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河 第55章

作者:北斗二娘 标签: 现代言情

骆寻忽然停下脚步,他盯着迟夏,眸光微凉:“迟夏,你身上有很多秘密,你承认这一点吧?”

迟夏透过他漆黑的眼眸察觉到他此刻隐忍的不悦,她点了点头:“我承认。”

“你的秘密,已经涉及到案子了。”骆寻说。

迟夏摇头,目光坚定:“骆队,这只是个巧合。”

“你确定只是个巧合吗?”骆寻脸色冷峻:“如果换做你是我,你不怀疑吗?”

她摇头:“我会比你更怀疑。”

“所以,你所有的逻辑最好能够自洽,不要影响到专案组的工作。”

骆寻继续往前走:“我不介意你有秘密,但我很介意你的秘密牵扯工作。”

“我知道。”迟夏跟上他的步伐:“所以这就是骆队你总是咬着我不放的原因,不是吗?”

“是。”骆寻回答地很干脆。

他的坦荡反倒让迟夏觉得安心,她扯了扯嘴角:“那骆队,我希望李一鸣我来负责,当然,你可以全程盯着我。”

“嗯。”骆寻答应了:“这个人城府很深。”

“他曾经是我爸爸的学生。”迟夏主动跟他解释:“后来分道扬镳了。”

“因为什么?”骆寻随口问,倒也没有指望她会实话实说。

“因为我。”迟夏一笑,语气轻松:“他把我当做了研究对象。”

骆寻脚步一顿,看了迟夏一眼。

迟夏正好看过来,她对上他的眼睛,笑意轻扬:“直到现在还死心不改。”

骆寻被那一抹笑笑的脑门子嗡嗡地,他错开迟夏的目光,脚步微乱。

“他的研究课题是什么?”骆寻问。

“反社会人格,变态心理学……”迟夏嗤笑一声:“大概也是八九不离十吧。”

骆寻忽然想起周衍宸的案子。

当初他和迟夏去正心心理诊所,秦眉给他们做过心理测试,而当他们从诊所离开之后,迟夏曾告诉他,她看到的,其实是一份修改过的反社会人格测试表。

那么,她怎么就知道那是反社会人格测试表?

第70章 报复

审讯室里,骆寻和迟夏坐在桌子对面已经有半个小时了。

在这半个小时时间里,徐洋一直沉默着,他不说话,迟夏和骆寻也就不急。

沉默和煎熬充斥在审讯室里。

直到半个小时后,徐洋终于抬起头,说了第一句话:“是我杀的。”

“不是你。”迟夏却盯着他,缓缓说道。

“我有动机,很强烈的动机,不是吗?”少年辩驳道。

“是,你有。”迟夏笑了笑,依旧气定神闲:“但你没这个能力。”

“你不要小看我。”

他认真地看着迟夏和骆寻,眼眸腥红,声音低哑:“她杀了我妈妈!还不够吗,不足够我杀了她吗?”

迟夏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让徐洋震惊的是,那双眼睛里没有同情,没有悲悯,只有漠然,以及似有若无的嘲讽。

他心里升起一股火来。

“我没小看你。”过了好一会儿迟夏才说:“应该说我是高估你了。”

徐洋眼睛里透出一抹疑惑,但很快被他掩藏起来:“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迟夏漫不经心:“你想顶罪,就不要跟你的朋友说你会回去。”

徐洋目光怔然,本能地思考。

迟夏继续说着:“你想顶罪,就别让自己有那么多牵挂,你奶奶,你爸爸,你丢的下吗?”

徐洋呼吸微重,下颌绷的紧紧的。

“你丢不下。”她笑了一下:“他也不会让你一个小孩子顶罪。”

一直沉默的骆寻扫了她一眼。

瞧瞧,一边说着跟人家不熟,一边又这么懂人家,还在那儿狡辩说什么没有必然的联系。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李一鸣为什么来找你?”

陈述忽然变成了问句,迟夏语调加重了点:“肯定是为了交代你一些事情吧,那么,他希望你怎么做?”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交代。”少年有点急了,激动地喊着。

“他说了。”

迟夏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而且,他还让你实话实说,是吗?”

看到徐洋目光怔松的样子,骆寻就知道,她说对了,这个年轻的孩子,早就被她看的清清楚楚。

“徐洋。”

骆寻轻咳,翻了翻他的资料:“我不清楚你在梁如清的死里面做了多少推波助澜的事,但这个资料上显示,你还未成年。”

“你想说什么?”到底是孩子,他开始慌了,神情间的抗拒暴露了他的如临大敌。

“我想说……”

骆寻一笑,倾身向前,两指敲了敲桌子:“你觉得未成年判不了刑,所以你就想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吗?”

徐洋眼里的情绪还没有显露完全,就被骆寻重重一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

“那我告诉你!”

骆寻拍桌而起:“那你太把我们这些警察当傻子了,你用你的脑子想一想,我们为什么会找到你,我们为什么会把他抓到警局来,你当我们警方都是过家家玩闹的吗!”

徐洋心里打起鼓来,他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李一鸣来找他的时候说的话。

“梁如清死的时候,你真的想去救她吗?”迟夏又开了口。

骆寻看了看她,又坐回了凳子上。

“我为什么要救她?”

徐洋嘲讽地笑:“戳在她身上的那些刀子,也曾戳在我妈的身上,更戳在我奶奶和我爸的身上,只不过她身上的刀子是真的,我们身上的刀子,是无形的。”

“无论如何,徐洋……”

骆寻冷脸警告他:“你给我记清楚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犯罪!”

“那她呢,她那样的算不算犯罪?”

徐洋眼睛通红,他愤怒地质问:“用她刻薄的语言伤害无辜的人算不算犯罪?用她的冷漠伤害一个卑微的学生家长算不算犯罪?用她高高在上的姿态嘲讽一个战战兢兢的母亲算不算犯罪?”

“你们肯定说,不算啊,那算什么犯罪……她不过是讲话不好听,她不过是刻薄了点,她不过是脾气不好……”

他自问自答,答案早就在心里:“说两句话,怎么人就死了呢,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还不是寻死的那个自己太脆弱了,是不是?你们也这么想的,是不是?”

徐洋也站了起来,他情绪激动,脸色涨红:“我也问她了!我问她,如果因为你的话,有人从楼上跳下去了你会怎么想?”

“你们猜她怎么说?她说那人也太脆弱了,她说,说话的人也许并不是那个意思……,是寻死觅活的人太脆弱!”

他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却裹挟着更大的悲愤:“我当时不是那个意思,这种毫无意义的解释才是最恶心的!恶心至极!”

“那个女人的丈夫失去了一条腿,无良的老板没有给他们一分赔偿!她久病缠身,连药都不能按时按顿吃!奶奶都不敢生病!我们靠着一间小小的包子铺生活,是,我们穷我们苦,是我们没本事,可日子过的已经够苦了,她凭什么那么高高在上,凭什么!”

“她脾气不好,她刻薄,她讲话不好听,我们就要承受吗?凭什么?啊?凭什么?她知道什么?她了解什么!”

“老师不是应该教书育人吗,可她教会我什么?仇恨!犯罪?当你的亲人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还会跟我说这句话吗,不过是刀子没戳在自己身上啊!”

说完这些话,徐洋重新坐回凳子上,他大口喘着粗气,这是他长久以来憋在心里的话,他憋了好久好久,除了负重越来越疲惫的心脏,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剩下没有说出来的那些,随着难以抑制的眼泪流过他的脸颊,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地,小声呜咽了起来。

骆寻长久地沉默着。

直到迟夏开口。

她问徐洋:“看到她把刀子戳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你高兴吗,有报复的快感吗?当她血淋淋地跳下去的时候,你心里头快活吗?”

徐洋怔怔,目光在虚虚浮浮没有焦点,他几乎是本能地重重点头:“当然!”

迟夏笑了,她摇了摇头:“不,你不高兴,更不快活,徐洋,面对那个场面,你震惊,害怕,你甚至夜里头睡不着觉,你依旧无法忍受一个人活生生地在你面前死去。”

“但我亲眼目睹我妈在我面前死去。”徐洋咬牙切齿:“拜梁如清所赐!”

“这不是报复。”

迟夏轻蹙着眉头:“你想报复,你得找到她的软肋,你得让她生不如死,你得让她活着痛苦,你得明目张胆地让她知道她为什么会过的那么惨。”

她摇了摇头,不怎么认同徐洋他们的做法:“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没意思,你直到现在,心里都很憋屈,不是吗,你根本就没报仇成功,你们费尽心思,只是为了让她死,她死前甚至感知不到痛苦。”

骆寻听着她这些话简直心惊肉跳,这女人这不是……这不是在玩火嘛这不是!

担心她再说下去,骆寻站了起来:“当初带你去找校长的哥哥,就是李一鸣,是不是?”

徐洋似乎还没有从她刚才的那番话里反应过来,他呆呆地沉默着,过了好半晌才看向骆寻:“嗯,是。”

“复仇的计划,是谁提出的?”骆寻问。

徐洋垂下眼皮,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以你的能力根本无法做到催眠杀人的任何一个步骤。”

迟夏说:“所以他唯一会让你做的一件事就是实话实说。”

徐洋抬头看他,眼眸满是诧异,他仿佛在好奇,她为什么会知道?

“他既然决定了帮你,就不会让你的手在这件事里沾上血。”

迟夏站了起来:“该不该说,说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

她起来的时候和骆寻对了个眼神,骆寻同时收起了记录本。

他也站了起来,临走之前对徐洋说:“你爸爸还在医院,你奶奶还在等你,你仔细想想,你妈当初跳楼,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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