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斗二娘
可如果对方要藏在背后,那她就用背后的办法,总不能让自己输了。
她讨厌在一场游戏里被人打败。
有那么一段时间里,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任由夜风吹拂,头顶的树叶传来沙沙的声音,街道上行人很少,他们俩坐在椅子上,温暖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开始凉了起来,骆寻侧头看她,他说:“迟夏,我们合作吧。”
迟夏也看了过来,她一笑,眉眼弯弯:“好啊。”
她站起来,朝着骆寻伸出手去:“骆队,合作愉快啊。”
骆寻看着她的手,忽然想起审讯李一鸣的时候,她曾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敲下几个字。
她当时敲:冷静,别上他的当。
他看到她手腕上有擦伤,眉头轻拧,想起自己刚才钳住她的手往墙上怼的时候用了力道,巷子里的墙比较粗糙,应该是刚才擦伤的。
骆寻抓住她的手,发现擦伤的地方有墙上的灰粒沁到了她的皮肤里。
迟夏有点愣住了,挣了挣想抽出自己的手,骆寻没放开,拧眉看着她:“你干嘛?”
“我是想握手。”迟夏说:“不是让你抓我的手。”
骆寻白了她一眼,抬了抬她的手:“擦伤了,有灰粒。”
他四处看了看,看到个自动贩卖机,起身走过去,很快拿了两瓶矿泉水过来,拧开瓶子冲洗擦伤的地方:“回去自己擦点药。”
迟夏低低的嗯了一声,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他紧抿的嘴唇。
薄厚适中,唇色红润,形状饱满。
迟夏舔了舔嘴巴。
“行了,先回去吧。”骆寻直起身,拧上瓶盖看着她:“顺便好好想想,我们要怎么合作,而且,迟夏,你还瞒着我很多事情。”
“人总要有点秘密啊。”
迟夏咧嘴一笑,从兜里掏出根叔给她的糖,递给骆寻两颗:“合作的开始,骆队,我请你吃颗糖吧。”
骆寻想起第一次跟她出外勤的时候,在车上吃的那根酸不拉几的棒棒糖,腮帮子都开始泛酸了。
但他还是拿了一颗剥开,随口问迟夏:“为什么喜欢吃糖?”
迟夏愣了愣,脑子里闪过一些细碎的画面,似乎是什么人双手捧着一颗糖递到她跟前,她迫不及待地拿过那颗糖塞进嘴里。
是荔枝味的糖,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糖。
“因为好吃。”迟夏自己也剥了一颗放进嘴里。
骆寻觉得这个回答有些好笑,但也没有多问:“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迟夏指了指那束花:“这个花,扔了吧,上面洒着鸡血,太晦气了。”
骆寻深看着那束花,听了她的话,拿起花丢进了几步开外的垃圾桶。
迟夏笑了笑,跟他摆了摆手:“骆队,再见。”
骆寻在身后问她:“要送你回去吗?”
“我不习惯被人送。”她抬起胳膊甩了甩,声音潇洒,姿态曼妙。
她可真漂亮,骆寻心想,背影也漂亮。
第81章 新案
这一晚回去,迟夏和骆寻都久久不能平静。
沉寂了这么多年的案子,十年和五年,原本是两个毫无干系的时间,如今却被一束花给联系到了一起。
迟夏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着安眠汤,她正对着案情分析墙,目光森冷而又漠然,手里头把玩着一枚飞镖。
骆寻的住处,他掀开墙上的绿布,那面错综复杂的墙体也暴露在他面前。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拿起笔在空白的地方写下了林钰山和姐姐骆凌菲的名字,两个名字中间画了条线,横线上被他画了个问号。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牵连?那束花是谁以姐姐的名义送给林钰山的?
在林钰山夫妻死亡这件事里,那束以姐姐名义送过去的花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它是否是林钰山夫妻死亡中的一环?
林钰山和姐姐,他们之间,又有什么牵连?
骆寻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当年见到姐姐尸体的场景十年来依旧历历在目。
那么温柔鲜活的一个人,当时就躺在坚硬硌人的石子上,任由雨水冲刷浸泡。
她的身体如同其余几个受害者一样,被细小的东西割裂,刺破,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布满全身。
姐姐的尸体在脑海中忽然变成另外几个相同遇害的女子,她们齐齐地站在暴雨倾盆的夜色里,身上细小的伤口不断流出鲜红的血液。
她们的目光冷漠而又怨恨地盯着他,似乎在一遍遍地质问他:“为什么你连凶手都找不到,为什么你连公道都不能给我们?”
父母的哭声,受害者家人崩溃的质问一遍一遍回旋在他的脑子里。
倾盆大雨忽然变成红色的血雨,化作汹涌而来的海浪,朝着他奔涌而来。
骆寻仿佛溺水般窒息,他猛地睁开眼睛,剧烈的恨意和愧疚倾泻而出,急促地呼吸中,他的拳头重重地打在墙上。
他想起徐洋说的话。
“骆大哥,你这么明事理,你这么理智而又克制,是不是也能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如果你连自己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他连自己的姐姐都没保护好……
骆寻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忽的拿起手边的半根铅笔,用力朝着墙上挂着的一块木板扔了过去。
同一时空下,两个空间里,骆寻的铅笔和迟夏的飞镖,同时出发,同时稳稳地钉了下去。
泥泞不堪的肮脏之下,那些隐藏着的蛆鼠,就算狂欢夜再响亮,也终有结束的一天,他,总会揭开他们的遮羞布!
***
迟夏那边,她刚拿起桌上的安眠汤准备喝,脑袋却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安眠汤被打翻,碗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但这突如其来的痛苦并非第一次,迟夏跌跌撞撞却熟练地回到卧室将门反锁。
她将自己关进洗手间里,她拿出一条厚毛巾塞进嘴里咬住,然后坐在地上,颤抖着胳膊从柜子里拿出针管和一个小玻璃瓶装着的透明液体。
抽药,扎针,然后默默等待更大的疼痛袭来。
她会在这个冰冷的洗手间度过她的一夜,但她早已经习惯,甚至无数次的期待这种疼痛的到来。
来一次,她的记忆就恢复一点儿,她就能多一点知道,她是谁,她从哪儿来,为什么她不记得一切,只记得她的名字叫迟夏。
这两个字就像是刻在她的骨血里,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有来处,她有姓名。
而同一时间,永丰垃圾处理厂,就在石天一骂骂咧咧地整改厂里安全问题的时候,他关在仓库的三名醉汉,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等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他急着给迟夏发消息,但迟夏那边一直没有回复。
此时迟夏的车子停在了郊区一处山腰平地,再往前就只能走路过去了。
下车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不远处的田地里围起来的警戒线和来往的警察。
她刚准备往过去走,骆寻的吉普车紧随而至,并排停在了她的车子旁边,曹斌和卷毛很快跑了下来:“哎哟,这是谁的车啊,酷啊!”
一到车头,看到迟夏,曹斌一脸意外和惊喜:“夏,你不会要告诉我这是你的车吧?”
“是我的。”迟夏笑了笑:“路程有点远,所以我就开车过来了。”
曹斌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引擎盖:“你这车改装的吧?”
迟夏点头:“曹大哥,你对车感兴趣啊?”
卷毛在一旁笑:“他何止感兴趣啊,他就是个车迷。”
曹斌一颗心都扑在车上,懒得回应他的话。
骆寻停好车,和林文觉一起下来,看到迟夏的时候他眉头拧了拧,很快又扫了一眼她的车:“行了,回头有的是时间给你欣赏,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说到这个,曹斌一秒收回目光,刚刚还一脸流连的人立马就扯上卷毛往前头跑。
“报警的人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咱赶紧去看看到底咋回事儿……”
林文觉也夸了一声迟夏的车:“这车不错,回头我得坐坐,我先过去啊,你们快点过来。”
他紧追着曹斌和卷毛过去了。
骆寻走上来看着迟夏:“你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差?”
“很明显吗?”迟夏摸了摸脸:“昨晚没睡好吧。”
骆寻直接打开手机照相机举到她面前:“只是没睡好能是这样子?”
迟夏一看,才发现自己一脸疲惫,唇色苍白,尤其是她出门前用粉底盖了盖,电话来的太急,她走的时候忘了涂口红挡一挡。
就更显得她久病不愈似的。
“忘了涂口红了。”她一笑,从兜里掏出一管口红拧开。
骆寻刚打算拿走手机,就听她说:“骆队,你胳膊往高抬一下。”
骆寻一怔,明白过来了,感情是把他的镜头当镜子了。
骆寻胳膊抬了抬,见她涂了口红,脸色比刚才好了许多。
他移开落在她唇上的目光:“老曹跟你说了吗,关于这个案子。”
迟夏抿了抿嘴,指腹蹭掉嘴角涂出来的颜色,抬眸看他:“没有,就说有案子,让我赶紧过来。”
骆寻收起手机,两个人一同往现场走,边走边道:“有几个农林大学的研究生来这里做调研,发现了一具白骨化的尸体。”
“白骨化?”
迟夏皱眉:“这地方也不是荒山野岭,一具尸体白骨化才被发现吗?怎么发现的?挖出来的还是?”
“现在还不清楚,先过去看看。”骆寻说:“老宁已经提前过来了,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迟夏应了一声,骆寻余光瞥见她掩嘴打了个哈欠,整个人看起来都没有精气神。
“你早上吃东西了没有?”他问。
迟夏想都没想,从兜里掏出糖就要剥:“吃了啊。”
骆寻瞅她那样子,吃了才怪,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来:“吃吧,别老吃糖,酸不拉几的哪里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