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排骨辣酱
中午吃饭时她忽然很想念林知期,便给他打了电话,但那端却显示已关机,现在距离晚自习还有点时间,她思索着要不要再打一个看看。
这样主动会不会显得她一点也不矜持?可转念一想,不矜持又怎样,她可是要把林知期拐到手的人。
划开手机,再次拨通那个电话。
莫名的,听着听筒的嘟嘟声,她的心跳动得越来越快,还有那藏在心底的不知名的情绪正慢慢向上涌着。
“江荔。”
她终于知道是什么感觉,当这个轻缓温柔的嗓音喊出了她的名字,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在期待着林知期。
她左手捂住怦怦跳的胸口,嗓音故意软软地夹着:“林老师,上午给你打电话怎么都关机?等你开机等得小江心都要碎了。”
林知期嘴角漾开笑,转而看了眼包厢里的女人,再起身推开门走到外面走廊停下,轻声道:“中午手机没电,怎么了?”
他们一般只在晚上通电话,学校的一角,兼职下班的路上,或是出租屋的房间,林知期已经习惯每晚在睡前给江荔唱歌。
江荔把她那笔直的长腿架在吊椅上摇晃,“就是忽然想你了,你准备上晚自习了?还是在兼职?”
她发觉他那边非常安静,不像是在学校也不像在咖啡馆。
林知期左手搭在栅栏上,温声道:“在去见你的路上。”
江荔心一跳,倏地把脚放了下来,“你在开玩笑?”
“那么反问小江同学,你觉得我来了吗?”林知期刚说完话,包厢的门被人打开,他往回看了眼,对方示意他快些结束电话。
他微一颔首,扭回头。
“那我觉得你没来。”江荔翘着眼角,不难看出她心情愉悦。
她是真的觉得林知期没来,之前通话的时候就听他说最近非常忙,连吃饭的时间都抽不出,况且他们只是暧昧关系,怎么还会专程来京城看她比赛呢。
林知期轻笑,不置可否。
“今晚早点休息,还是那句话,一切谨慎,别受伤。”他温声说。
江荔轻快地应:“知道啦知道啦,管家公。”
林知期低咳一声,“别瞎叫。”
江荔明媚大笑,怎么办啊,光是和林知期打电话就能如此开心。
矜持!请矜持。
想到这,她迅速敛了笑。
包厢的门再次打开,林知期这次没扭头,只朝听筒的那端忽然不笑的江荔说:“我这边还有些事,先不说了,你早点睡知道吗?”
这话就是说今晚不能再唱歌哄她睡觉了?江荔一下子就听出了这层意思,她忽然感到有丁点的失落,怕那一丁点会无限扩大,所以她立马将电话挂断。
她把手机反扣在心口处,仰面望着无尽的黑夜。
还没等江荔开始想这想那儿,手机“滋”震动了下。
她兴致缺缺地垂眸打开手机,结果没想到会是林知期发来的消息。
林知期【和很一个很久没联系的亲戚在吃饭,回去大概要凌晨了。】
很久没见的亲戚?江荔暂时还没联想到林知期在京城的父亲,她在键盘上快速敲了几个字【祝林老师和林老师亲戚今晚用餐愉快!——林老师未来女朋友】
林知期看着这条消息又是一笑,他找了个江荔之前发过来的、他保存好的表情包回给她。
“交女朋友了?”
旁边一道温婉的嗓音传了过来。
林知期把手机放在一旁,抬眸看向女人,弯唇坦然承认:“即将会是女朋友。”
“哦?”傅芹细眉微挑,有些好奇,“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吗?”
林知期想到江荔,浅浅勾起唇角:“真实且热烈,鲜活而明亮,会是一个可以让我爱很久的人。”
傅芹微微笑道:“那真是恭喜你了,有了女朋友还能找回你的父亲。”
傅芹是程敬的妻子,出身书香门第,举手投足间自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和程敬结婚十余年,育有一女。
林知期但笑不语,他轻轻抿了口茶,这是洞庭碧螺春,口感鲜醇干厚,远在港城的林宗议常喝这款茶。
傅芹慢条斯理地系上丝巾,仍然笑着,“怎么,和我在这坐了一晚上,不急着去见见程敬?”
“我从没想过要找他,”林知期眉目微微冷了下来,“至于是谁在找他,我想您会更清楚些,而您主动找上我的目的恐怕不只是程敬。”
傅芹眼里闪过一丝讶色,不仅是心里对林知期说从未找过生父程敬感到半信半疑,还惊讶林知期能在被抛弃后性格如此温和沉稳。
从她今天见到林知期的第一面起,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谦恭礼貌,但细细观察还是能发现他待她是很客气疏离的。
这点,倒是和他的父亲程敬相似。
她和程敬是商业联姻,夫妻关系一直相敬如宾,他爱自己的工作,而她的重心全放在唯一的女儿身上,这样各做各的,倒是没有什么矛盾。
关于程敬结婚前事傅芹一概不知,也不想多知,只是在很多年前她无意发现了私家侦探在调查程敬时,出手拦下了那个人,程敬一向清正廉明,所以并没查出什么对他仕途不利的事,但私家侦探却透露了一个消息给她,那便是连程敬可能都不知道的——他在婚前已有一子。
这个消息她花了天价买下,除了她和私家侦探外谁也不能知道,包括程敬。
但她没想到料到一直生活在港城的林知期会来大陆上学,据她所知,林知期的生母也在桐城,这让她没办法不去怀疑他的目的。
只是这两年傅芹的女儿程松伊发生了很多事,选择了独自去环游世界,并告知他们说未来五年都不会回国,而她因病去世无儿无女的大哥傅越留下了很大一家企业,程松伊曾是傅越一手栽培的接班人,现在傅氏是她家年迈的老爷子在打理,但老爷子毕竟老了,没有了年轻时的雷厉风行,很多事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无论如何也要找一个能代替程松伊的人。
而这个人如果是林知期的话,她看着林知期,笑说:“你大学毕业后准备留在大陆还是回港城?打算往哪个方向发展?”
林知期指尖碰了碰杯壁,语气漫不经心:“傅女士,其实今天来京城见您只是顺便,我对见程敬没多大兴趣,但见上一面也无妨,如果您还打算继续试探我的话,我想我们可以结束今天的晚餐了。”
傅芹脸色微变,接而她低眸一笑,心想流着程敬血脉的人果然是容易让人另眼相待。
她和程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爱不来分不开,所以如果林知期愿意回到程家,她不会介意,她还会很乐意培养他接手整个傅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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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敬在电话里听傅芹说得时候大吃一惊,他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有一个儿子。
所以当见到眉眼神似他的林知期时,他蓦地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过往,当年他和秦淑琳分开后才知道她怀孕了,他也给了很大一笔钱让她去打掉,至于打没打,他并没去追究。
他用了几分钟才平复好内心的震撼后,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抬眼看向面色平静的林知期,心里多了几分感慨。
林知期神色淡淡,他对这个和他血脉相同的男人心里并没多大的波澜。
见他,不过是为了能把当年的事情弄得更清楚。
“你这些年一直都在港城生活吗?”程敬态度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和你妈一起吧?”
林知期十指交叉放在腿上,语气平稳地说:“在我两岁那年的冬夜,秦淑琳把我放在了福利院门口,万幸被人发现,不然我和您也没机会见上这一面。”
程敬惊愕地瞪大眼,如果林知期讲得都是真的,那他真的无法理解秦淑琳那个女人了。
生而弃养,虽然他不想与她再有一点瓜葛,但如果她不想养,完全可以来找他,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
“别惊讶,”林知期眼含讥讽,慢条斯理地笑,“其实您当初给她的那一笔钱,应该是最先能阻止我和您有见面的机会才对。”
程敬倏然难堪,面色青白,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愁云,他摘下眼镜往沙发上靠,想到当年的种种,重重叹了口气,“那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你的......你的爷爷危在旦夕,吊着一口气让我答应娶傅芹,况且你母亲那边,我在得知她怀有身孕前,已经和她是处在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了。”
林知期静静听完,问得轻描淡写:“她为什么要在你们结婚前出轨?”
程敬很惊讶林知期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那时候在其他朋友的眼中,都误以为是因为家庭地位的悬殊才导致他和秦淑琳背道而驰,可事实却是在他和家里对抗的时候,她遇上了高中时的初恋。
当初他看见孕检报告时一度认为那不是他的孩子,可看着现在的林知期,他倒是一点也没怀疑。
这么二十几年过去了,程敬对那件事早已没有了嫉恶如仇的感觉,想到自己曾一气之下想开车去撞那对狗男女就越发可笑,他苦笑道:“是那个男人勾引她,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知期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眉宇间浮现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这是藏在他心底深处的秘密,他恨那个弃他于不顾的女人,更恨那个破坏他父母感情的男人。
“你恨吗?”林知期观察着程敬的神情,缓缓道,“她抛弃我后没过个几年,就和那个男人结婚了。”
程敬镜片下的眸光骤然收缩了下,那张儒雅温和的脸庞像是覆上了一层寒霜。
怎么会......他明明记得当年被他发现后他毅然决定要和秦淑琳分手,而她却说什么也不肯,后来他去调查那个男人,原来是因为对方即将和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结婚。
再后来,他有了自己的家庭,没再去关注过秦淑琳的事。
程敬叹了口气,用着凄惘的目光看林知期,“你才是最恨她的那个人吧。”
他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恨我吗?”
林知期望了眼墙上的挂钟,起身打算离开,他垂眸看程敬,目光不带任何感情,淡道:“抛开其他,你不该不负责任,而她不该生我,更不该把我扔在已经倒闭了的福利院门口。”
说完,不带一丝留恋地迈步往门口走。
程敬满心满眼都是对林知期的愧疚,他忙站起来,捂着胸口小跑追过去。
“你去哪里?”
林知期停下,转身道:“这不是我该久留的地方。”
程敬大口喘了几下气,皱眉:“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你愿意,就回来程家,这里才是你的家。”
林知期艰涩地牵起唇角:“我没有家,以后我也不会再见您。”
他的家早在阿嫲过世后就没了。
他转身,顿了顿,说:“保重。”
程敬站在原地看着林知期上了出租车,身影孤寂,他再次摘下眼镜,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
“需要我找人跟着他么?”傅芹出现在门口。
程敬没看傅芹,那可是他亲儿子啊,他不是不想追过去,但到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理智还是得有,况且他不难看出林知期并不想和他相认。
他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重重叹出一口气:“看看他住哪就行,先别太打扰他。”
“云宿宾馆在火车站那边,离这好远的嘞,学生,你确定要打车过去吗?”
昏暗的车厢中,林知期的面色晦暗不明,他抬起灰暗的瞳眸,“麻烦您往希尔酒店方向开。”
“得嘞。”
希尔酒店作为此次空手道比赛的赛事酒店,是不允许不相干人员进入的。
林知期站在酒店旁边的公交站里,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面色冷然。
他仰头望着酒店所有开了灯的房间,在猜着江荔住在哪一间。
手往裤袋里摸出刚买的烟和打火机,他已经想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碰过这东西了。
应该是在上初一那会儿吧,他躲在厕所里第一次抽烟便被阿嫲抓个现着,那是阿嫲唯一一次打他,边哭边用棍子抽他,他知道自己伤了阿嫲的心,所以再也没碰过烟。
拿出一根咬在嘴角,“啪嗒”一声,火机亮起冰蓝色的火焰,他低头去将烟点燃,只是还没吸就被他抽出掐灭,连带着烟盒里的一起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