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沅
她想把那份鸡蛋羹倒到林清和的脸上, 让他去死, 沉江喂鱼吧。
“你可以再高调点让她知道我的家世,这婚就非结不可了。”
“热吗?”向嘉开口说话, 嗓音沙哑,“我怕烫。”
“要在床上吃?”林清和把盘子放到床头柜上, 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 “嗓子怎么还这么哑?我去给你倒水。”
向嘉把脸埋在枕头里,不动声色地吸一口气, 她想吐。
床上还有未散的味道, 十分恶心。
林清和拒绝结婚,向嘉给他找了个理由。
他跑出去一个月,向嘉不过问他的私事。
她到底在侥幸什么?
林清和很快就回来了,桌子上的鸡蛋羹还没有动, 向嘉趴在床上脖子后面还有吻痕。觉得她有点不太对劲, 如果是平时她会懒洋洋地撒娇抱着他, 让他喂,或者喂他。
刚才做太狠了?弄疼她了?他揉了揉向嘉的头发,“不想吃吗?”
手机在床头亮起了屏幕,他看到上面的来电蹙眉心情很差。不想管手机,可手机一直在响。
他收回手拿起手机说道,“我去接个电话,不想吃就放着吧。”
谢明义不行了,今晚可能是最后一夜,律师让他过去。
他赶快死吧。
林清和烦死了,他回到房间发现向嘉睡着了,她窝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坨。
这么快?不抱着他撒会娇?
他真不想去香港。
他吃了一半凉掉的鸡蛋羹,上床抱住向嘉,向嘉睁开眼,“打电话找你有事?”
“嗯,我爸不行了,他们想让我过去。”林清和把向嘉抱进怀里,顺了顺她的头发,说道,“我不想去。”
“那我跟你过去?”向嘉看着他好看的下巴,觉得陌生。
林清和身体一僵,随即才自然,“不用了,我能处理好。”
向嘉最后一个答案确认,她闭上眼什么没有想,大脑空白。
“陪我睡一夜,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说不定要早上走,早上你就别起了。最近天冷,我让陈小山送我。”林清和亲了亲向嘉的额头说道,“快结束了。”
是啊,快结束了。
向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混沌的一夜,她做了一夜的梦,她在梦里疯狂奔跑,她很累很累,她遇到了一间有着巨大透明玻璃的白房子。
她走进了房子,她想歇一歇。
突然房子变成了办丧事用的纸,上面写满了血淋淋的大字,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咒语,诅咒着她。
贪心妄想,虚荣无耻。
你配得到这一切吗?你配吗?
嘉鱼是假鱼。
你什么时候死?
林清和走的时候向嘉知道,可她没睁眼。林清和亲了下她的额头,给她盖了盖被子,轻手轻脚地穿衣服,关灯关门走了。
向嘉在死一般的寂静里又睡了两个小时,她睡眠质量挺好,这样都能睡得着。
说明她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今天唐安也要走,她十点半吃完早餐离开院子走到江边。
唐安在江边抽烟,迎着风,烟头被风吹的猩红。
向嘉走过去说道,“借一支烟。”
“你家那位呢?没黏在一起?”唐安把烟盒和打火机递给向嘉,回看来路。
“回香港了。”向嘉咬着一支烟低头点烟,风太大,点不着。她侧了下身,用手罩着把烟点燃,深吸烟雾,她才感觉到胸口有一点疼。
“那是该回去,他家老爷子不行了。”
“你知道他是谁?”向嘉把烟盒还回去。
“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唐安接过了烟盒,装进了裤兜。
向嘉和林清和的照片出现在热搜上,圈子里都传开了。
林家那个小少爷跟向嘉在一起。
“他……”向嘉嗓子哽了下,说,“是谁?”
“向嘉——”
“算了,别告诉我,你就说他家有多少个一千万?”向嘉转头面向江,风吹的衣摆掀起,今天风很大。
“你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唐安单手插兜面对广阔的江,最后一只海鸟飞离了溧江,“那个一千万,他在骗你。我昨天就想跟你说,他的房子不可能只卖一千万,他有太多个一千万。别陷太深,他们那个圈子不会找我们这种人。”
“你也不是普通人,你跟我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向嘉笑了一声,在风里弹落烟灰。太阳隐进乌云里,江上没有了光。
翻涌的江水深不可测,下面似乎蕴藏着无数的怪兽,它们随时都能破笼而出。
“我跟他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唐安在别人点明林清和身份后,终于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林清和,很多年前的一场聚会,有人说邀请到了林家小少爷。
唐安的身份凑不到跟前,远远看了眼。
众星捧月的小少爷穿的很低调,戴着帽子穿着兜帽卫衣牛仔裤,头发很长遮住了半张脸。有人去给他敬酒,他漫不经心地抬下巴露出一张冷淡昳丽的脸。
那个聚会大半人为了他去,他只待了五分钟喝了一口酒,自顾自走了。
唐安拍了下向嘉的肩膀,说道,“向嘉,别陷太深,那种家庭我们这种人高攀不起。”
“谁陷了?玩玩而已,我又不是那种不知世事的天真小女孩。”向嘉吐出烟雾,回头看了眼酒吧的露台,江边装起了栏杆,她扶着栏杆往前一步,说道,“你下一站去哪里?”
“还没确定,你是打算扎根这里了吗?”
“我打算回去做服装。”向嘉又吸了一口烟,说道,“要合伙吗?开连锁店。”
唐安愣了下,随即笑着道,“他让我跟你合作吗?”
“轮得到——”向嘉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她狠狠吸了一口烟,这次直接把烟压进了嗓子深处。
“他现在估计还没玩够,我跟你合作,他闹起来我可顶不住。”唐安把烟头掐灭,看向嘉那张艳丽的脸,她穿着有点薄的裤子和紧身毛衣,外面罩着松松垮垮的外套。她很单薄,但她脊背笔直,让她身上的锋利感很重。
向嘉夹着烟手撑在栏杆上,笑着看唐安说道,“唐老师,你知道你的作品为什么没有突破吗?最近一年一直处在平台期不温不火。”
“为什么?”
“你太谨慎了,太小心了,你太懂保护自己,你在你的安全区,永远不会走出来。不出错,但也不会遇到更激烈新鲜的事物。”
“这样不好吗?这样最起码保底。过完年我就三十了,哪能说破釜沉舟就破釜沉舟?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什么都能重来。向嘉,你真跟个小孩似的。”唐安又点燃了一支烟,嗤笑一声道,“你嘴上说着你是成年人,其实你一件成年人的事没办过,你始终是小孩子的心态。我觉得也挺神奇,你经历了那么多事,还能这么单纯。真正的成年人是什么样?有十分最多拿出来三分,对人对事首先保全自己,其次才是他人。利益永远是第一位,感情是锦上添花。”
“你直接说我傻|逼不就行了?说什么单纯。”向嘉把烟蒂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双手插兜迎着风扬起下巴深吸凉气,“后会有期,我不去机场送你了。”
“见好就收,他还喜欢你,对你也大方。给什么收什么,过了这段,可能什么都没有了。”唐安还是劝了她一句,向嘉太傻了。没认识她之前,以为她世故精明,实际上就是个赤诚的傻子,“你们没有未来,那种豪门。说句难听的,你嫁不进去。”不是为她这种姑娘准备的。
这话太难听了,配合昨晚林清和的那个短信。
向嘉觉得自己被一把五米长的刀从心脏捅进去,对穿后又缓慢拔出来。心脏被切开揉碎,血肉模糊。
“谁说我要嫁进去?我这辈子就没打算嫁人,我是不婚主义。”向嘉想到林清和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他那时候就是在暗示吧。
“行了行了,再见。”
算她倒霉,运气不好,碰到林清和。
“真要合作也行,我想想办法——”唐安说。
“开玩笑的,不合作,我不喜欢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里,跟人合作我很被动。”向嘉说,“唐老师,你这样挺好的,我很羡慕你。永远都在掌控之中,永远不会翻车,不会太狼狈也不会太难看。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喝酒。”
“我不跟你喝酒,你喝饮料让别人喝酒,太不公平。”唐安离开了江边,挥挥手,“走了走了,回上海说一声,到时候我请你吃个饭。”
唐安是中午走的,三辆车带走了全部的行李。
阿乌愉快地收拾起客栈,挂上了招牌,她这里即将营业。
林清和晚上跟她开视频,她没接。
向嘉也不想去查他是谁,不想知道他的父母做什么的。向嘉仔细回忆,很多事都对上了。
打赏的四百多万应该是林清和,搞秦朗的也是林清和。那时候,他看着自己在车里哭是什么心情呢?
向嘉从柜子里翻出那颗钻石找了机构查询序列号,很快就得到了结果。
两百三十万。
李程安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客气恭敬?平白无故给向嘉加一个亿的签约费?
那条神秘消失的热搜又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林木家居的入驻谈的这么顺利?后期林清和帮了她很多。
他们的照片曝光后,确实很多人给她开绿灯,对她说话都恭敬了。
她说上热搜运营的时候,林清和是什么表情?
估计内心在吐槽:这个贪心的女人又想从他身上占便宜。算了算,看在没睡够的份上,忍她吧。
大佬的儿子跟她在一起,确实堕落。
十一月中旬,林清和回来了。
向嘉借口上海有事,直接走了,两个人面都没碰。
不知道他爸死了没。
向嘉曾经居然天真的劝他放弃他爸的遗产,这种豪门,泼天富贵,林清和可能放弃吗?她蠢死了。
向嘉在桐镇的视频基本上拍到尾声了,就差最后一个视频。她现在主要管上海那个公司,重启嘉鱼,做她的服装生意。
元旦,桐镇度假村建成正式开业。
向嘉提前回去,她开了一周的直播。
在她的绣房里,绣了一件嫁衣。
她第一次开这种直播,全程不说话。沉默着绣花,裁剪,做成衣。她一丝不苟,做一件艺术品一样做完了红嫁衣。做完衣服开始做头戴银饰,这是她现学的,一点点捶打银丝,变成精美的花朵,变成华丽的银冠。
元旦那天,她穿这套衣服出席的活动。明艳的火红,林清和前一天就回来了,但向嘉要开直播不跟他说话,他也就待在镜头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