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曰曰
下秒,他刚要展开攥着平安绳的手,告诉尤枝他知道了她的“秘密”,便看见尤枝和许冰的手握在了一起。
十指紧扣。
许冰刺耳的声音响起:“我和枝枝今天正式在一起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们掩藏在长袖下的手腕也暴露了出来,两根一模一样的平安绳安静地宣告着他们的成双成对,透红得刺眼。
谢承礼的动作彻底僵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眼前旋转着,而后支离破碎。
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片碎裂开来的世界残影,喧嚣又烦躁。
手中,那有着五个平安结的平安绳仿佛变得多余又灼人,再拿不出手来。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抛弃所有的冷静与理智去质问尤枝: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了整整六年。
过了很久,谢承礼终于还是压下了胸口翻涌的波澜,拼着最后的清醒看向尤枝:“是吗?”
这一次,他看得足够清楚。
尤枝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轻轻地抿唇,露出了类似恬静的笑,她点点头:“我们在一起了,就在刚刚。”
就在刚刚,他给她去电、她没有接到的那个时候,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刹那间,谢承礼感觉到原本繁杂的世界变成一片死寂。
直到许冰看向尤枝:“今天逛了太久,你也累了,快点回去好好休息吧。”
尤枝点了点头,轻应了一声,而后又补充地说:“你也是,好好休息。”说完,目光快速地看了一眼谢承礼,礼貌示意了下,转身上了楼。
谢承礼仍站在原处,刚刚,他在尤枝那飞快的一眼中,看见了淡淡的请求。
似乎在请求他,不要对许冰说不该说的,不要破坏她的现在。
许冰目送着尤枝上楼,他才转头看向谢承礼,迟疑了下:“谢先生,您……”
没等他说完,谢承礼却连表面的有礼也懒得维持,冷漠地朝不远处的保时捷走去,背影笔挺如雕塑,只是在打开车门时,开了两次才成功。
许冰看了眼那辆车,仍然记得上次见到的是库里南,无一例外都是七八位数的豪车。
这样的人,有骄傲的资本,也有让人喜欢的资本,只是到底和他、和尤枝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许冰失笑着摇摇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车里。
楼上。
尤枝没有开灯,站在窗前看着两辆车相继离开才松了一口气。
她回到卧室,仰躺在床上,抬头仔细看着手腕上的平安绳,良久拿起手机,打开许冰的对话框,删删改改了一段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发出去。
对方却在这时主动来了一条消息,是一张布满星星的夜空照片,没有月亮。
还有一句话:
【星星永远都会待在星星身边,即便没有月亮。】
尤枝看着那句话,许久垂下眼帘。
月亮皎洁,高高在上,时现时无,阴晴不定。
而星星虽渺小,却是同处于一个世界的微光。
许冰很快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枝枝,作为在一起后的第一次约会,不如我们明天去游乐园吧?】
尤枝手指微顿,而后释然地弯了弯唇,回复:【好。】
*
程意假期这几天难得不用被老头子念,手机直接开了静音模式,各个局浪到深夜,公司那些人倒也识趣,不会在这时候打扰他。
这天程意醒来已经下午了,醒来后居然看见手机多了七八通未接来电,都是来自苏颂的。
程意和谢承礼一起长大,自然知道苏颂是谢承礼的小姨,因为年龄差距不算太大,一直保持着联络,当即回了通电话。
开始程意还没在意,听见对方的话后,眉头紧皱,飞快穿好衣服,抓过钥匙出了门。
苏颂说,谢承礼的情绪有点不对,而且昨天明明回了秦市,但一晚上没联系上他,让他在锦市这边找找。
程意给谢承礼去了电话,果然无人接通,他干脆直接开车去了城郊的别墅以及锦思大楼,都没能看见谢承礼的身影。
程意坐在车内,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不免着急起来。
当年谢父谢母出事后,去秦市养病前,谢承礼在锦市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干预,具体的他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谢家老太太病故后,谢承礼突然就好了,如此很多年都不用人担心。
可是,谢承礼太会掩饰自己,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展示给人的假象。
程意沉吟着他还能去哪儿,下秒一个地点钻入脑海。
半小时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程意站在格泰公寓前,默了默打开门,客厅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难道没来这里?
就在程意打算去卧室时,书房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
他转而走向书房,推开门正看见谢承礼神情漠然地坐在书桌后,金丝眼镜下那双近乎冷血的双眼盯着屏幕,无声地办公。
听见开门声,他才微微抬眸睨了眼门口,又平静无波地收回视线,手继续敲着键盘。
“你在这边怎么不接电话?”程意松了一口气,走上前,顺手给苏颂去了条消息。
谢承礼的目光再没动过半分,只平静地说:“没听见。”
程意脚步一顿,谢承礼现在的声音,就像是被粗砺的石子摩擦过嗓子,直到摩擦的血肉模糊后发出的声音。
而离得近了,才看清他的表情也煞白得全无血色,唇也干涸的多了道血痕,眼下一片疲惫,像是生生熬了几天几夜没有合眼。
“你没事吧?”程意走到办公桌旁。
谢承礼落在键盘上的手一顿,紧抿着唇又打了几行字,将电脑推开:“没事,赶了份方案。”
“什么方案这么拼命……”程意说着看向电脑,而后凝眉,“你准备去海城实施和维拉的合作案?”
“嗯。”谢承礼淡淡应了一声,站起身朝衣帽间走去。
“怎么突然去海城,你不是不想……”程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看向衣帽间的方向,“因为尤枝?”
谢承礼没有回应,他站在大开的衣帽间门后,手中拿着崭新的浴袍,目光却落在了橱柜的一角。
程意走上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两件廉价的情侣衫,而情侣衫旁,是被保洁收拾出来的一件手工定制的衬衣。
谢承礼走上前,将衬衣拿了起来,目光落在最上面那颗纽扣上,上面还留了一个指节长的线头,大概是补纽扣的人心不在焉时遗留的。
这颗纽扣脱落时,他和尤枝正在进行一场失控的欢爱。
就是在这间公寓中,因为他在她团建时,看见了她和别的男人的来往后,莫名的过激了。
而她拥抱着他的后颈,仰着头,靠着墙壁,微微张着口细碎的轻吟,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
谢承礼紧皱着眉头,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拿着浴袍走进浴室。
热水汹涌流出,雾气很快在浴室内散开。
谢承礼站在花洒下,水珠一串串地越过分明的腹肌,点点滴落在瓷砖上。
他又想到昨晚尤枝楼下发生的事,以及那句“我们在一起了”。
他开着车直接回了锦市。
很奇怪,明明熬了几天几夜,只在锦市和海城往返的飞机上休息了一会儿,他居然也不觉得累。
反而在回来的路上,一遍遍回忆起当初第一次得知许冰这个人存在时的场景。
那时,这个连成为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他完全不放在眼中的人,如今,却真的和尤枝走到了一起,十指紧扣,紧紧相拥,碍眼又多余。
凌晨三点,他回到了格泰。
打开公寓门的瞬间,灯光早已自动亮起,让他有一种尤枝就在卧室等着他的错觉。
在书房办公时,他也总觉得落地窗前的软椅上,有一个人正安安静静地蜷在那里,或是看书,或是发呆,或是睡觉。
可是当他上前察看时,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神志朦胧地时候,给尤枝去了一通电话。
自从他生日那晚,打给她的那通电话被接通后,这是他第一次拨通她的号码。
尤枝的声音很平静,显然知道是他,却没有说话。
于是他也沉默着。
通话的最后,尤枝喊了他的名字:“谢承礼。”
就像她曾经每一次在车里、在床上、在餐厅、在聚会中叫他的那样。
可这一次,她却说:“我们以后应该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希望你打来这通电话是以朋友的名义祝福我的。”
“我也祝福你,祝你早日找到另一半。”
他断开通话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也许明白了这段时间反常的症结。
他和尤枝在一起也好,提出还是朋友也罢,从没有想过有第三者的存在。
而现在,她却让第三个人出现在他们之间,霸占了他的位子。
还是在他刚刚得知她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一个人爱了他六年后。
水温突然热了,谢承礼回过神来,走出浴室时,程意正低头看着手机,看见他出来后,忙抬起头,随后又咳嗽一声问:“尤枝妹子……谈恋爱了?”
问出这句话时,程意心中多少是感觉到荒谬的。
以尤枝对承礼的喜欢,他并不觉得她真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接受其他人。
谢承礼皱了皱眉,睨了程意手中的手机一眼,随后反应过来,回到书房拿起手机。
就在今天的清晨,尤枝发了一条朋友圈。
一张雏菊的照片,照片旁,是一对十指紧扣的手,手腕上戴着透红的情侣平安绳。
配的文案,只有一半女生小人的表情和一个爱心。
大概另一半在许冰的朋友圈。
看背景,是在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