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川川
傅予沉松了手劲儿,沈止初还是软了一下,抓住他的手臂稳了稳身形,这才勉强站住了。
他却没有马上出去,而是看着她,眸色是不一样的深,“我出门一趟,很快回来,”他顿了顿,强调一般,“在这儿等我,不许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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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海会所客房区域的装修很与众不同——
走廊灯光极昏暗,勉强可辨认房门号的程度。
据说,是为了防止某些影星夫妇,晨起在走廊上迎面碰到、认出对方而尴尬。
从Fu酒店走过来这短短的、五分钟的路程中,傅予沉单手插着兜,另一手一直机械地将打火机盖子揿开又合上。
那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恶魔临近的脚步声。
他站定在门框之下,背后是晦暗的走廊光,面前是客房内暧.昧旖旎的昏黄光线。
盛安双手一左一右被两位安保组成员反剪着,站在距离他约有五米远的地方。
傅予沉盯着他,没什么表情,走近两步,站定了。
客房门被外面的安保组关上。
姜煊被他的样子吓住了。
心想,完蛋,今晚不会要出人命吧。
傅予沉模样懒散,简直像从酒宴上离席,去露台抽根烟。
他略偏了偏头,口吻平淡,“放开他。”
安保组成员松了手,还未来得及完全撤开,傅予沉就随手抄起了旁边的沙发椅。
……
*
沈止初洗完澡出来时,傅书夏和任延明已经离开。
会客厅里放了辆小餐车,其上整整齐齐码着各色甜品:红丝绒蛋糕、红豆派、柠檬芝士蛋糕……
枝形装饰物上卡着一张小卡片。
沈止初裹着浴袍,俯视了片刻这预料之外出现的小小物件。
一张小卡片。
上面写了几行字。
这类卡片,通常都是用来表达叮嘱或祝福的,也即,是表述心情的。
可她抗拒窥见任何人的真心或假意。
沈止初垂眼看着,眸光微动了几次,最终,还是伸手拿起来。
卡片上的字龙飞凤舞,字体锋利,字里行间都带着攻击性。
但很好看。
落笔笔触很稳,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
「挑你喜欢的吃
好好睡一觉
等我回来」
她活了二十多年,也只写过一封这样的卡片。
那是上小学时,她有一阵喜欢看三毛的书。
由此爱上了文字。
某一天父亲生日,她思来想去,不知父亲缺什么,家里过得也算是富有,能用钱买来的东西都没什么价值。
最终,她给父亲写了封生日贺卡。
不长,内容也无非是祝他生日快乐,希望他工作之余照顾好身体等等。但那都是她真心实意的话语。
放学后,特意让司机载着她在城区逛了好久,终于找到一家卖火漆印的店。
仔仔细细将生日贺卡放入精挑细选的信封,用火漆印封好,放在父亲书房的办公桌上。
父亲生日当天,她跟他说生日快乐,告知他她写了封生日贺卡,在书房里。
父亲跟她说谢谢。
第二天一早,她满怀期待地去书房,想看父亲是否有将她送的贺卡收纳起来。
刚站定在办公桌前,她就看到了。
水蓝色的信封躺在垃圾桶里。
火漆印都没打开。
从那以后,她没有再试图向任何人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她也不想知道任何人的心意。
可是。
傅予沉这样的性格,竟也会给人留这种卡片。
沈止初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在港文酒店休息室里的初见,他便看到她落泪。
若真是没心没肺的混不吝二世祖,见美女落泪,定会上前调笑两句,夸她梨花带雨,说她让人心疼。
而不是像傅予沉那样,站在她面前,专注地看着她,问,「谁让你委屈了?」
就这么一句话。
她好像窥见了他的灵魂。
这当然让她抗拒。
可傅予沉也必然是在种种相处中,识别出了她对外展示的层层虚伪面具,识别出了面具偶然露出的裂缝。
若她一直在不经意间表露出这种缝隙,此后,傅予沉大概率还会以各种她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方式,继续入侵她的生活。
试图去触碰厚厚的冰层下脆弱的浮冰。
沈止初敛了眸光。
从餐车里拿出一块柠檬芝士蛋糕,坐在沙发上,用叉子,专心将甜甜的软绵绵的东西送入口中。
吃完了一整块,她去洗手间重新清洁了口腔。
而后回到了卧室。
客房服务已经换了床单,床尾叠放着几件崭新的男士西装和女士长裙。
一室静谧,全无此前的暧.昧气息。
沈止初定了个四十分钟的闹钟,安稳地在床上躺下。
一觉无梦。
闹钟响起,她重新起床,穿上崭新的白裙。
已是深夜。
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夜风很凉,这里是顶层,隐约能望到几颗星。
她没有过多停留,径直往玄关走,刚步到穿衣镜前,就听到房卡刷开房门的声响。
门把手被转动,傅予沉推门而入。
他看到她一幅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模样,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他面无表情看她,“……要走?”
沈止初没有回答。
只静静地看着他。
他穿着之前那套白衬衫黑西裤,袖筒挽在肘处,领带不见了,双手插着裤兜,神态是倦懒的。
傅予沉垂了眸,将门重新打开,门板嗒的一声贴上门吸。
他头也不回往房内走,淡声,“您请便。”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沈止初闻到一股明显的血腥味,抬目望去,门把手上也沾染着点滴猩红。
走出不远,傅予沉就听到了关门声。
干脆利索的咔嗒。
他内心极平静。
套房的会客厅宽大空旷,暗着,只有通往卧室和书房的走廊顶灯,施舍进来一丁点光线。
两面落地窗,窗帘全部被拉开,只有一扇窗向内开着,隐有夜风吹入。
傅予沉将自己摔进沙发里,双腿大敞,后脑勺枕着靠背,双臂也懒懒地张开,架在椅背上。
他阖上眼。
心想,她确实不欠他了。
虽然客观上,他今晚算是救了她,但后来,被心里的怒火推着,他还是折辱了她。
她那样的性格,清醒过来之后,想到他曾经在她有情.欲时,不帮她泄.欲,却用手指塞入她口中,估计会痛恨得一辈子都不想再见他。
真的两清了。
当面跟她说了“不许跑”,也留了卡片给她“等我回来”,但她长了腿,想离开便可离开。
这空旷的会客厅,像是被世界遗忘了。
他清空思绪。
脑海中却不期然浮现沈止初的眼睛。
她的眼睛实在特别,那么明亮寒冷,无尘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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