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曲有银票
去的时候师傅们正在打墙,到处是切割机和锤子的声音,分贝很高,很吵耳朵。
章雪扬找到图纸,戴上安全帽跟工头进去走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浑身是灰。
他站外面拍干净衣裤,进车里打开扶手箱拿湿巾,又再看到那条项链,像被人用手缠过,卷成一圈窝在里面。
章雪扬把链子勾出来,放进裤兜。
回家路上思绪无边,想起今天连进两次医院,按家里长辈的说法,回来是要用柚子水洗身的。
章雪扬没这么讲究,等真回到家,直接冲进浴室洗了个痛快的澡,出来的时候见自己养的狗趴在阳台移门后面,修炼一样盯着天上月亮发呆。
“lion。”章雪扬叫它。
边牧扭头,两只眼珠子倒向一边,十足蠢态。
章雪扬走过去,他刚洗完澡,湿发侧分,一点水滴顺着发尖滴到lion脸上,换它狂甩几下头。
“思春了?”章雪扬拿纸巾给它擦干净,很不厚道地提醒一句:“思春也没用,你扎了。”
他说完就走,也不管狗伤不伤心,自己戴上拳套,赤脚走到二楼试试新买的墙靶,觉得不过瘾,还是换成沙袋。
打完下楼,lion跟着跑过来,在他两腿间绕了几圈,一个摆尾,昂头叫唤。
章雪扬去拿手机,里面几条微信。
有一条来自苏婷,说老店这回生日会是连中秋会办的,想问问三楼的人要不要一起参加。
边牧跃上来,前爪趴在章雪扬膝盖,拍两下。
“看什么?”章雪扬握住它的嘴,左右瞧瞧耳朵,接着站起来,揪着后脖子把它弄出去:“去睡,自己待着。”
回来坐到沙发上,看眼生日会的日期:『几点开始?』
『晚上十点。』
『太晚,他们早回家了。』
『好的。』她回复很快,像守在手机边,又或者,根本就还在电脑前加班。
章雪扬猜想是戴玉兰的一些社交手腕,客套性的邀请而已。
他往后一靠,闭了会眼,重新睁眼的时候拿过手机一看,界面上,苏婷再没发过任何消息。
她从来很有分寸,一个字不多说。
都是职场新人,但她要稳一些,没有章茹身上那股横冲直撞的莽气。
点到对话框,章雪扬拇指在软键盘上停留很久。
他想起山庄那晚,和她身体贴得很牢,气息一重重交缠,甚至记得她腰臀的实在感,压在他腿上,触感无比清晰。
*
周六小幅度降温,地表温度25,太阳照得很舒服。
午睡后起来,苏婷走到楼下,正好章茹车也到了。
“就你一个?”不是说还有个朋友吗?
是问薛茵茵,苏婷系上安全带:“她跟男朋友复合,回去了。”
“哦。”章茹点点头,也没多问,揸车开往海珠。
她们没开空调,就着自然风在路上穿梭。
金秋时节,广州城被繁花包围。
三角梅在立交桥开得蜿蜒,不同颜色的紫像在描桥线的边,远处高树绿油油,到处都是灿烂的生命力,花都名副其实。
固春堂在很老的居民小区,里面不好开车。于是附近商场停好车后,苏婷跟着章茹下车步行。
经过一座牌坊,再绕过没贴外墙砖的旧楼房,苏婷跟着章茹走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迷失在一片城中村里。
章茹自己都把自己给绕晕,拿手机打给章雪扬:“哥,炳叔搬家了吗?”
“没搬。”
“啊?那我找错地方了肯定。”
“你在哪里?”
“我在……细岗路进来?”只记得这么多了。
一道台球撞击的声音后,章雪扬指挥:“开视频,我告诉你怎么走。”
微信视频拨过去,章雪扬果然在球馆,后面是一张张的台球桌。
他走到休息区:“旁边拍给我看看。”
“哦。”章茹举着手机,拍掉了漆的绿色铁门,上空是纵横的老旧电线。
“你进牌坊是不是转右?”
“对啊。”
“转错了,该走左边。”
“呃……那我倒回去。”章茹有点尴尬。
“不用。”章雪扬在沙发坐下:“你走你的,我告诉你怎么绕过去。”
于是章茹举着手机,像拍vlog一样,在章雪扬的指挥下找捷径。
她不熟路苏婷更不熟,只能在她后面也跟着张望。
偶尔看看手机屏幕,章雪扬头发短了些,应该是刚修理过,前刺抓发,一点碎碎的盖在眉尾,很清爽。
他对这里真的好熟,连哪个角落有书店都知道,她们两个在屏幕这边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像被人远程拨动的npc。
不久后地方找到了,很老的一家推拿馆,招牌已经很旧,门头中间放着一枚八卦镜,两边插着五星红旗,庭院隐约还看见一只醒狮的头。
“是这里了,进去吧。”正好那边有人喊章雪扬名字,他站起来,确认她们进去之后才挂断视频。
炳叔有点年纪了,留的是光头,人瘦得很精神,手里拿把蒲扇应该是习惯,毕竟今天不热。
章茹以为他不认得自己,结果一进去人家就喊了:“阿明女儿?”
“是我!”章茹马上立正了,嘿嘿笑:“好久不见啊炳叔。”
“是有这么久了,跟你爸也好久没见,听说你现在在老店上班?”炳叔看眼苏婷:“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叫阿婷。”
“炳叔您好。”苏婷笑着跟老人家打招呼:“今天要辛苦您了。”
炳叔点点头:“进来吧,我先看看你们两个谁最劳损。”
进去一试,章茹最弱。
“你是不是经常熬夜?”二话不说,炳叔直接开背,痛得章茹哭成几段,还被点评:“后生女不行喔,跟你哥比可差远了,他从来不叫痛的。”
“他嘴硬,肯定在心里骂过您!”章茹龇牙咧嘴,痛得咻咻声,觉得自己在cos外面那头醒狮。
等终于结束酷刑,章茹连忙弹到一丈开外:“阿婷,上!”又做了个大鹏展翅的动作:“不过肩好像真松了不少。”
轮到苏婷了,她坐在凳子上,两边肩膀被拉得很开也没吱声。
炳叔夸她:“这个后生女不错,能吃痛。”过会往下按,皱皱眉:“不过腰有点劳损,不要久坐,多起来走走。”
“好……的。”苏婷艰难挤出两个字。
但痛归痛,效果确实好。
按完后,炳叔又给她们轮流把了脉,生活习性各自叮嘱一番,见天擦黑,留她们吃晚饭。
推拿馆旁边就是粥档,炳叔老婆在打理的,章茹跟她要熟一些,亲亲热热喊娟姨。
“你哥呢?”娟姨问。
“去化缘了。”
“乱讲,叫你嫲嫲听见要骂你。”
“我没乱讲。”章茹抹了把脸:“他一个寡佬又不谈女朋友,跟出家有什么两样?”
“不是在相亲吗?”娟姨奇怪。
“没看上啦,他自大鬼来的,说人家不合眼缘,哪哪都不合。”大概觉得女人会玷污他的童贞,属于奇行品种。
踩完章雪扬,章茹看看菜单:“怎么没有虾蝲呀?”
“你想吃啊?好像就剩几只了,给你们蒸个水蛋吧。”娟姨人很好,下去张罗吃的了。
“虾蝲是什么?”苏婷头一次听。
“河蟹,小小只的那种,味道超正的,很少有人会做这个了。”章茹找几张照片给她看:“呐,就这样的,壳比较软薄。”
不久菜上来,用膏黄蒸的水蛋,金黄色的,铺在上面薄薄一层。
“送饭试试,空口可能有点咸。”章茹准备把第一勺给苏婷,被苏婷挡了下:“是不是要等炳叔和娟姨一起?”
“哦对我忘了。”娟姨要做菜没空,章茹赶忙跑到隔壁,把炳叔给喊了过来。
炳叔手里还拎着一瓶酒,坐下后给她们每人倒了一杯:“你们两个气血都虚,喝点试试,这个对女孩子身体好。”
“我开车的。”章茹端过来闻了闻,有点心动但不敢喝。
“阿女,那你试试。”炳叔招呼阿婷。
阿婷不好驳长辈好意,端起来喝完,不辣,有返喉的清香。
“好喝吗?”章茹问她。
“好喝,有回甘。”有点乌梅子的味道,像小甜水。
“那不然我也喝一点,等下叫代驾?”章茹有点馋了,一口嗦下去,舔舔嘴皮子:“像甘蔗汁?”再喝一杯:“罗汉果的味道。”
白酒杯,她一口气干掉三杯,还想再喝的时候炳叔连忙拦下:“有度数的,三杯到顶,再喝就上火了。”
“炳叔。”外面有人进来了,居然是章雪扬。
他穿黑色短袖,一件外套搭在肩上,今天格外休闲。
跟炳叔寒暄两句,章雪扬也坐下来,坐在苏婷右手边,身上有清爽的男士香,像清风湿巾的味道。
“哥你怎么来了?”章茹问。
章雪扬活动右臂:“筋有点拉到,来找炳叔推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