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曰曰
代驾先将尤枝送回小区门口,经过社区的保安室时,门卫特意叫住了她,只说检查燃气设施的工作人员这几天加班加点,尽量在今天前查完整个小区。
尤枝应了一声,回到出租屋便疲惫地倒在了沙发上,看着暖白色的灯光出神。
她以为和谢承礼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明明也默认了。
可是,从秦市那次见面后,一切的发展都超出了她的预料。
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海城,莫名其妙地投标电视台,还有莫名其妙的今晚。
尤枝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想见到谢承礼。
每一次见到他,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总是忍不住想起过往自己掩藏着爱意一次次靠近他、陪着他、自以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宣泄心意时,他和他的朋友其实将她的所有小心思都看在眼中的讽刺画面。
然而就连这个小小的期盼都被打破。
尤枝眉头紧皱,而后闻到身上的衣服也沾染了酒味,沉默片刻,吐出一口气走向洗手间。
园区卖的衣服材质不好,机洗容易变形,加上只穿了一会儿并不脏,尤枝便泡在洗手池中简单手洗了下。
刚刚洗好,敲门声突然响起。
尤枝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想到门卫说有人检查燃气的那番话,顺口问:“谁啊。”
无人作声。
尤枝疑惑地透过猫眼看去,随后一怔。
谢承礼站在门外,西装外套随手拎在手中,穿着白衬衣,领带扯松了些,双眸微垂,脸色苍白,眉心难受地紧蹙着。
尤枝抿了抿唇,没有开门。
下秒,谢承礼像是察觉到什么,目光微抬,直直地透过猫眼看了过来。
尤枝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却还是慌乱了片刻,很快又平静下来:“谢先生,你走错了。”
谢承礼安静了几秒钟,揉了揉眉心,嗓音低哑:“尤枝,开门。”
尤枝皱眉,刚要说些什么,便听见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你好,检查燃气。”
尤枝僵滞了下,最终还是认命地打开门。
两个穿着工装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谢承礼站在他们身后,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尤枝避开了他的视线,请工作人员进来。
工作人员奇怪地看了眼谢承礼,又看向尤枝,察觉到二人间紧张的气氛,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姐姐劝说:“小情侣吵架归吵架,这么晚了,留他一个醉酒的在外面不是挺危险的?”
谢承礼神情微顿,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尤枝拧了拧眉,忙解释:“您误会了,我和他不是情侣,只是普通朋友。”
谢承礼看了她一眼,下颌微紧。
那人在二人间环视一圈:“不是情侣呀……可惜了……”
说话间,已经检查完设备,让尤枝签好字后,又在谢承礼的脸上停留了下才离开。
楼道很快寂静下来,尤枝安静了一会儿,知道有些事总要说清楚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进来吧。”
说完转身回到洗手间,先将洗好的衣服拿出来,拧干水分,走出来准备晾晒起来。
却在看见沙发上的谢承礼时脚步停了停。
他像过去一样,随意地靠着沙发闭目养神,神色卸下了之前的冷漠,多了丝放松的醉意。
似乎察觉到屋子里的沉默,谢承礼睁开眼,看见站在茶几前的尤枝时笑了下:“晚上还要洗……”
声音在看清她手里的衣服时顿住,脸上的笑也徐徐消失,坐起了身子看着她走到阳台,将衣服晾好。
整个过程,谢承礼一言未发,只在她晾好衣服后,眼神在衣服上停留了片刻:“这么在意这件衣服?”
还亲自手洗。
而他与她的情侣衫,却被扔进了垃圾桶。
尤枝的手一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转头看着他:“谢承礼,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谢承礼抬头看向她的眼睛,半晌嗤笑了一声,眉梢微挑,带着丝痞气:“那又怎样?”
“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尤枝认真地注视着他,“不说其他的,周围的邻居知道我有男朋友,你再过来的话,会说闲话。”
谢承礼双眸幽沉地盯着她:“就因为那个姓许的?”连名字都不愿念全。
“他叫许冰,”尤枝维护地说,“我知道对你这个圈层的人来说,我们这样的人不值一提……”
“尤枝,”谢承礼沉声打断了她,即便是坐着,都像是在俯视他人,而后,他一字一字地、极尽嘲讽地说,“他的确不值一提。”
尤枝皱眉,不想和他再争论这个话题,平复了下心情,轻声道:“谢承礼,那件情侣衫,你穿上会厌恶它粗糙的布料和味道,但它却很适合我。”
谢承礼一滞,许久才艰涩地说:“我没有厌恶。”
“但总归不是喜欢的,”尤枝继续说:“你知道吗?”
“一段正常的恋爱,不会第一次见面就上/床的。”
谢承礼的脸色陡然苍白,唇紧抿着,一股被戳中的恼怒席卷全身,让他坐立难安。
却在此时,尤枝放在卧室充电的手机响了起来,她顿了顿,看了眼谢承礼:“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你走吧。”
话落,她转身进了卧室。
谢承礼的下颌紧绷着,心中也气恼起来,起身就要朝门口走去,却在碰到门把手时停了下来。
他想起今晚过来,是想要问她“为什么过去近两年,从来不说自己不喜欢洋葱”的,还想告诉她“尤枝,我喝多了”的。
谢承礼的手紧攥着,许久松开门把手,折返回来。
脚步却停在了卧室门外。
尤枝正光着脚蜷在宽大的椅子上打着电话,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温柔:“没关系,谁也没想到今晚会临时应酬。”
“你喝了酒,感觉怎么样?头痛吗?”
那边似乎说了些头疼类似的话,尤枝认真地思考了下:“要不我煮点醒酒的,让跑腿给你送过去?”
谢承礼面无表情地转身朝门口走去。
房门在身后关闭,谢承礼看了眼电梯,停在了十九层,他转身走进楼梯间。
当走到楼下,微凉的夜风迎面吹来时,谢承礼想起曾经很多次,他喝了酒回来,哪怕只是浅淡的酒味,她总会为他热一杯牛奶,或是煮一碗醒酒汤。
光着脚,站在厨房橘色的灯光里,安安静静的,唇角带着笑……
第30章
许冰并没有要尤枝煮醒酒汤, 二人聊了一会儿天便挂了电话。
尤枝走出卧室时,客厅已经没人了,空荡荡的, 仿佛从没有人来过。
尤枝将房门反锁好,洗漱后, 很快沉睡。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切好像都扭曲起来,她梦见还和谢承礼在一起的时候,他带她见朋友,漫不经心地替她喝了别人敬的酒, 记得她的生理期,还有二人最后像情侣一样度过的那一天……
可是, 梦里谢承礼的脸却变成了许冰。
画面光怪陆离地变化,又变成了今天去游乐场、穿情侣装、带着她去应酬的场景, 陪在她身边的人却成了谢承礼……
到了后来, 一切都变成了碎片, 连尤枝也分不清梦里究竟谁是谁。
尤枝喘息着醒来,怔怔地躺在床上,额头一阵冷汗,好一会儿她才神志清醒, 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多, 外面的天还没全亮。
再没有睡意, 尤枝干脆起身锻炼了一会儿, 又做了早餐,直接去了公司。
十月一国庆档刚过去, 下一次重要的国际电影周在十二月初,中间的空档几乎没什么重要的电影活动, 只有几部小成本电影不温不火地上映,很快就没了水花。
尤枝这段时间也就不咸不淡地工作着,偶尔为电影周做做预热。
她和许冰的感情始终很稳定。
他很贴心,只因为尤枝在网上看到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类似两个人去旅行,一个负责开车、导航、订门票、查路线、做攻略,另一个负责当尸体,便决定带她去临城玩了一圈。
真的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他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帖。
一次下班,尤枝在工位上等着许冰开会,王姐调侃着二人:“怎么感觉你们还没经过热恋期呢,就已经过上了老夫老妻的生活。”
尤枝听后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
她有时觉得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也挺好的,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会突然惶恐地惊醒,自己也不知道在惶恐些什么。
但大多数时间,她都在安于现状。
十一月初,对尤枝而言发生了一件大好事。
她的那份《看不见的他们》专题片策划方案,和其他两份方案一并通过了融媒体中心的考核,不出意外的话,十一月中下旬就可以先试着拍摄并投放在各个平台的相关栏目了。
因为不是在电视播出,审核尺度放宽了许多,对创作者相对友好。
收到这个消息时,尤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当天晚上请许冰、王姐还有团队其他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庆祝。
台里准备在双十一这天,和某购物平台的知名代言人共同打造一场以“非遗文化”为主题的公益盛宴,因此这段时间,广告部和技术部都很忙。
尤枝所在的节目部倒显得很闲。
十一日一早,尤枝刚到公司,照旧打开文档整理文案,孙主管突然叫她和王姐,还有高奇,以及团队里另一个叫文舟舟的女生一同去一趟会议室。
尤枝不明所以地跟着去了,一路上孙主管都紧张兮兮的,比面对台领导突击审查还要严肃,不断嘱咐着四人:“这次咱节目,不对,是咱整个省台,能不能成功招到大金主,就看咱们的了,你们这次可不能掉链子。”
尤枝皱了皱眉,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却很快又被她挥散了去。
自从那晚,谢承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偶尔尤枝会在突然弹出的新闻上知道,他在和跨国公司就新能源汽车谈合作。
那些个专业名词、那些庞大的金额,仅仅看着都玄幻得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
可是尤枝忘了,生活好像总是这么狗血。
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尤枝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在看见坐在中央的位子的男人时,再一次提了上来。
谢承礼西装笔挺地坐在那里,英俊的脸上无波无澜,脸颊似乎瘦削了些,那股凌厉的美感也越发突出,疏淡而有礼,像极了当年酒会上重遇他的样子。
听见动静,他抬头看了过来,目光从孙主管身上掠过,一一扫过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