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汪碎大冰
天啊——她已经开始尴尬了。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越见织可能不知道,在被意外冲击时,她的眼睛会稍稍张大。
那原本清絮的眸光顿时沾染上懊恼的意味。
崔悟铭把手机放下, 另一只手指间夹着的笔帽随着食指的轻压敲了下桌面,脸上露出几分似笑非笑。
他对着她半开玩笑,“越同学不会也想临阵脱逃吧——”
语调轻缓,但眼底看不清情绪。
这姿态在越见织眼中就是有点生气的征兆。
原本还后悔的女孩立马摇头,“不不不, 崔同学辛辛苦苦备好功课,就算他们不来,我,我也肯定会认真听的!”
她揪着书页,说得很肯定,后又小心翼翼窥着他的神色。
他定定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笑了一下。
少年双眼皮褶子极深, 前敛后舒, 笑起来时意外与平时的端正不符,透着些微的松散不羁,像是无谓的笑。
他的思绪大抵与他的笑意怀着同样的性质,好似没太在意其他几人的“逃课”,
越见织不禁想,他应当也不在意她逃不逃。
淡蓝色练习本被掌骨分明的手抽出到身前,他边淡然说了句“那就好”。
虽然但是,课代表这脾气也太好了吧。
越见织不禁想,如果换做是她自己被放鸽子,辛苦的一切化为灰烬,她就算不会表现出来,心中定也是愤懑极了,哪能像他这样随意呢。
她默默敛下思绪,跟着他一起翻开作业本。
好在她昨晚做了一大半,还不至于太丢人。
越见织摸了摸发痒的鼻头,另一只手拿起笔。
“昨天的药有用吗?”
清浅的嗓音带着翻书声从头顶响起,越见织抬眼,看他边翻开练习册边低头问,像是对同学的随口关心。
“有的,”急于给崔同学反馈以期安慰他,越见织缩了下鼻子,可那痒意却越来越盛,甚至因为口不由心的言辞冲到脑袋里,她强忍着说完“那药的药效很好——”
就打了个喷嚏。
崔悟铭并没有抬头,反而低低轻笑了一声,混在翻书声中,好似夏日的晚风,过耳燎热,“看来那药的药效是反的。”
很轻的气音好似接连了空气中的物质低哑地回荡,越见织被他笑得耳朵尖都红透。
她吸了吸鼻子,面不改色之下是羞得乱跳的心绪,好在崔同学没再继续调侃,很快递过来他的化学书,开始帮她讲题。
新华书店这片区域几乎算作无人干扰,对面的畅销小说区的人流却是络绎不绝。
“别忘记还要拿那本......嗯——那谁的新书——”
面容姣好的少女半倚在透明围栏上的木栏杆处,边指示边懒散地晃着腿。
“知道了,”不远处身高腿长的少年无奈低头替她翻找,忽地顿了顿,忍不住还是纠正,“那是李洱。”
“哦,”桑钰不在意卷了下身前的碎发,却在目光漫无目的却在一瞬间凝滞。
“那是——?”她看着不远处那两人的身影,有些惊疑不定,“她怎么会和崔悟铭在一起?”
之前论坛里广为流转的照片已被双方的好友否决并澄清,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人会将他们两个搭上边。
许航找到了书,边随意放到桌上边顺着她的话望去,不自觉抵了抵后槽牙,“是她啊......还没问你,她到底怎么惹你了?”
“没什么,”桑钰别开眼,忽地盯上许航。
“——反正我和她的事,你不许插手,”她目光转冷,“我不想看到上回报名表那事再次发生。”
许航双手插兜半靠在栏杆上,漫不经心笑了笑,“逗逗她而已,那什么鬼跑步,随便走走不就是了?”
桑钰眉峰一挑,漂亮的眼睛又凌厉又张扬,“我不管,如果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就和叔父说你欺负我——”
“行行行,”许航伸手作告饶状,“都听你的。”
桑钰又定定看了他几眼,才哼了一声。
许航根本不知道,她与她之间,没有任何人能插手,也没有任何人能算清。
他们男生那些低劣幼稚的行径,也不配夹杂在两人之间。
*
天边日光西斜,淡色的红云一点点卷积在淡蓝色幕布,宛如一朵朵水中才漾开就被凝固住的红墨。
越见织抬眸望向其中的一朵,听到崔悟铭让她去旁道里侧。
她不好意思道了谢,捏着肩带同他换了位置。
新华书店离旬安一中不过三五分钟的脚程,其间只隔了几个街道。
此时正是学生回校的高峰时期,一中临江而建,自暮仁街上桥后就能到北大门,是以一路上都是穿着白衬衫的学生。
孤零零的、三三两两的,有的被他们越过,落在后头,有的则是经过他们身边,还惊诧回头看他们一眼。
越见织后知后觉不大妙。
不管是什么读书阶段,一男一女上学路上走一块,落入同学眼中难免带上几分暧昧色彩——除非两人着实不登对或是众人皆知的朋友关系。
她脚步微顿,自觉控制了一下步数,
崔大校草似乎并不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即便察觉她刻意错开步伐,依旧不紧不慢地维持方才的速度。
越见织想他似乎都不在意与谁扯上流言,在他眼里,那些可能都是高中生幼稚的把戏。
她垂着脑袋看自己的脚尖,贝壳状的圆头鞋抬起,又不紧不慢落至青石板砖上。
江风随之漫来,糊了人一脸。
波光粼粼的江面闪烁着光,太阳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西斜,越见织下一脚踩入阴影里——那是崔悟铭的影子。
她垂下头去观摩,他的后脑勺都饱满好看,风吹着他的散发,带着影子的也些微凌乱不羁,
好看到就像二次元走出来的漫画人物,
她越过自己乱飞的散发,余光瞄见洁白衣摆,左前方那人的白衬衫被吹得烈烈作响,
在这样的光景下,一切的流速都好似放慢,像是流动的胶水逐渐凝固,稍一搅动就能有黏稠的声响。
平静宁静的心绪,平静将醒的校园,大门口伸缩门开出仅容一人路过的小径,有家长边将手中的零食袋子递给孩子,边不放心地絮叨。
一句句叮咛嘱咐声中,门卫看守室外的铁门不断涌入学生,少年颀长挺拔的身影轻巧迈过,身后娇小的女生就像个小尾巴。
“铭哥——”
急促的脚步声带着书包晃动靠近,拐角处有男生窜出一把上跳着搂住崔悟铭的肩背,笑嘻嘻同他讲话,“你今天怎么到的这么晚?”
少年实在太高,被扯得微微俯身,他回了声什么,低低的朦胧笑音消散在微凉空气中。
越见织脚步继续放慢,与身前两人一点点拉开距离——
那人好似微微偏了下脸,侧颜被金光渡出清峻的轮廓,越见织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向她,因为她已经低下头去了。
他迎着暖金迈入日光中,而她后退着没入阴影里。
那末微到几乎不可见的联系也随着西斜的红日渐渐沉陷进渺远山脉。
—
旬安中学周天一回来就要进行小考。
还有五分钟上课,姜升步伐匆匆从厕所里出来,却在班外的走廊看见一道意外的人影。
“严会长?”
默默等待的严霆闻声抬起头,看见来人后笑了笑,“是姜学弟啊。”
姜升如今在学生会担任纪检部的副部长,他人缘不错,踏实能干,上边在三番两次请崔悟铭请不动后松了jsg口风,基本上已将他内定为下一任学生会会长了。
姜升:“会长是来找......?”
严霆指了指手中的公文包,“我找崔悟铭同学商量点事。”
姜升闻言往教室里扫了一眼,“他好像还没到。”
他试探道,“现在都快上课了,会长是有什么事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这样啊......”严霆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伸向公文包。
“那就麻烦学弟把这份文件交给他了。”严霆边说边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我们那也快上课了,我就不在这久留了。”
姜升接过后,心跳有些乱。
他看着严霆一步步走远,又低头看了眼文件。
半透明文件夹下,白纸就只是白纸,所有字迹都隐藏在内部。
明明只是薄薄几张纸,在他手里恍若有千钧重。
......会是什么呢?
姜升不禁想起校团委书记和自己谈话时言语里对崔悟铭的肯定,又想起他对崔悟铭“不识好歹”的无奈。
其实历届学生会都有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学生会会长必须有钱。
学生会的贫穷程度大多与学生会长挂钩,指望校团委是没用的——
那边对资金审核流程的监管极为严格,申下来也得耗费不少时间,是以往届活动所需都由会长本人垫付。
但这种情况在这届出现了转机——严霆不过普通家庭,但因能力出众,校领导破例将他提拔了上来。
这同样让姜升看到了希望。
他没有有钱人的背景,所以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亲手得来的,可只要那人透露出哪怕一丝意愿,他所有努力都只能白费。
思绪转瞬而逝,快上课的走廊处空寂无人。
反正,他只是看一眼。
姜升边踏入门,边伸手翻开文件夹一角。
没有什么机密,也没有什么指令。
这只是一份平平无奇的志愿者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