”
顾念抬眼看他。
谢锦临说:“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办,他们那么高的年薪可不是白拿的。”
顾念顿了顿,把上次去报案的警局讲给谢锦临听。
谢锦临把地址报了过去,抬手揉搓着顾念的头发说:“一会就会有专人过去处理,你不想管的话可以不用管。那种人你真要去见了,说不定还会被他纠缠上。”
顾念确实不想管这件事了,既然徐文生觉得这种事他可以忍受,那她能做的唯有离徐文生远一些,免得一不小心成为了那种人的仇恨对象。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来?
顾念还是很爱惜自己生命的。
别说她和徐文生没在谈恋爱,就算真的在谈了也该考虑分手。
顾念和谢锦临讨论完了,才转身去和徐文生说自己的决定。
警局她就不去了,会有律师代她过去处理后续事宜。
摄像头的事与她关系其实不大,她谅解不谅解都不会影响什么。
如果他那个师弟还干了别的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只希望徐文生是唯一的受害者。
要是这次顺带查出对方还对其他人做了这种事,徐文生难道要一个个去求对方谅解他那位师弟吗?
徐文生很少听顾念用这么冷淡的语气说话。
顾念在他面前永远笑意盈盈,仿佛连被他拒绝、被他指责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老师他是……”
徐文生还没把他老师在学术圈的地位讲完,就被旁边的谢锦临打断了:“我们不学你这个专业,更没兴趣往学术界发展,所以就算你这个老师是什么学阀领头人,对我们来说都是不相关的家伙。”
他早就看徐文生不顺眼了,这时候语气更是充满了不耐烦。
“这本来就是和顾念关系不大的事,有律师出面处理就够了,也没必要非让顾念亲自跑一趟对吧?谁知道有的人当面道了歉,背地里会不会变本加厉做出更偏激的举动?到时候谁来保证顾念一个没满二十岁的女生的安全?”
徐文生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的,她才刚满十九岁。
她没有必要卷入这些事里面。
她本来就应该无忧无虑、无惧无畏地享受大学生活,不必过早体会成人世界的瞻前顾后、举步维艰。
他不该来这一趟。
“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徐文生说完这么一句话就转身离开,背影莫名给人一种十分狼狈的感觉。
谢锦临忍了半天,到这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轻嗤一句:“既然自己都能处理,还一大早来找你干嘛?”
顾念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什么顾忌都没有、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谢锦临说:“谁说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顾念望着他:“这世上还有你不能做的事?”
“当然有,”谢锦临微哂,“比如我现在想抱你一下都不行。”
“……”
“有的人好像彻底失恋了,要不要买个抱抱安慰一下自己?微信支付宝都可以,只要给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