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澄昔
简单聊了几句,沈知妤被父亲喊去燃香祭祖,裴矜则被服务人员领到主桌斜后方的会客桌就坐。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座无虚席。
百无聊赖间,两杯都匀毛尖陆续见底。裴矜扫了眼手里的茶杯,抬头看向厅堂正中央的位置。
沈家二十几位嫡系宗亲全部到场,唯独少了沈行濯。
晚上八点整,正式开餐,菜系偏向口味适中的苏州菜。
面前的佳肴精致可口,裴矜却没什么食欲,随便动了几下筷子便开始不停啜茶。
左右都是年龄相差很多的陌生人,难免有些拘谨。
酒过三巡,余光注意到门口多了道身影,裴矜定睛往那处看,随即怔了怔。
他换了件颜色稍浅的衬衫,前两颗纽扣系得紧,不像下午在书房时随意松散着。
纯黑毛呢外套,过膝,中长款。肩上覆盖几点白,雪花遗落,甚至还没来得及融化。
男人越过人群朝里走,在供奉台前驻足停留。
三炷香焚燃,表情氤氲在烟雾里,像在扮演虔诚的信徒。
余温料峭。
比霜雪还要清冷的气质。
-
沈行濯缓步走到餐桌旁,垂眼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老人,目光浅淡,不冷不热。
转瞬,恭敬喊了声:“祖母。”
周遭空气一度凝滞。
“行濯。”老人略微哽咽,“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等几位长辈跟自家小叔打完招呼,坐在一旁的沈知妤适时出声暖场:“小叔,你要是再不来的话,我都要被小祁这个臭小子欺负到头上了。”
被突然点名的沈知祁翻了个白眼,无语极了。
沈知妤回瞪他,用眼神示意:是不是我亲弟弟?还愣着干嘛,赶紧打圆场啊。
沈知祁这才不情愿地配合:“喂,别以为有小叔宠着你就能颠倒黑白,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呢。”
两人一吵一闹,令原本僵硬的气氛缓解不少。
沈行濯自是不会为小辈断这种无厘头的案子,沉缓开口:“寒假要是觉得很闲,就去藏书阁温习知识。”
姐弟俩很会审时度势,选择默默闭嘴。
年夜饭吃到一半,碍于当家主母在场,主桌上的交流并不算多。
老人家偏向传统,诗礼簪缨之族,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沿袭至今。
台上雅韵绕梁,台下高朋满座,除夕之夜过得的确热闹,只是不免少了些人情味。
对于这类排场,沈知妤早已经见怪不怪,只觉得无聊得很。
拿出掖在桌布底下的手机,给裴矜发了条问候微信,之后趁着曾祖母和父亲谈话的空隙,猫着腰身溜到沈行濯旁边。
“那个……小叔。”沈知妤欲言又止。
沈行濯淡声应下,“怎么了。”
“谢谢你今天早上特意派于叔去接我的朋友。小叔,你真好!”
“有拍马屁的功夫,不如想想下学期怎么把专业课的成绩提上来。”
沈知妤顿时丧了气,“……知道啦。”
“噢,对了对了。”沈知妤又说,“是我朋友裴矜让我跟你说声谢谢的。”
她稍稍侧过身子,对着会客桌那边指了指,“喏,就是穿白色毛衣,头发到腰的那个女孩子。”
沈行濯懒散抬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
视线停留了短暂几秒,收回目光,简单道出两个字:“同学?”
沈知妤点头,“嗯,同班同寝。她学习可好了,我们的关系也很好。”
“所以小叔,你放心吧。所谓近朱者赤,我保证,我的成绩以后绝对会有所提高的。”
对于沈知妤信誓旦旦的保证,沈行濯知道可信度不高,自然没打算理会。
随手拿起挂在座椅边沿的外套,起身,准备去长廊抽支烟。
抬腿迈出几步,目光正好落至前方那道身影。
她安静坐在桌旁,低头玩手机。指尖游走在屏幕上,似乎在回复什么人的消息。
唇边带笑,表情柔和舒展,不像在书房时那么紧张。
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很快被缠到耳后。
他没有窥探别人的兴趣,正欲敛回眸光,看到对方已经抬头。
四目相对,没有任何征兆的碰撞。
全部表情尽收眼底。
与他对视的眼神诧异、惊慌。
野心勃勃。
-
饱食餐足,众人移步到堂屋,准备守岁。
除夕当夜,长明灯畅燃,通亮到天明,寓意新年新气象。
沈知妤被曾祖母喊去说教了很久,终于得空去找裴矜,还没走出房门,便又被迎面而来的沈知祁和几个表兄弟拉去放烟花。
想着与其待在屋子里无聊守岁,还不如出去玩。
沈知妤边走边给裴矜发消息,让她到后院的空地去寻她。
这头的裴矜从堂屋出来,按照沈知妤说的,沿着湖边一直向前走。
过了桥,本该沿路左转,却莫名走到了死胡同。
盯着挂在檐壁的灯笼看了几秒,点亮手机,准备给沈知妤拨个语音电话。
电话迟迟没拨通,裴矜放弃询问,原路返回,想知道自己究竟哪步走错了。
重新回到湖畔周围,看到不远处的亭台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抹身影。
光线昏暗模糊,看不清脸,只知道是一男一女。
长明灯照射范围外,裴矜站在逆光处,正要移步回避,忽地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是沈行濯。
“徽柔,你没必要等我。”他说。
语调毫无起伏,听上去无喜无悲。兴致明显不太高。
短暂的沉默。
“就猜到你会这么说。”女人苦笑,“无论过了多少年,你永远都是这个回答。是我总抱有希望,以为只要待在你身边的时间够久,就能找到机会。”
“我对你没感觉,以后也不会有。”
“是,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再等你了。”
沈行濯没搭腔,似是耐心有限。
转身想走,被喊住。
女人说:“我新认识了一个朋友,是个大学教授,二哥介绍的。如果相处下来觉得还算合适的话,年底会结婚。”
沈行濯没回头,言简意赅:“希望你幸福。”
“谢谢三哥。从小到大我都没这么喊过你,以后会改口。”
“嗯。”
女人比他先行一步。
裴矜放眼望过去,看见她的背影落寞,高跟鞋踩在覆了雪的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节奏缓慢,步伐狼狈。用最无形的方式表达爱而不得。
裴矜没想太多,将目光移到男人身上,意外发现他在看向这边。
他已经发现她站在这里。
大脑一片空白。
想悄无声息离开的想法被迅速抛之脑后,裴矜杵在那里,一时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强行找回一丝理智,思考了几秒,还是决定朝他走去。
不过十几米路程,漫长又煎熬。
裴矜绞尽脑汁想的是,等等与他面对面时,到底该找些什么理由来合理解释她只是单纯路过这里,并非有意偷听。
迈过三节台阶,站在他面前。
正要主动开口说点什么,突如其来的声响映入耳畔。裴矜身形一顿,下意识抬头看。
烟花璀璨绽放,如同白昼。
隐约记得不久前沈知妤说过,零点会有场烟火秀,是每年除夕夜跨新年雷打不动的活动。
裴矜长呼一口气,倏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眉目潋滟,含笑对他说:“大年初一了。”
“祝您新年快乐。”
所有的理由和解释开始变得不值一提。
此时此刻,或许这就是她想对他说的话——
沈先生,祝您新年快乐。
燃灯照岁,迎新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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