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曰曰
程意看了眼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也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请的护工一会儿过来。”
尤枝顿了顿,点点头应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她将没办法再采访张诚的消息和团队的人说了,又回复了主管的消息。
回到出租屋尤枝便直接倒在了床上,这一晚心神不宁的,好像没睡多久,天就亮了。
节目播出的事还需要启动备用方案,尤枝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公司,主管显然也听说了无法采访张诚的消息,将她叫到办公室询问情况。
尤枝安静了一会儿,将昨天张诚做的那些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孙主管听后也沉默下来,许久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问题,谁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不要想太多。”
“我联系一下《千面》的监制,临时更改拍摄计划,你们团队这几天可能要加班加点地忙一下。”
尤枝道谢后走出办公室,团队的人纷纷围了上来,得知更换采访对象时,大家也都摆摆手:“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反正我们有备用方案。”
尤枝看着众人,感动的情绪在心中翻涌着。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响了一声,程意发来了一条消息:【他醒了。】
*
医院。
谢承礼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尊石膏像,面无波澜地低垂着视线,沿着手背的点滴,看向手腕的平安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有走廊内偶尔响起几声动静,他才会抬眼朝门口看上一眼,随后又垂下眼帘。
程意推开病房门时,看见的正是飞快抬眼的谢承礼,眼底深处像是有光芒乍现,只是这零星光芒在看见是他时黯然下去,垂眸不再看他。
“你这是什么表情?”程意走到病床前看着他,扬了扬眉梢,“看见我很失望?”
谢承礼眸也没抬,无声地默认。
程意微滞,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张诚和他妻子是商业联姻,如今张家不少业务都得靠着他妻子,俩人没多少感情,各玩各的,我昨晚已经见过他妻子了。”
“他妻子说了,只要不把这种事戳到公众面前,不影响自家的公司声誉和业务,她能做主接受任何形式的调解,顺便问你身体好。”
说到这里,程意看了谢承礼一眼,后者神情始终淡淡的。
程意继续说:“俱乐部那边也交代过了,不过这次张诚在圈子里的名声算是扬开了。喏,给对方的赔偿协议,看一眼?”
谢承礼扫了眼文件,没有看,只是沉默着,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仍很虚弱:“昨晚,她都知道了?”
程意凝滞了下,而后反应过来:“尤枝只看见你站在车边了,应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吧。
谢承礼也不知道信没信,唇紧抿着,眼底少见的惴惴不安。
程意看着他,心中感叹一声他是真的栽了,转身靠着桌子,故作随意地问:“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理智了?”
想到昨晚看见的画面,程意仍心有余悸,那样的谢承礼,明明在笑着,眼中却像是带着要毁灭一切的疯狂。
谢承礼平静地说:“我从来没有不理智。”
程意一愣。
谢承礼看了眼自己的右腿及胸口的绷带,目光落在渗出血的手背上:“这就是我理智思考后的决定。”
从头到尾,他都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程意怔怔地看着他,有一瞬间突然觉得眼前人熟悉又陌生,许久,他忍不住叹了一声:“真不知道你是在报复张诚,还是在惩罚自己。”
谢承礼的指尖一顿。
当开着车撞上去的那一瞬间,其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要惩罚的人是谁。
是那个对尤枝出言不逊的张诚,还是……带给她诸多伤害的自私自负的自己。
他只知道,当刺骨的痛意袭来,涌入他心底的,除了生理上的痛苦,还是心理上的快感。
程意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奈地摇摇头。
下午程意公司仍有事,便叫来了护工匆忙离开了。
谢承礼傍晚时发了一场高烧,负责VIP病房的医生团队脚步匆忙地进进出出,他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脸色苍白,唇却烧得嫣红,整张脸出奇的俊美,甚至透着几分昳丽。
可他全程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口中呢喃着什么,没人能听清。
直到第二天清晨,谢承礼的烧才终于退了下去,人也恢复了冷淡,拿着手机摩挲着,一次次按出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一次次却又退出通话。
谢承礼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胆怯。
怕她害怕自己现在的模样,怕她早就在心中与他划开了距离,他再没有一丝可能性。
尤枝出现在医院,是在谢承礼入院的第三天傍晚。
谢承礼面色死寂地靠着病床,垂着视线,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平安绳,眼中再没有半点光亮。
也是在这时,病房门被人敲了下,谢承礼最初只以为是医生如常来定时为他检查,头也没有抬。
直到察觉到门口一阵沉默,他猛地反应过来,抬起头便看见尤枝穿着米白的大衣站在那里,及肩的头发拂在白净的脸颊旁,手中提着一个花篮看着他。
那一秒,谢承礼没想到自己竟会有一种眼眶发热的感觉。
尤枝静静地将花篮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声音很轻:“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谢承礼的喉结动了下,心中莫名有些委屈,他垂下眼帘:“好多了。”
随后便发现尤枝沉默了下来,谢承礼顿了顿,抬头朝她看去,却发现她的视线定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谢承礼的手指微僵:“可能,你的平安绳起了作用。”
尤枝回过神来,收回落在平安绳上的视线,解释道:“我前几天在忙着工作的事。”
谢承礼神情滞了滞,似乎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解释:“那你忙完了吗?”
尤枝点点头。
谢承礼忍不住弯了弯唇:“所以来看我了?”
所以,不是因为怕他。
尤枝微怔,却也挑不出他话中的毛病,最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病房内逐渐安静下来,谢承礼看着安静坐在一旁的尤枝,第一次想主动找点什么话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在看见她始终低垂的视线时顿了下:“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挺吓人的?”
他知道自己的额头被碎玻璃割了一道血口子,脸颊上也有细碎的划伤,看起来大概好看不到哪里去。
所以,她才不愿意看他。
尤枝没想到谢承礼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下意识地抬头看他,却在接触到那双太过深邃的眸子时偏了偏视线,没有回答他:“我听说张诚也住院了,伤得不轻。”
“为什么……”尤枝问得迟疑。
谢承礼的身躯微僵,折断的肋骨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传来,脸色一瞬间白得近乎透明。
他觉得自己这几天像极了等待行刑的死囚,不知道头顶的铡刀什么时候落下来。
而他到底还是等到了这一刻。
谢承礼艰涩地问:“你看见了?”
尤枝犹豫了下,点点头。
她只看见后方的布加迪疾驰着地朝前撞去,疯狂至极。
谢承礼紧抿着唇,心中的侥幸彻底消失,眼神漆黑暗淡。
尤枝还在等着他的回应,见他始终不说话,皱了皱眉刚要说点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尤枝拿出来看了一眼,随后微怔。
裴然。
谢承礼也瞥见了那个名字,神情越发僵凝。
尤枝抱歉地起身:“我先出去一下。”
说完就要朝门口走去。
下秒,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尤枝停顿了下,低头看向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苍白的手,以及强忍着疼痛狼狈坐起身的人。
谢承礼知道用道德裹挟人的自己有多卑鄙,他没有看她,近乎自暴自弃地说:“如果我说因为你,你会不会留下?”
第53章
病房里很安静, 只有仪器运作时的细微声响。
尤枝看着抓住自己的谢承礼,心中满是复杂。
大概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的力气并不大。
只是, 她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颓丧, 低迷,不安。
格外陌生。
手机铃声还在响着。
门外突然传来阵阵匆忙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病房门被人推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出现在门口:“谢先生, 我们那边的系统接收到您身体异常的消息,您现在还不能乱动……”
尤枝几乎在医生出现的一瞬间后退了一步, 将位子让了出来。
谢承礼的手摔落回床榻,脸色越发白了。
医生们似乎察觉到气氛的微妙, 看了尤枝一眼, 而后走上前, 为谢承礼仔细检查身体状况。
尤枝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沉闷,垂下眼帘,拿着手机走出病房。
没有看见病床上,男人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眼中最后一缕光芒也逐渐陷落于黑暗之中。
尤枝站在走廊中, 手机铃声已经停了。
她深吸一口气, 平复了一下心情, 回拨了回去。
这一次裴然很快接听了:“尤枝?”
“嗯,”尤枝应了一声, “你打电话来了?”
裴然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温柔, 却又少见地夹杂着一丝紧张,以半开玩笑地口吻说:“三天后可以见一面吗,尤枝同学?”
尤枝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三天后,就是当初裴然说好的“实习期”的最后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