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榴火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是啊,是啊他怎么?会放她走!他早就已经规划好了她全部的人生,不过出差半年多?,才让她稍稍得以?喘息,她怎么?会天真地以?为…这个男人会放过她!
“专业,能自己选吗?”
“国画专业。”路霈淡漠地说,“我不喜欢看你画那些莫名其妙的抽象画,外?国的东西…没什么?意思。”
路安纯自嘲地笑了笑。
还问什么?。
路霈全盘插手她全部的人生,又怎么?会给她任何自由选择的机会,她的每一条路,每一个选择,都已经被他全盘规划好了。
柳如嫣实在看不下去了,鼓起勇气道:“安安喜欢的是油画,她的油画也?很好看…”
还没说完,就被路霈冷冰冰的一句话打断:“有你说话的份?”
她只能咬咬唇,作罢了,同情地望着路安纯。
路霈知道路安纯无法?接受,但他并不在乎,因为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他缓缓起身上?楼,走到楼梯口,路安纯忽然沉声道:“爸,我想…最后问一个问题。”
路霈转身,面无表情道:“问。”
“将来,我会结婚吗。还是一直陪着您,直到…永远。”
这句话问出来,空气瞬间凝固了几秒,柳如嫣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路霈病态的占有欲,无论是她还是路安纯,都是他的所有物,无法?拥有正常的人生,甚至自己的性格和喜好,都要被他操控。
良久,路霈轻松一笑:“安安,你胡思乱想什么?,爸爸很关心你的幸福,别?人有的,我们?家安安也?要有。只是…”
他顿了顿,说出了让路安纯通体寒凉的一句话,“那个人,爸爸会好好为你挑选。他会配得上?你,也?会像你一样…听话。”
是,他不仅要掌控她的人生,还要掌控她的婚姻。
他亲自会为她挑选一个丈夫,一个同样听话的玩偶,和她组建一个“幸福”的傀儡之家。
路安纯头重脚轻地回?到房间,抬头,再度看到了那个冷冰冰的摄像头。
之前在她的恳求下,路霈让管家拆掉了她房间的监控,然而现在,路安纯重新暴露在了恶魔之眼?的监视之下。
无处不在,无路可逃。
那晚,她没有洗漱,全身冰凉地躺在床上?,彻夜未眠。
她生了一场病,时?而高?烧、时?而全身冰凉,路霈请了最好的医生过来替她治疗,而志愿填报的事情,也?全由路霈来操作。
她就像被抽去了筋骨和灵魂的破布洋娃娃,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听着窗外?刷刷的盛夏骤雨,电闪雷鸣。
这座闷热的城市,这个潮湿的雨季,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枯叶腐殖的气息。她的青春和生命,从今天开始,也?将在无尽闷热的潮湿中,一点点腐烂殆尽。
她苍白无力的手拿起手机,钻进被窝里,给魏封编辑了一条短信。
说什么?呢。
她写?了很多?很多?,与他道别?,叫他不要恨她,叮嘱他照顾好魏然,不要冲动不要犯蠢…
眼?泪如这个季节窗户玻璃上?的雨滴一般,肆意流淌着。
她删掉了大段冗长的赘述,没留一句话。
……
她生病的那几天,每天都是瓢泼大雨。
这个盛夏,似乎特?别?多?雨。
闷热潮湿是这座城市盛夏里永远的调性,魏封笔直的腿上?已经被那种点状的小蚊子叮了好几个包。
魏封每天都去断墙亭子边等?待路安纯,但她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其实早有了心理准备,他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如发疯的困兽一样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都没有,魏封惊异于自己的平静,平静得像一汪从来未曾掀起波澜的死水。
他只是每天都去断墙边,她生病了,如果她想见见他,任何时?候,魏封都会在。
但路安纯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是啊,她比他更有决断,下定狠心之后,是不会再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志愿填报的最后一天,连绵多?日的午后暴雨终于结束了,刺眼?的太阳从云端冒了头,瞬间将滚滚热浪重新输送到这座四面环山的城市。
那是最后一天了,以?后他都不会再来。
在他转身离开之时?,一个身形丰盈曼妙的女人,穿着防晒披风,沿着紫藤断墙,缓缓朝他走来。
魏封曾经见过她,知道她是路霈的情人,柳如嫣。
路安纯只言片语间也?提过她,她像姐姐一样照顾着她,帮了她很多?事情。
柳如嫣走到亭子边,一双美眸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魏封,看得他浑身发毛,很不爽。
“你真是很帅,难怪安安这么?喜欢你。”
“您有事?”他浑身锐刺,说话也?很不客气。
柳如嫣并不介意,笑了笑:“安安让我来看看,你还在不在。”
“我每天都挑她爸不在的时?间过来,她一次都没出现。”魏封背靠着亭柱子,从兜里摸出烟盒,低头点燃,“不想见,就算了。”
“安安有话让我带给你。”
“有话自己来说,又不是没长嘴。”
柳如嫣用?手绢抚了抚灰,坐在横椅边:“她不敢来,怕见了你就没有分手的决心,她又不是汤唯。”
魏封的心冷寂寂的,沉声问:“她还有什么?毕业寄语送给我?”
“叫你别?抽烟了。”
“就这样?”
“嗯,就这样。”
魏封拧着烟头,终究还是将它按灭在了黑漆漆的断墙边,用?力到拇指都在疼:“跟她说,我戒了。”
“你真的很听她的话。”柳如嫣笑了笑,“不过我是开玩笑的,她说的不是这句,这是我说的,虽然你抽烟的样子比其他男人更帅,但抽多?了真的会短命。”
魏封冷寂的视线如利刃般、笔直的扫着她:“你觉得老?子现在很有心情跟你开玩笑?”
“啊,她说的没错,你脾气坏也?是真的。”
柳如嫣知道男人此刻心如刀割,也?不再戏弄他,只说道:“安安说,叫你去天上?摘真正的星星,忘了她。”
说完,柳如嫣不敢再看他,不想看到他眼?神里那种近乎破碎的悲伤,她背过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转角时?,她还是没忍住回?了头,看到那少年将额头抵在墙边,他紧闭着眼?,大口呼吸着,也?在竭力忍耐着,身形轻微颤抖。
柳如嫣从不悲悯别?人的苦难,但此时?此刻,看到如此令人心碎的一幕,她的眼?睛也?不禁微热。
终于,似下定决心一般,她大步流星地重新走了回?来。
魏封靠着褪皮的断墙,背过身去,似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他脸颊流淌的某些东西。
他挺拔的身影仍旧抽动着…
“魏封。”柳如嫣定定地叫了他的名字,“你想和她在一起,不是没有办法?,但代价很沉重,也?许是跌入地狱,与虎谋皮,面目全非,甚至牺牲一辈子的自由去换取。”
她迟疑了几秒,“你…想试试吗。”
魏封没有半分的犹豫,回?过头,满布血丝的眼?睛用?力地望向她:“告诉我。”
第58章 青春
川江美院坐落于风景秀美的森林公园旁, 依山而建,有大片高耸入云的乔木林,环境清幽古朴。校园里还有大片人造湖, 每每放晴,就会有学生背着画板画架,去?湖畔写生。
路安纯也喜欢坐在湖畔边绘画, 吹着幽幽风,看着湖面泛起层叠的涟漪, 闪烁着耀眼的鱼鳞金光。
自上了大学以后,路安纯也不再装乖了,她已经失去?了最?珍爱的一切, 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去?讨好路霈、迎合他…
她不再扮演父亲眼中的乖乖女形象, 对?他冷漠以待, 抱持着“你打不死我?、算你输”的决心,处处与路霈作对?, 每每遭受暴力之后,便以倔强的眼神予以还击。
她用自己单薄的生命,与那个魔鬼进?行?着鱼死网破的抗争。并且随时准备好了, 像母亲一样, 死在某个寒冷的冬天。
而这样做的后果,除了招致路霈暴怒之后的拳打脚踢, 就是更加有限的自由和严密的监控,以及苛刻的经济控制…
但路安纯已经彻底看开了, 她不在乎了。
她最?大的改变, 就是外貌风格的变化,学会了化妆, 烫了烟灰色潮流发,不再穿路霈希望看到的那种保守而固定、把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的衣服,她想穿什?么穿什?么,皮夹克、破洞牛仔裤、吊带背心、露背衫…
这些衣服,路霈看见一次扇她一次,但路安纯不怕他。
除了暴力,路霈已经没有折磨她的新点子了,她不再养宠物,甚至连关小黑屋也不怕了。
哀莫大于心死,而心死的人,是最?强大的。
她绽放的过于极致,宛如翩跹于暗夜里的黑色蝴蝶,危险中带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所以路安纯的追求者也数不胜数。她来者不拒,交往前明明白白告诉了对?方,他父亲不是什?么好人。
有男生退缩,也有男生一往无前,爱她爱得要死。
一开始,路霈会威胁利诱地让男生远离她,但后来慢慢发现,这姑娘换男友的频率,快得让他根本威胁不过来。基本上两三周,身边就得换新人。
后来路霈也就放任了。
管也管不了,除了揍她,他对?她无能为力。
路安纯虽然男友换得快,但据她前男友说,没一个是真正碰得了她的。
交往最?久的一个系草小帅哥,三个月,连大小姐一根手指头都没机会碰到,每天常规的约会活动?,就是陪她在画室绘画,陪到他打呵欠了,路安纯就会让他先离开,自己仍旧留在画室里,安安静静地作画。
但即便如此,后来路安纯提分手,这小帅哥还哭着拉她袖子、挽留她,说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可再没有人,能如魏封那样,惊艳她一潭死水的青春了。
那个让曾她发了疯一样去?热恋的少年,她用铅块,轻轻在素描纸上描摹着他曾经的容颜,那是一种极具野性张力的英俊。
不过,只画了一半,她就用黑铅块用力涂掉了他的模样。
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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