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川川
她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坐着。
简正的视线虽一直望向窗外,可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后,就这么过了几分钟,他甚至有种脊背麻痹僵硬的感觉。
斟酌片刻,他略回过身,问道,“……傅家小公子,真的像传闻中那样吗?嘴巴坏?”他故作轻松,“跟他在一起,你会不会受委屈?有不开心的事情要跟娘家人讲,我会帮你撑腰。”
话音落地,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也不枉你叫了我这么多声师哥,师哥也得发挥点用处。”
沈止初没有丝毫停顿,仰脸看向他,眉眼间比刚刚多了一分淡淡的情,“他很好。您也知道我的性格,我不会受委屈的。”
简正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
沈止初也是成年人了,总有一定的判断能力,对方若对她不好,她自会离开。
但是,像傅家那种名门,都是需要联姻的,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也说不定,那婚事早在很小的时候就订下了。
他想问的,是这种委屈。
傅予沉会娶她吗?还是说只把她当做短暂的露水情缘?
但是他没有立场问出口。
因为他也完全不知道沈止初是什么样的想法。
很难想象,她也是抱着短暂相恋的心态与傅家小公子在一起的吗?
简正保持着略回身的姿.势,垂着眸,心中翻涌。
这一次见面之后,下一次能见到她,不知道会是在何时了。
他总是没有立场,没有资格。
被这情绪推着,简正有那么一瞬的冲动,抬起眼,话语已涌到喉间。
沈止初却在这时,与他擦身而过。
她身体的香味从鼻间掠过,简正屏了呼吸,良久才完全转过身体,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
原来,她经过他,是绕过茶几去拿冷饮。
她蹲在电视下方的mini吧前,瘦弱的脊背透过薄薄的布料印出线条,甚至能看清一截一截的脊椎骨。
简正喉间泛起苦涩,艰难地开口,“……初初……”
沈止初站起身,将一杯罐装咖啡递到他面前,轻声说,“酒店的咖啡不太好喝,您要不要尝尝这个。”
简正伸手接过,欲言又止。
罐身冰凉,像她带给他的感觉。
门铃适时响起,沈止初离开他的视野范围,去开门。
周灵雁今年也不过35岁,继承了父母的优质基因,是明艳大气的长相,举手投足间颇有种典型的港女式的爽朗。
饶是见过了那么多漂亮的男男女女,见到沈止初,她还是怔了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真人。
老远就能听到她赞叹的声音,“止初,你真的太特别了。”
轻盈缥缈得像一团雾。
周灵雁步入会客厅,看到简正,不由取笑,“你看,简正看你看得都出神了。”
沈止初和简正脊背俱是一僵,两人都没接话。
周灵雁和沈止初谈正事,简正就待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时不时抿口冰咖啡。
“我和盛兴签的是十年长约,目前履行了五年。之前我找律师帮忙看过,合约履行到第八年的时候,有一个变更的机会,但是在这之前,若要解约,违约金要近一个亿。”
周灵雁认真听着,“你是打算等三年?还是现在就违约?”
“我等不了三年了。”沈止初轻声说。
此话一出,简正和周灵雁都愣了下。
周灵雁从小就在圈子里长大,自然是听过不少不好的秘闻,她心下有些猜测,但也没有多问。
这却是简正头一次听到她说这样的话。
一时间心里又掀起波涛。
“我正在筹钱,准备解约。”
“我可以支援你一点。”简正立刻道。
“不用。”沈止初笑着。
虽与父母感情不深,但好歹沈家有家底儿,父母给她存的基金也有不少,再加上这些年的片酬,凑一凑,应该差不了多少。
实在不行,可以开口跟父母借。
欠父母,总好过欠简正。
她可以欠盛安,可以欠傅予沉,就是不能欠简正。
他是好人。
-
那之后,周灵雁又来过两次她的套房,跟她商量了经纪合同的细节,也询问了她接戏的偏好和要求。
简正自是没有再来过。
在港岛待了三天,沈止初飞回北城。
那日是个好天气。
北城深秋的景色一直不错,天高云阔,行道树也都变了颜色,特别是午后,翠岸别墅的前院一隅,总有种静谧的感觉。
接起电话前,她甚至久违地感到身心舒畅。
电话是盛安打来的。
“初初,想了想,还是电话里跟你讲。”盛安说。
“您讲。”
盛安笑了声,有点自嘲的意思,“我跟傅予沉见了面,他帮你出了违约金,你可以离开盛兴了。”
沈止初消化了一会儿这个信息,“……知道了。”
“是你让他帮忙的吗?”
“不是。”
“我想也是,”盛安似是有些欣慰,“毕竟我们一起并肩奋斗了这么多年,我想你应该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沈止初没有吭声。
盛安沉默了几秒钟,又道,“……剩下来还有半年的通告要履约,半年之后,你就可以跟傅家的公司签约了。”
她自然是不会去傅家的公司,不过这些没必要跟盛安讲。
沈止初只道,“好。”
“明晚香海有个饭局,上座的那位点名要你去一趟,”盛安略感抱歉地说,“这次我真的拦不住,对不起初初,你就当最后帮我一个忙吧。”
有那么一刹那,沈止初怀疑自己听错了。
接着便感觉犹如移动的冰山劈开她横行而过。
她缓了好久呼吸,双手紧握着机身,淡淡地问,“……上座的那位,是谁?”
“殷建阳。”
“我知道了。”
“你会去吗?要不要让娄小菲跟着你?好歹也能帮着挡一挡。”
沈止初岂能让一个小姑娘跟着她遭受无妄之灾,她说,“小菲还在休假,不必打扰她。我会去的,您放心。”
“好,到时候我让保姆车接你,肯定要喝点酒,你不好自己开车去。”
“嗯。”
挂了电话许久,她的手还在抖。
也就是那天晚上,傅予沉给她送来了解约书。
一切都已办妥,只要她签个字。
她有些事不关己地想,不知道这算不算“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一种:她想着可以欠傅予沉的,傅予沉便真的一直给她好处。
只是,她不知道,这“好处”,日后是否也要她全数奉还,就像盛安一样。
-
晚上七点半,保姆车准时来接。
车门拉开,沈止初弯身坐进去,也没抬眼,只说,“鸣哥,走吧。”
郝鸣,是她保姆车的专属司机。
前座一时无声。
她抬眼去看,驾驶座坐着的却是盛安。
盛安通过倒车镜看她,“……我陪你去,尽量帮你挡一挡。”
沈止初心下觉得好笑。
事前拦不住,事情发生时,他又能拦住几分?
都已经决定要让她去,何必还如此惺惺作态?
一路沉默。
到达香海时,刚过八点钟。
订的包厢在最深处,沈止初目不斜视,稳稳当当地往里走。
香海的服务员见过太多事儿了,可在这里见到她,还是着实吃了一惊。
她对外的形象一直是清冷的,自带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没想到,竟也要……
包厢门一开,立刻涌出一阵中年男人的笑声。
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早已烟雾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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