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曲有银票
“对对对,”章茹点头如捣蒜:“现在医生都很厉害的, 什么仪器啊药啊治疗方案的都升级好多了, 而且阿姨你这个也不是什么急症,我有个街坊阿伯得急性白血病都救回来了,现在人好好的。”
林晓菊抹着眼眶子:“我就是想着治也白治,不如多留点钱……”
很快戴玉兰和后勤主管也赶过来了, 劝她:“阿菊啊, 有病不能拖的, 你别犯傻,什么都不比身体重要, 健健康康才能长久,而且你孙子孙女也那么小,你就不想一直陪着他们吗?”
她儿子林仔不理解,抓着头发蹲在地上,内疚之余也有点崩溃:“妈我早说让你听医生要定期复查,你每回都敷衍敷衍,这下好了,现在怎么办?”
“行了你也别在这里发牢骚。”戴玉兰教训林仔:“你妈哪里又愿意这样的,她带病上班还不是想多挣点给你们?”为家庭奉献了一辈子的人,最怕的就是拖累家里,骨子里思想就是要燃烧自己最后的价值,听起来很傻,但谁也没有立场责备他们。
人太多,医院怕不让留太久,所以了解大致情况后,老店的几个都走了出去。
事情太牵动人了,一时都有些沉重,戴玉兰看着苏婷和章茹:“回去把员工基金的数对一下,写个申请调出来,能帮一点是一点吧。”说到底,除了病人受罪以外,最大的困难就是医疗费用。
回店里后,章茹和苏婷抓紧把基金账目理了一下,次日早会听说这个事,不少管理层都提议,说可以在店里搞个捐款。
梁忠也有亲戚得过这个病:“我记得要换肾,几十万是要的,而且肾源可能还得排几年。”
会议结束后,苏婷去收了一封EMS,里面是麦麦的养犬证。
“折耳柴犬?”章茹拿着证看好久,一度发笑:“这怎么通过的,还想到碰柴犬的瓷?”
“不是我弄的。”想到这个苏婷也觉得好笑,证是章雪扬申请的,不知道他怎么摆的机位,反正拍出来真的有像柴犬,而且麦麦还很配合他,真把两只耳朵耷拉着给他拍照,然后和她身份证一起提交,没想到就通过了。
不久周末,苏婷和章雪扬去固春堂,他打球拉到背肌,要找炳叔治一下。
地方不好找,哪怕来过一次苏婷也不记得,只能跟着他穿街过巷。
还是原来那间米白色的尖顶瓦房,炳叔穿着灯笼裤,带了几个弟子在练站桩和步形,两只大眼狮,双颊饱满很威猛。
站着看了会,炳叔叫停休息,过来接待他们两个:“来了。”
“炳叔好。”苏婷跟长辈打招呼。
炳叔点点头,看一眼章雪扬也不意外:“进来吧。”进去后检查章雪扬的伤势,取出一套针给他灸。
下针的时候苏婷不太敢看,抱着他的衣服默默到院子里看练功的。
炳叔这个班子有大有小,最小几个的学徒还没闻仔大,像模像样在跨八字马,动作和神韵都很到位。
过会手机收到消息,是林晓菊儿子发的,他第一时间去做了配型,但出来的结果却不合适,所以意味着林晓菊大概只能等待肾源,而在这之前的透析费用也很难顶,以林晓菊的家庭条件来算,是很大一笔支出了。
回到里面,章雪扬已经拔针,苏婷把衣服给他:“好些没?”
章雪扬点点头,炳叔叫他起码一星期不要大幅度运动:“不管打球还是打拳都要适度,过头要伤元气,后生仔还没结婚的,当心一点。”
“那就休息几天。”苏婷帮把他T恤后面扽平,又听炳叔问:“新店什么时候开张?”
“年后。”章雪扬穿上外套:“先来跟炳叔预订一下档期。”到时候醒狮表演还要他去。
炳叔记下日子,洗过手又把上回喝过的养身酒给苏婷,让她分一瓶给章茹:“不要喝太多,每次一小杯就可以。”
苏婷跟他道谢,炳叔知道小姑娘面皮薄,也不调侃什么,嘱咐两句摆手让他们走了:“没空留你们吃饭,今天练功。”
两人走出一段,还听到炳叔的声音,叫徒弟脚站稳背挺正,中气十足。
回到车里,章雪扬伸手捏住苏婷的脸:“又想什么?”
苏婷脸被捏得变形,嘴也跟小鸡嘴一样,说话只能靠挤:“没什么啊……”但确实想着林晓菊的病:“就是觉得健康真的好重要。”
“什么都重要,享受当下也是一样。”章雪扬提着她的脸,低头亲一口:“你们打算弄捐款?”
“嗯,在准备了。”
“可以跟其它店也沟通沟通,都发动一下。”
“好。”
苏婷看他开车出去,到太阳大的时候又把墨镜戴起来,这已经成为她一个笑点,自己秘密笑了会,忽然问:“你是不是有我爸微信?”
章雪扬也没否认:“有,加过。”
“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章雪扬偏头看她,见她嘴角向上仰着,一股含蓄的得意劲。
回家章雪扬忙点工作,苏婷做的晚饭,她没章雪扬厨艺好,但勉强能弄出一餐。
做好去叫章雪扬:“先吃饭。”
是在海玥城的家,没多大,章雪扬起身就了餐桌边,看见牛肉炒菜心,用咸蛋黄煎的鸡翅,还有一碟滚在黄豆粉里的东西:“这什么?”
“豆捞汤圆,跟我妈学的。”苏婷看他试了一颗,想到他那条挑剔的舌头有点紧张:“好吃吗?”
“可以。”
苏婷放心了,麦麦过来想尝一点,她摇摇头:“不能吃,太黏了,你消化不了。”
麦麦没lion那么倔,基本是苏婷说什么她听什么,在桌子旁边守着他们。苏婷托着它下巴忽然想起办的证,有点担心:“长大了会不会对不上相?”
“怎么对不上相?”章雪扬看一眼麦麦:“它本来就有柴犬基因,还能长成边牧?”
苏婷怔了下:“你怎么知道?”
“你在谁手里领养的就没问一下?”
苏婷想起老店后门那位开出租房的阿伯:“你问过康伯吗?”
“没问过,猜的。”章雪扬用手撕下一点鸡翅肉喂给麦麦,麦麦吃完可能觉得不够,还趴到他椅子上努力想看他的碗。
“想吃骨头?”章雪扬低头看它:“喉咙给你划穿。”
吃完各自洗漱,章雪扬出来的时候看到苏婷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抬到靠背,另一条垂在地板,动作像在拉筋。
她跟家里聊电话说过年回家的事,章雪扬坐过去,很霸道地占了好大面积,苏婷腿被挤得没地方放,有点想踹他但又记起他背上的伤,只好挂到他肩膀,勉勉强强有个舒服的姿势。
章雪扬刚开始也没什么别的动作,苏婷挂了电话又跟章茹聊几句。昨晚下雨,章茹天窗没关车子被泡了,一直吐嘈说本命年克她,还说已经想好了,这回染头发要染个大红色。
苏婷点开章茹选的发色看了看,还蛮提肤色的,就是她的目的有点怪,说要弄出一种把红内裤套在头上的威力。
拉拉杂杂聊完苏婷想坐起来,脚腕被章雪扬给拽住,力度像给她上了扣。
“放开。”苏婷把腿往回抽:“我要去洗脸。”
章雪扬像没听见,甚至把她往这边拖了一段。
苏婷腿被他掰到最大程度,睡裙都跑上来了,她边遮边制止,章雪扬还很君子:“怕什么,我不弄。”
“你也弄不了吧。”伤残人士,苏婷用力收腿,这回收回来了,知道他故意玩自己,也顺势坐到他腿上,手指轻轻摸他喉结那个尖尖:“会痛吗?”
“这么点力不至于。”章雪扬也圈住她的腰,想亲过去的时候她却把头一偏,在他右脸亲了一下,接着唇舌滚到耳垂,呵点气,牙齿轻轻刮着那里。
经验是日积月累的,苏婷已经没那生涩了,裙子盖着两个人,但他什么样子她知道,于是故意摸到他后面脖子,也学他的力度轻轻捏几下,手指在他后脑勺铲得最平的地方穿动,但等他直挺挺的时候又直接退开,很体贴地笑笑:“炳叔说了,让你起码一周别运动。”说完踩上拖鞋,大模大样去忙自己的。
居然也有拿捏章雪扬的一天,苏婷那晚睡得格外好。
到工作日她忙起年会,也记得要弄募捐。
在店助群里,苏婷尝试着把林晓菊的事说了,也就几天时间,章记所有店面都在发起自愿的募捐活动,从上到下哪怕素不相识的人,也都愿意给这位洗碗阿姨捐上一笔。
而老店这边,更因为林晓菊人缘好,都知道她勤快不偷懒,选优秀员工的时候经常会投她一票,所以帮忙更不在话下。
捐款有现金有转账,统计的时候看到一笔七千多的捐款,来自梁多剩。
好几个人都惊讶:“这小子这么大方?”也不怪他们,实在是梁多剩太出名,出了名的懒和馋,经常起不来就旷工,还喜欢欺负新员工,而且也是大手大脚根本不留钱的人,所以这回实在有够突然的。
章茹把他拎到办公室问,梁多剩还觉得被看扁了:“我有钱啊。”
“你哪来的钱?”
“我有信用卡啊,好几张。”梁多剩挺得瑟的:“我还在网上搞了个pos机,刷这张就能还那张,一天就到账,套现方便得很。”
章茹觉得他脑子坏掉了:“你木薯来的?还当自己好聪明啊?”她也是背过卡帐的人,拆东墙补西墙的事同样干过,知道什么后果:“神经病,你这样搞出来的钱谁敢要你的?”
的确没人敢要,何况是要捐出去,戴玉兰叫把钱退给他,拉拉扯扯最后他还是扔了八百,扬长而去。
办公室里几个给他气笑了,人真的很复杂,有些看起来吊儿郎当的难管份子,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有点好笑的善良和义气。
用了将近一周时间,苏婷她们把捐款汇总好,再带去给林晓菊儿子,看着长长的捐赠名单,那一刻林仔捂着脸哭了。
安慰后几人离开医院,一个已经当爸的人哭成那样,章茹想想都觉得唏嘘:“神啊,这辈子最怕进医院了,人来人往就没几个轻松的。”说完赶紧下单两盒阿胶糕:“还是健健康康的好,弄得多难受呢,这都要过年了。”
是难受的,也很沉重,苏婷很能理解,谁家有个病病灾灾的都很磨人,不仅病人受罪,家属也跟着着急上火,谁都不容易。
还一周就到除夕,路上没那么多车,但附近有花街,不少人用小推车拉着年宵花,还有小孩子举着半人那么高的彩虹风车,她们坐在车里有种驶往春天的感觉,也慢慢把那股沉重驱散一些。
车子直接开到天桥对面,苏婷以前染头发的那家店,也是她曾经住过的一条街。
上色的时候章茹问苏婷:“你哪天回家过年?”
苏婷算算日子:“应该是二十八。”
“哦。”章茹伸了个懒腰,呵欠打出眼泪:“你自己回?”
苏婷知道她想问什么,也学精了:“你要跟我回吗?”
章茹哈哈笑一声,觉得可以:“我无所谓啊,就是怕有些人嫉妒。”比如她哥,她阿婶恨不能一脚把他踹去粤北,哪里还肯留他到广州过年。
做完已经晚上十点,苏婷还是之前那个颜色,章茹听tony的话换了个杨千嬅同款黑紫色,染出来居然也没翻车,衬得她更有种酷飒感:“审美不错,以后可以长期来这里染。”章茹觉得很满意,这会想过过富婆瘾,还给tony多付了小费
她们离店去吃宵夜,这条街人最多的大排档,在靠后面的那一段,对面是间鞋店,还在装修。
见苏婷一直看那边,章茹奇怪:“怎么了?”
苏婷想了想:“我记得那里好像是间……修车的。”老板就是曾经指着她骂过的那个恶邻居。
“那怎么跑了,生意不好遭报应了?”正好大排档上菜,章茹拉住问了一句:“老板,那边以前是不是修车的?”
老板点点头:“但转让了,之前修车铺那个被搞了,说是一个开奔驰的本地男的,手段有点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得罪的人,自己可能也给搞怕了,不敢在这里开。”
开奔驰的本地男的,章茹嗦了个生蚝:“活该人家开奔驰啊,这么帅。”
坐那吃了会,章雪扬打电话给苏婷,十来分钟后也过来一起吃。
桌上章茹接了佳佳一通电话,约明天去玩剧本杀。
“没空,忙得很。”章茹直接拒绝了,明天年会彩排,她又是礼仪又是场控,身担要职,缺了她年会办不出效果。
“都要过年了还忙个屁,就你们章记生意好,全广州都去你们家吃饭。”佳佳骂完问:“听说你去相亲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颧骨高,克妻,文凭水,跟我没有共同语言。”章茹摸摸耳朵:“我现在有相亲标准了,必须硕士起步,985最好,211也凑和。”
说得好认真,苏婷看她一眼,听到佳佳提醒:“别发梦了,你是二本生。”
“那怎么,二本还不能嫁名校生了?”章茹认为美貌也是稀缺资源:“我很抢手的好不好?”说完朝苏婷挑挑眉:“阿婷你说是吧?”
苏婷当然也这么想,她真心觉得章茹很好,鬼马又烂漫,整个人都是舒展的,特别有活力,应该没有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于是把头点得很认真:“是很抢手。”
章茹嘿嘿一笑:“是吧,我就说我环境很好。”但吹归吹,她心里其实也没真想跟什么学霸精英搭上关系,毕竟她这样没出息没追求只是家里稍微有点钱的,在广东叫二世祖,搁北方那就是败家老娘们,真有那么精英的,跟她也尿不到一个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