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月年年
“也有那种门槛低但后续难的事情,比如咱们这一季节目。比赛前,报名表上还有个问题,‘为什么要参加《单口喜剧王》’?”
楚独秀摊手,疑惑道:“我心想,啊,这,不是你们让我来的吗?”
北河佩服地拍腿,遥望尚导等人方向,幸灾乐祸地附和:“对啊,对啊,不是你们让我们来的吗!?”
“我接触单口喜剧的过程,就像路上偶遇健身房发传单,你不懂短短一百米路,为什么有那么多追问?”楚独秀惟妙惟肖地表演,模仿街头发传单的人,“他看见你就大步上前……”
“单口喜剧了解一下?”
“谢谢不用。”
“脱口秀,开放麦,培训营,有感兴趣的吗?”
“没有没有。”
“想要幽默吗,想要快乐吗?”
“不了不了。”
台下漾起笑声的波浪。
“你每过一个路口,都能遇到那个人,好像牛皮糖,粘着你就走。终于撑不住了,你去了健身房。”楚独秀道,“人家也很热情,说你练得特别好,真的特别有天赋,坚持下去肯定行,现在办卡有优惠哦。”
下一秒,她微微挑眉,语气也变化,意味深长道:“但只要你一办完卡,你的锻炼就卡住了。”
“就像现在,只要你一交报名表,赛制立马变得残酷。”
众多选手笑得前仰后合,敬佩地伸手鼓掌,宛若被戳破心声。或许其他题材,没法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但初选赛无疑跟观众息息相关,任谁都逃不过凶残的赛制。
程俊华对身边人道:“她好聪明,她知道投票观众是谁,专门写了这场表演。”
单口喜剧演员是有些直觉的,就像根据观众讲现挂,还有推测他们的想法。楚独秀清楚由选手来投票,索性选择最容易共振的话题。
楚独秀吐槽:“我们的赛制有多离谱,我甚至觉得,已经将考公和高考的难度相加,就是这么激烈。”
“我不清楚有没有人报过考公课程,就是它们会打广告,号称只要来辅导班,一个月就可以上岸,主要教你行测和申论。”她科普道,“有些是骗人的啊,有些班老师真的厉害,专门研究考公,讲得深入浅出,你提高特别快,刷题都有自信了。”
“然后等你走进考场那天,突然就发现,你的老师跟你同一考场,居然还跟你报同一个岗,你们是竞争关系。”
楚独秀忽然收声,她在台上眉头紧锁,绝望地双开双臂,莫名就流露滑稽,好像在模仿黑人问号表情包。
“我不知道大家遇到这种情况,是什么感受,但我当时说……”
她握着麦克风,突然在台上蹦跳,望向不远处路帆,惊叫道:“路老师,我美丽动人的路老师——”
“您怎么会在这儿啊?”
“您兢兢业业教我喜剧知识,就是为了师生互残的今天!?”
楚独秀的语气透出哀意,瞬间让现场爆笑如雷,连培训营学员都疯狂拍手。
路帆被对方点到,笑得合不拢嘴,甚至虾米般地躬身。
旁边的海城演员也被逗乐,开始跟着楚独秀起哄,一声又一声地喊“路老师”。
路帆既好气又好笑,喝道:“你们模仿得严谨一点!她说的是‘美丽动人的路老师’!”
楚独秀的表演激起选手狂欢,在愈加热烈的气氛里,不断地推向高峰顶端。
“这还不是最残酷的,大家都知道,国内单口喜剧历史比较短,但也出过一些历史人物。”
楚独秀深感荒诞,她麻木地摇摇头,抬手示意前排人:“你和老师一起考试算什么?你现在和教科书上的历史人物一起高考了。”
程俊华一指自己,乐道:“是说我吗?”
“我翻开书一看,程俊华先生是国内最早在电视节目上表演单口喜剧的演员之一,是将单口喜剧带进大众视野的重要推动者,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楚独秀一本正经道:“你在高中课堂上学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然后,你在高考考场上跟李白一起做古诗词赏析。”
“仙之人兮列如麻,意思是,神仙成群结队、密密麻麻,就像我初选赛的处境,彻底麻木了。”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我感觉惊心动魄,讲脱口秀的美梦醒了,只能仰天长叹一声。”
她探头学狼嚎:“嗷呜——”
巨大的笑声彻底炸开,无数演员都笑得鼓掌,甚至起身摇手给她喝彩。
他们都没料到她的反转,酣畅淋漓地开怀大笑,连带比赛的压力都在此刻倾泻而出。
小葱悲鸣道:“如果能重来,我要做李白!”
第23章
◎这很正常。◎
北河叹道:“这个好狠啊,不到五分钟,玩得内容好多。”
“太擅长混合呈现了。”
增强段子效果的方法之一是混合,即找到两个原本无关的话题之间的相关性,混合几乎总是伴随着呈现。①
如果是商演或专场,楚独秀每次混合能玩儿好几番,没准混合一两次就有五分钟,现在却被强行压缩,一下子将现场情绪顶上去。
这不亚于机关枪扫射,总有能击中人的子弹,一小时都这么演会太躁,但只有五分钟就刚刚好。
“当然,大家也不要怕,就算李白是《梦游天姥吟留别》的原作者,我们不一定考不过他。”楚独秀低头道,“因为李白只是伟大的诗人,不是伟大的高三生。”
“他写那么多名垂千古的古诗没用,揣摩不透高考命题组老师的心思!”
楚独秀举起一只手,佯装捧着卷轴,表演道:“李白在考场上捧着自己的诗,心里都得嘀咕,‘在下这诗表达了那么多思想感情吗’?”
“你看,只要题目足够狠,李白也要犯迷糊。”
“我们也一样,程老师一听规则,心想只有五分钟,也算单口喜剧吗!?”
程俊华闻言发出笑声。
旁边人更是赞同地奋力鼓掌,故意朝尚导等人哄闹起来,抗议节目的五分钟卡太死,只能将完整段子裁切及压缩。
“节目还召集天南海北的演员,让我们互相投票,一起听选手段子,点评彼此的幽默。我说句实话,别说听段子,我连话都听不懂。”
“我刚来酒店时,在前台办入住,听旁边南方演员打电话报平安。”楚独秀无奈道,“没有偷听的意思,再说偷听也没用,跟地铁上刷手机一样,他的方言自带防窥膜。”
台下选手皆嘴角带笑。
“那一刻,你突然就领悟,为什么武侠小说只有华山论剑,武功和剑术是有比较高门槛的。”
“很少有人会华山论道,必须君子动手不动口,不然你觉得那画面很荒谬。”
楚独秀整理着装,左手抬起似举剑:“想象一下,五湖四海的侠客齐聚山顶,峨眉派的人出现了,她身穿侠女装,手里握把宝剑,一开口就是‘瓜娃子说了恁个多做啥子,还想跟老子比幽默’!”
“天山派的人出现了,他说‘羊肉串,羊肉串’,然后发出弹舌音……”她突然半蹲下来,模仿扇风烤串,嘴里怪声道,“RRRRR——”
“神龙教也来人了,说‘傻了吧唧的你整啥玩意儿呢’!”
“然后他们一起回头问我,‘你谁啊’?”
“啊,我是一个正在考公的大学生,我叫楚独秀。”
“哪个门派的。”
“丐帮的。”
楚独秀突然蹦起,崩溃道:“比什么啊,怎么比幽默,方言都不同,只能比剑啊!”
三步定律配反转,让稍微平息的场子,再次在笑声中热闹。
前排选手早就笑得肚子疼,他们东倒西歪地叠在一起,还不忘继续伸手鼓掌,感慨段子道出比赛真谛。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谢谢大家,我是楚独秀!”
欢闹声充斥剧场。
欢呼,喝彩,掌声,叫好,让所有人沸腾起来。
楚独秀在热烈氛围中顺利下台,一溜烟地奔回座位,这才解除紧绷状态。
尚晓梅赞道:“瞧瞧人家,这才是真来比赛的。”
相比其他选手使用老段子,或者随意地写一个水段子,楚独秀能靠新内容击穿全场,算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情。没有开放麦的验证,包袱能不能抖成功,完全凭借演员创作时的直觉和经验。
演员没观众时,无疑最为难熬,主要不知道前路会怎样。
笑声过后,其他选手同样陷入混乱,恨不得在满场乱转,惊讶于新人的表现。
“好恐怖,新人撕碎一切的可怕冲劲儿!”
“路老师,都怪你——”有人开玩笑,推搡着路帆,“你教出来的对手,人家段子里都写了!”
“我拿了上季的冠军,甚至没有资格,出现在她段子里。”北河唉声叹息,“人家就看得起路老师和程大佬。”
路帆和旁人闹成一团,笑着反驳道:“跟我没关系,是你们划水!”
另一边,小葱和王娜梨围住楚独秀,两人神情激动,同样赞不绝口。
小葱:“牛啊,可以的!”
王娜梨:“我感觉你这把能封个‘齐天大圣’。”
“反正不管怎么样,取经算是结束了。”楚独秀慷慨激昂地演完,只感觉大脑皮层活跃,四肢却在紧张后瘫软,无力地仰倒在座椅上,“累了,佛了,躺平了。”
这么搞过于消耗能量,要是商演或专场表演,肯定不能长时间亢奋,也就是比赛才拼一把。
“给大佬捶肩。”小葱没有碰她,虚空握拳轻敲。
“给大佬揉腿。”王娜梨有样学样,同样假装按摩。
初选赛仍在继续,今天原本就有程俊华和北河露面,普通演员很难接得住场子,再加上杀出一匹黑马楚独秀,让战况愈发扑朔迷离,硝烟弥漫,极度惨烈。
片刻后,100名选手终于全部表演结束。
所有人都轻松下来,肆无忌惮地闲聊着,畅想自己被淘汰后的旅行计划。焦虑和恐慌都一扫而空,颇有发成绩前的破罐破摔,将考试的事抛在脑后,及时行乐。
工作人员统计完票数,谢慎辞和尚晓梅也重新出现,站在舞台上宣布结果。
“辛苦大家连续两天的倾情表演,给我们的闻笑剧场增添活力。”尚晓梅笑道,“现在由我来公布初选赛排名,首先公布的是开放麦票数前三。”
下一刻,舞台两侧的电子屏幕突然亮起,伴随砰隆一声的音效,前三名票数被打在上面,分别是89、87、81,只是数字前名字空着,没有显示是哪位选手。
“哇哦——”
众人都没料到黑色墙壁会变成屏幕,好奇地东张西望,观察起剧场设备。
王娜梨愣神:“这剧场好高级,我都没发现,两边有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