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知阳/倾天天
“好。”温穗岁道。
沈承晔从冰箱里拿出要做的食材解冻,把鱼平放到案板上,鱼头朝外,修长的手指按住鱼腹,右手持刀贴背脊骨上端横切进去,缓慢解剖。
鱼扑腾着试图垂死挣扎,可当锋利的刀割入身体的那一刻,它便只能张着嘴,唯有腮部的翕张仍旧证明它活着。
分明是极为残忍血腥的一幕,可在沈承晔做来却仿佛完成一件艺术品般。留声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流淌在寂静的空气中,倚在门口的温穗岁不由自主地看入神了。
直到沈承晔的声音将她唤醒:“碎碎?碎碎?”
“啊?”温穗岁回过神,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沈承晔。
“帮我系一下绳子吧,后面好像松了。”沈承晔白皙的手掌上满是鲜血,他转过身,温穗岁帮他系上带子,还打了个蝴蝶结:“好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你做饭吧?”她道,“你怎么学会做饭的?你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会做饭的人,倒像被人伺候着,那种从小锦衣玉食的太子爷。”
“到头来不还是伺候你了?”沈承晔回过头,眉梢微挑,“小时候我和我妈相依为命,家里没钱,我妈每天都要出去打工很晚才回来,为了让她回来后不那么累,我就主动承担了做饭跟家务,后来从荒岛逃出来的时候,没有食物,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慢慢就磨练出来了。”
“荒岛没有吃的,那你吃什么?”温穗岁问。
“打猎,有时候会招来野兽,就不得不虎口夺食。”察觉到腰间一紧,是温穗岁搂上他精瘦的腰身:“要是我能早一点发现就好了,也许你就不用受这么多罪。”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愧疚的,要是让你愧疚的话,我就不说了。”沈承晔无奈道,“汤要开了,要不然你还是去客厅看电视吧。”
“不要,我就要在这看你做饭。”温穗岁闷声闷气地松开他,沈承晔抬步走到灶台前,顿了几秒,忽然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地重新折返回来,和她面对面。
男人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温穗岁还没反应过来,他俯下身靠近她,用微凉的唇吻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水。
温穗岁呼吸紧了紧。
“别哭了,小哭包,你看我都腾不出手替你擦眼泪了。”沈承晔稍稍撤开,道。
“谁是小哭包了?”
“你啊,一直哭,现在流那么多水,晚上可怎么办?”沈承晔表面衣冠楚楚,说出的话却令人面红耳赤。
温穗岁心跳加速,手指不自然的瞬间收紧,她向后退缩,沈承晔却游刃有余地步步紧逼。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浓烈的荷尔蒙气息萦绕在鼻息,她才意识到自己退无可退。
温穗岁仰起头,漂亮的瞳孔映出男人的面容,粉舌舔舐娇嫩的唇瓣,她磕磕绊绊道:“你!你在这瞎说什么!我不是小哭包,你才是哭包,你全家都是!”
“是吗?”沈承晔视线停留在她红唇上,眸色加深,缓缓垂下头颅,灼热潮湿的吐息穿过她的耳廓:“那下次弄你可别哭。”
“轰”的一声,温穗岁脑海里像是有万千烟花绽开,绯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根蔓延到白皙修长的脖颈,让她看起来像是含苞待放的芍药。
似乎是想到他在床上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她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
“今晚你睡书房!没我的允许不能上床!”
“这就生气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碎碎不会真让我睡书房吧?”沈承晔道:“没我的话,谁给你暖手暖脚?谁半夜起来给你倒水?谁给你盖被子?”
“有暖宝宝就够了,不用你管。”温穗岁看到他身后“咕嘟咕嘟”冒烟的灶台:“喂喂喂,汤开了!它往上冒烟了,它不会炸吧?!你快去给我做饭!”
沈承晔:“……”
“你还真是……”他回到灶台将火调小,清洗完手开始下锅煮鱼。
“我怎么了?”温穗岁双手抱臂,不服气地走到他不远处。
“这八年没了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在顾闻舟那也这么娇气?”
“我不会点外卖吗?况且我们模特本来就要控制体重,公司每天都固定给我们安排营养餐。”温穗岁道,“做饭有什么难的?你起来我给你露一手!”
她撸起袖子刚走过来准备帮他,沈承晔伸手就捉住她的胳膊:“这种事还是交给我来吧,怎么能让我们温大小姐下厨呢?”
“你不是嫌我不会做饭吗?”温穗岁一边被他推出厨房,一边道。
“怎么可能?你嫁给我还要让你做饭,那你嫁给我干什么?”沈承晔捏了捏她的脸:“好了,歇着去吧。”
“真的不是嫌弃我?”温穗岁怀疑道。
“真的不是,那今晚睡书房的事……”
“免谈!”温穗岁铁面无私,轻哼一声,拧身坐到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沈承晔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午餐很丰盛,并且都是温穗岁爱吃的,沈承晔道:“一会设计师来给你量尺寸,魏总晚上举办了个慈善拍卖会,他给我发来了邀请函。”
“慈善拍卖会?食人的老虎不吃肉,说要给可怜的牛羊捐钱,肚子里又在打什么算盘。”温穗岁嗤之以鼻。
“江笑笑不见了,他肯定也在找,但他没有报警,说明有所顾忌。”沈承晔道,“他应该是想试探顾闻舟,知道和他一起救走江笑笑的人是谁。”
“那我们还要去吗?”
“去,这种时候我们怎么能缺席呢?”沈承晔道,“碎碎就不想看看顾闻舟怎么被为难?”
温穗岁想到顾闻舟被当众为难的场景便忍俊不禁,就在这时,前来量尺寸的设计师带着团队摁响门铃。
一群人鱼贯而入,等她量完尺寸,设计师拿着iPad走上前让她看,他是个外国人:“关于婚服的初稿,我设计了好几份,Miss温可以先选一选,看看喜欢哪种。”
“等等,婚服?”温穗岁道,“不是今天的晚礼服吗?是婚服?”
“没错啊,您不是要和Mr.沈结婚了吗?”
“所以今天你让他们来是量婚服的?”温穗岁回到沈承晔身旁,“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现在怀着孩子,比之前还胖了,你怎么能让他们这个时候来量我的尺寸?”
“你已经很瘦了,再瘦就没肉了,抱起来硌手。”沈承晔道,“现在哪都刚刚好。”
“真的吗?你不觉得我胖了吗?”温穗岁低头掐了掐自己腰上的肉。
“真的,你怎么可能胖?快去选婚纱,嗯?”
温穗岁只好乖乖道:“好吧。”
拍卖会的时间在七点,两人换好晚礼服来到拍卖会,普通人只能坐在大厅后排,而温穗岁一进来就被服务员领到第一排。
温穗岁穿着一袭白色鱼尾裙,将她姣好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然而最特殊的还是高开叉的裙尾,随着她的走动,骨干笔直的大长腿若隐若现,这种欲擒故纵的朦胧美,勾的在场不少人有意无意朝她投来目光。
她徐徐落座,乌黑浓密的长发垂在肩头,后面的人只能看见她挺直的后背。
“她是谁啊?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她?”
“她你都不知道?!温穗岁,顾闻舟的前未婚妻,刚跟顾闻舟解除婚约就勾搭上沈承晔了,段位高的很。”
“就是她啊?一个小模特把京圈沪圈两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都玩弄股掌之间,啧啧啧。”
“怎么没见沈承晔跟她一块来?就她自己?”
“得了吧,顶多是只长得好看点的金丝雀,沈总那种日理万机的大佬会陪她出来?”
一个男人整理了一下领带和发型,缓缓朝温穗岁走来。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温穗岁眉心微蹙,漂亮的脸蛋上满是生人勿近的冷淡,她抬起手把刘海挽到耳后,状似不经意露出无名指上的戒指:“当然可以,只要你有坐在这里的资格。”
话未说完,沈承晔朝温穗岁走来,在她身旁落座,只见刚刚还侵略性极强的温穗岁立刻眉开眼笑,挽住他的胳膊:“你回来啦?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男人悻悻离开。
“处理好了,刚刚那人是谁?”沈承晔道。
“不知道,他说想跟我们一起坐,蹭位置的吧。”温穗岁道。
“我要是不回来的话,你是不是就让他坐你旁边了?”沈承晔意味不明道,“碎碎这么会沾花惹草,嗯?裙子漏的这么大,现在不嫌冷了?”
这套鱼尾裙可是她在家央求了好久,沈承晔才勉为其难同意她穿的,现在她嘴巴还在发麻呢。
温穗岁揉着自己发酸的腮帮:“不是吧?就是个路人,这醋你也要吃啊?不是在家说好了同意我穿的吗?你不能这样,婶婶,嗯?”
她摇晃着他的胳膊撒娇。
“不能哪样?”沈承晔无动于衷,“喜欢穿的话,以后天天在家穿给我看,想穿多少穿多少。”
温穗岁耳根涨红:“你什么时候变得跟顾闻舟一样了?”
“什么叫变得跟我一样了?”一道玩味的男声传入耳廓,顾闻舟单手插兜,长腿一曲在她身旁的空位落座。
温穗岁看都没看他一眼。
宾客陆陆续续来齐,魏安晏在看见温穗岁的那一刻,眼睛一亮,却碍于魏总的威严不得不乖乖跟在他身后。
拍卖会终于开始,温穗岁对他们竞拍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低头欣赏自己刚做的美甲。
“觉得无聊了?”顾闻舟侧首看着她,“书上说孕妇容易犯困,你干嘛还带她来这种地方?”
“碎碎说想来的。”沈承晔道,“困了就先躺我肩膀上睡一会,马上就结束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温穗岁讥讽道,面对沈承晔时则截然不同,扬起笑温顺道:“我没事。”
随着一阵掌声,魏总走到台上:“感谢诸位百忙之中抽空参加这次慈善拍卖会,这些钱稍后都会捐赠给偏远山区的孩子和学校,让更多的孩子可以吃饱饭,读书上学。”
“借着这次机会,我魏某人也有一件事想向大家宣布,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这段时间给公司造成极大的影响,所以我将辞去ELITE公司董事长一职,退居幕后,即日起交由我的儿子接替我的职位……”
他话未说完,台下便一片哗然,其中最为震惊的是魏安晏,这件事他事先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熊大在旁边推他:“老大,董事长喊你上台了,你快上去啊。”
魏安晏晕晕乎乎地走上台,脚踩在地上格外没有实感,就像踩在轻飘飘的棉花糖上似的。顾闻舟和宋明旭隔空对视,后者摇了摇头。
结束后,魏总拿着高脚杯来到沈承晔面前:“沈总今天能赏脸来参加我的拍卖会,着实令某三生有幸。”
沈承晔微微颔首,魏总又看向他身旁:“我记得你,你叫温穗岁?我和你果然很有缘。”
“是很有缘,你害死了爷爷,每晚做梦就不怕他来找你吗?”温穗岁杏眼里充斥着恨意。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件事警方不是已经澄清了吗?顾总,你说是吧?”魏总忽然提到顾闻舟。
“没错,警察确实没说老头子是你杀的。”顾闻舟道。
“顾总还是明事理的。”魏总道,温穗岁不明所以地拧起眉头。
顾闻舟扯了扯领带,起身道:“可警察也没说老头子不是你杀的啊,我之前说的话依然作数,你啊,最好把你的狐狸尾巴彻底藏起来,否则小心我一把火……”
“叮”的一声,打火机被纤长的指尖弹开,火焰高涨,他目光射向他:“全给你烧了。”
“真是年轻气盛,一周前的下午,顾总在哪?”魏总问道。
“还能在哪,我在集团处理公务。”顾闻舟道。
“我呢,在外面养了一只宠物,最近她生病,我就把她留到了医院,就在一周前,不知道从哪冒出两个人假扮医生,竟然把她偷走了,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找到她。有人告诉我那天见到顾总出现在医院。”
“失踪的事,你找警察啊,问我干什么?”顾闻舟扣上打火机,语气漫不经心:“没想到魏总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
温穗岁忍俊不禁,饶有趣味地欣赏魏总吃瘪。
“那可能是看错了吧。”魏总抿了口香槟,上前一步在他耳边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只要顾总把东西物归原主,告诉我另一个人是谁,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顾闻舟懒散耸肩,“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我们也先走了,再会。”沈承晔扣上西装扣子,和温穗岁相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