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川川
车后座的男人,与以往他当司机载过的任何上司都不同。
他退伍后专门给大人物开车,开了二十多年,后座的人基本上都是西装革履的,面色稳重,喜怒不形于色。
傅予沉却不一样。
他不穿西服,只穿着黑色长大衣和高领毛衣,极短的头发和耳钉项链,更像是个在舞台上狂放肆意的摇滚歌手。
乖张,却又懒散、厌世。
即将进入冬天,天黑得早了。
街边高楼大厦耸立,玻璃幕墙内无数灯管亮起,北城灯火通明的夜,又要来了。
傅予沉想起了昨夜。
说“想起”可能并不准确,事实上,昨夜的一切,自发生过,就一直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他的躯体回到了傅宅,吃了午餐,又去了书房。
可他的灵魂,却一直在昨夜DOWN的包厢里。
半夜一点钟,她喝了点酒,脸颊染上了绯.红,一向清明冷漠的瞳仁,也染上了几分虚幻的飘飘然,看人的时候,像带着情。
即便是此刻,那点“情”,也是淡淡的,让人怀疑其真实性。
傅予沉说,“我送你回去。”
沈止初没有拒绝。
他下意识不想让傅宅的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最后,给表哥池雨深打了电话,让他派了池家的司机和车来。
池家的司机姓邢,许是照顾池家少夫人有些经验了,听池雨深吩咐说要载傅予沉和一位女士,邢叔还特意带了两条毛毯来。
平稳地开到翠岸别墅。
傅予沉率先下车,绕过去打开另一侧的车门,沈止初迈下车,双手攥着胸前的毛毯,说,“谢谢,请回吧。”
好像经过那半个小时的车程,她已经从酒意中恢复,变得像以前一样,淡漠而疏离。
傅予沉盯着她看了几秒,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喝了酒身体有点发软,沈止初只能抱紧了他的肩颈,垂着眸一言不发。
他一路抱着她,从别墅大门,走到二楼。
那时,仲姨听到动静,披了衣服打开卧室门,只看到对面的主卧门口,高大的男人抱着沈止初,进到门内,而后一脚将门踹上。
主卧内小夜灯自动亮起,朦胧得只能隐约辨认轮廓。
傅予沉将她放到床上,让她靠坐着床头,他保持着弯身的姿势,沉声警告,“沈止初,不许躲我。”
沈止初像是觉得好笑,“为什么要躲你?”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她顿了顿,“还是说,这种程度对你来说就算是大事了?”
傅予沉咬着下唇,偏头笑了声。
似是在表示:你厉害。
“你想要的生日礼物,要到了吗?”沈止初轻声问。
傅予沉直起身子,双手插着裤兜,不说话。
沈止初仰脸看着他,他神色很沉,也许是光线昏暗的缘故,她竟辨不出他的情绪。
半晌,她轻轻笑了声,“……不会是那个拥抱吧?你这么纯情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傅予沉口吻极淡。
“我再混账,也干不来强迫人的事,”意味莫名的语气,“所以……沈止初,你要藏好了,不要让我发觉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动心,否则,老子把你干得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话毕。
傅予沉摔门而去。
-
娄小菲留下了一堆剧本,离开之后约摸两个小时,夜幕降临的时候,盛安来到了翠岸别墅。
他知道沈止初家大门的密码。
仲姨在餐椅上打了个盹儿,一睁眼,就看到盛安穿过门廊进了玄关,还温笑着跟她打招呼,“仲姨,好久不见了。”
仲姨忙起身,笑着,“盛总,您来了。”
男人西装革履,身量高,是温润如玉的长相,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脸上表情淡而温和。
盛安对沈止初总是万分照顾的,可仲姨却总下意识要防着他,就像现在,她看到盛安脚步没有停下的意思,便紧走几步拦在他的面前,道,“初初在二楼卧室呢,我去喊她下来。”
盛安略顿了下,错后一步,“……不用了,您休息,我上去看她。”
绕过她,径直上楼。
听到敲门声,沈止初以为是仲姨,说了声进,推门而入的却是盛安。
沈止初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的软枕,看着他,一时失语。
娄小菲走了之后,她就脱了长衣长裤准备小憩片刻,此刻只穿着纯白色的丝绸质地吊带裙,虽肩上披着羊绒毯,但这幅装扮,到底不适合见外人。
盛安却丝毫不避讳,他薄唇的唇角带着一抹淡笑,径直走过来,“要睡觉?”
沈止初嗯了声,“打算早点睡。”
床边不远放着一张单人沙发,睡前,她偶尔会窝在里面看书。
盛安坐到沙发上,叠着腿,看她,“初初,昨晚有发生什么吗?”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
沙发边有一盏落地灯,映着他下半张脸,薄唇始终带着温和的让人放松警惕的笑意。他的眸色却隐在暗处隐在镜片后,看不真切。
沈止初摇头,“没有,吃了个饭,我就回家了。”
“他送你回的?”
沈止初没回答。
她知道,答案并不重要,盛安心里早已有了判断。
盛安微扬了扬下巴,示意,“那是他的项链?”
沈止初顺着他的视线,侧脸看向床头柜,首饰盘上,零散堆着一根项链的残骸。
记忆倏然涌入。
昨晚,在DOWN包厢,她从沙发垫跌落到傅予沉怀里,傅予沉垂眸看了她许久,而后收紧了臂弯。
她冷声让他放开。
他当然不会放。
傅予沉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控诉我,对任何人产生了兴趣,就不管不顾硬闯,也不考虑对方的想法和心情……”他压低了声音,“那么,沈止初,我问你……”
“我这样抱你,你什么心情?烦我吗?”
一字一句很慢,又带着哄,像是床笫之间的情话。
沈止初默不作声。
他的话留下的余韵在昏暗中慢慢散去,她才猛然惊觉,自己竟全无反抗的意愿。
甚至有一丝,与他一起坠入地狱的自甘堕落的心情。
也就是那时,她挣扎起来,失手拽住他的项链。
那细细小小的饰物崩碎了。
她手里就一直攥着那剩余的残骸,一直到回了家,傅予沉将她放在床上,摔门而出许久之后,她摊开掌心,才发现那被濡湿的碎片。
盛安虚眯着眼,仔细审视她的表情变化,而后柔柔笑了下,“……这样吧,这个电影项目不做了。”
沈止初抬眼看他,“……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盛安说着起身,“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好好休息吧。”
他不等回答,往门口走。
走到一半,手机响了。
盛安接起来,对面传来傅予沉倦懒散漫的声音,“把沈止初的电话号码和微信发给我。”
开门见山,甚至没客气地叫他一声盛总。
盛安停下脚步,“不如,我开个免提,你直接跟她讲?”
他微微一笑,强调一般,“我碰巧在她的卧室。”
第12章
给盛安打电话时,傅予沉正在池家老宅的后院。
这里的草坪上养了一匹安达卢西亚马,通体纯白,鬃毛茂密。
这世上,傅予沉厌恶的东西太多,喜欢的东西太少。
后者,这匹马当算一个。
相较于傅宅,傅予沉更喜欢待在池家老宅。
这里更远离市区,也更能让人平静。
过去,意兴阑珊时,他总往这里跑。
以至于,到了现在,他独自来时,门口保安都不再跟管家通报。
傅予沉斜倚在法式双开的主屋后门边,垂头拢手点了支烟,掀起浓密的眼睫,抬眼去望。
夜幕降临,天是通透的墨蓝色,灰云已不见踪影。
草坪向目力尽头无限延伸,间或点缀着几点路灯,洒下昏黄的小光圈。
安达卢西亚马正在专属的草坪上悠闲吃草,间或甩一甩尾巴。
傅予沉咬着烟,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打火机,揿开盖子,又合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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